才華橫溢.仕途不順.溫潤.實則冷漠.高門貴女.病弱妻主x
武藝高強.暈書.活潑.年少妻夫.軍戶出身.將軍夫郎
“站住!給我回來!…”
寶珠朝身後的氣衝衝的父親做了個鬼臉,拿著風箏便呼朋喚友地跑出來門。
“這孩子真不知道隨了誰…還過幾年就及笄了,還沒有個男孩子的樣子…”
父親唉聲歎氣的看著遠處沒心沒肺的,還有著一團天真孩子氣的身影。隨後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過。
“孩他爹,現在還早,再讓他多快活幾年,到時候從軍隊裡麵挑出一個合適的青年才俊許下一段佳緣也不錯…”
妻夫兩個人,貼著麵私語。這一轉眼,就從牙牙學語的孩童變成了如今豆蔻枝頭的模樣,一轉眼,青絲也生了白發,歲月真是不饒人
“對了,今天下午我的一個好姐妹將帶著女兒來拜訪…現在也大概差不多到了…”
寶珠舉著鮮豔的風箏穿行在院子中,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衣擺被風吹得像翩飛的蝴蝶,紙鳶長長的尾巴也在空中飄旋,遮住了他的眼,等再睜眼時,門口便出現了一位推門而入的女君。
對方穿著淡青色的學子服,麵如白玉,身姿修長挺拔,眉眼如畫,麵容姣好,垂下的眼睫帶著江南溫潤的煙雨氣息。
寶珠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和他在軍營裡麵見到的那些高大,麵容漆黑的姐姐們截然不同。
在他眼前凝視著對方的同時,對方同時也睜開了眼,看向了他。
北疆的風沙很大,陽光猛烈,氣候乾燥,讓從小到大一直待在金陵的景明尤為不適。今日的陽光太過於耀眼,晃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一個晃神之間麵前,便闖入了一位穿著長褲短袍的少年郎。
邊疆的人,為了行動更加的方便,他們的衣著會為了簡便,對方身上穿著的窄袖與長靴,與景明在金陵看到的那些華麗的衣裙便顯得界限分明。
他身上不著絲毫累贅的配飾,隻是利落的拿一根編織的紅繩,綁了一個漆黑的馬尾,還帶著嬰兒肥的臉,是陽光輕撫過的健康小麥色。黑白分明的圓潤眼瞳,像是草原上奔跑的小獸。
樹上開的燦爛的木棉花被風吹起,豔紅的花瓣自空中飄落,劃過了他的眉眼,看看可以再稚嫩的臉頰中看出日後的絕色。
金陵身為皇都,各式各樣的美人應有儘有,景明見過無數美麗的皮囊,但也許是無聊的舟車勞頓後一身疲憊後,乍然見到美麗事物的驚喜,也許是春天正好是情緒浮動的季節,她的心間突然微微的一顫。
她發現她也不過是俗人。
年少慕艾。
她便抬手作揖,狹長的眼睫彎起的時候,便將她身上清冷的氣息吹散了。寶珠突然想起了那塊母親曾經給他,讓他愛不釋手的暖玉。
“寶珠!”
夥伴在遠處呼喚著他,他便來不及多想,紅色的身影,便如同永遠熾熱的木棉花一般飄遠了。
而她則在心裡反複默念了他的名字
【寶珠】
多年前,寶珠的母親在劫匪的手下救了景明的母親,沒想到那,冒冒失失的少女竟然是親王,便也留下了不解之緣。
將軍是普通軍戶出身,即使現在在邊疆有一定的小權利,但是親王這樣的家庭也是高攀不起的,所以她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兒子許配給好姐妹的嫡女
但現在局勢變得更加的危險,蠻人在邊疆已然蠢蠢欲動,天災四起,皇帝沉迷丹道,奢靡無度,暴虐成性,政治腐朽不堪,整個國家就像一個被勉強拉著前進的破爛馬車,不知道哪一刻便會大廈將傾,墜入深淵。
而皇女們個個也不是善茬,比起清理外敵,顯然是近在身邊的前後權勢更為重要。
奪嫡鬥爭也已經進入白熱化的階段,這也是為什麼親王帶著嫡女以見朋友的借口來到北疆,想要躲開這些派係之爭
“青雲…我有個不親之請…姐姐知道這很厚顏無恥…我想要將寶珠托付給你們…邊關…要亂了”
將軍黑紅的臉泛著羞愧,半跪著,彎下了一生挺直要強的脊梁。
“!快快請起!你這是做什麼?你我過命的交情…曾經不是說過要結娃娃親嗎?景和的人品,我這個做母親的敢打保證,放心,我們絕不會虧待寶珠的…”
兩個人的命運便在此次的交談中緊開始緊緊地交纏在了一起。
此刻的少女少男隻是悠然的騎著馬在草原上奔跑。
景明的身體大小便不好,雖然學習君子六藝,在學院中排名也算優秀,但並不是從小就在這樣的邊關長大,因此,還是被寶珠的那匹駿馬遠遠地落在了身後。但前方肆意的笑聲從風中傳來,又讓她蒼白的臉上難得地漫出了絲絲的紅暈,嘴唇也有了難得的血色。
前方的人看到後麵的人好像越來越遠,便又縱馬跑回來,慢慢的跟在她的身旁,身旁的人明明身高比他還要高上一截,但是卻又因為蒼白的臉顯出幾絲文弱。
“景明姐姐,多吃肉,不挑食,身體才會更加強壯健健康康,像我一樣,胃口好,母父說我再吃下去家裡就要破產了”
說著說著,還有些洋洋得意起來。渾然過濾了母父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他還學著母父對他的那套說辭,一邊勸阻著,小大人的模樣,讓她有些莞爾。
“寶珠…弟弟,那便借你吉言了…”
他的名字被溫柔聲音的呼喚著,讓他的耳尖有些不自然的泛紅,不知道為什麼,跟她在一起時臉總是會忍不住燒得火辣辣的。
而他直白的反應顯然讓她看在了眼裡,她伸手將他發間的花瓣攆去,隻惹得他有些不知緣由的惱怒,不知所措的猛地又跑遠了。
母親已然將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告訴她。
於初次見麵的怦然心動之後,此後,他更是成為了他的未婚夫,當然,這還暫時沒有讓他知道。
他未曾及笄,臉上還帶著稚氣,最喜愛與那些小童們一同放紙鳶,懵懵懂懂的,並未完全開竅,而她也並不想用身份與年齡去控製,壓製他的天性。
直到寶珠被告知自己多了一個未婚妻的時候
,也依舊沒有太多的感覺,生活依舊是一成不變。每日和母親一起練武,一杆銀槍在他的手中,如同長龍一般,帶著銳不可擋的氣勢,軍中少有人是他的敵手。母親曾無數次感慨,他當生為女兒。
牽著獵犬去山上捕獵,去追逐去打鬨,獵到的獵物便用製好的調料醃製好,隨意的搭起火烤,滋滋的冒油,香氣撲鼻,鮮得人恨不得將舌頭都吞掉。
或者是在軍營內的武鬥台,暢快淋漓的與軍人們過招,她們都暗地裡偷偷地喊他小將軍,並不因為他的身份是男子,而對他有所輕視。
現在每日的日常中多了一個觀他舞槍的身影,多了一個與他在山林中儘情奔跑的身影,以及在他勝利之後在台下為他獻上鮮花的身影
“鮮花配美人”
汗水浸透了他的發絲,脖頸處的衣領微微的濕潤,他下台平複了急促的呼吸,那絢爛的花,映照著少年笑靨,人比花嬌
雖然邊關的風氣開放,但也並不是每家的兒郎都如同他這一般,有不少的人暗暗的笑話,他沒有一點男朗的模樣。母親的下屬都是他的手下敗將,不會對他有任何的想法,而母父看他長大在她們心中他始終是一個孩童
這是他第一次被當成異性一般對待。
對方長身玉立,才華橫溢,對他細心嗬護,很難不會令情竇初開的兒郎越陷越深。
他還不太明白,為什麼母父要將他早早地送往金陵,為什麼他們的眼中盛滿了悲傷,一向堅強的父親甚至要哭暈在母親的身側。
那雙修長柔軟的手,隻在關節留著執筆的薄繭,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著自己多年練槍而變得粗糙的手掌,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皮膚,第一次,竟感覺有些自慚形愧。想要將手伸出來時,鐘鳴鼎食之家養出來的潔白雙手,卻反而緊緊地握住了他,沒能讓他再抽出。
他的臉頰上飛起了紅雲,有些雀躍,濕露露的望抬眼,望著身前的人,不由得揚起了燦爛的笑。
他以為這隻是一次短途的旅行,於是便雀躍了,帶著些許戀戀的不舍,以及對新生活的期待,與母父告彆。
*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王君,養育出她妻主這般如同狡潔明月的人物。
歲月沒有令他的美有絲毫的折損,清冷的如同寒潭裡的明月,他曾經聽話本子裡說過那些惡公公都會喜歡折磨自己的媳夫,還有些害怕,但是他的態度雖然不熱,但也算不上冷,禮儀做得都恰到好處。
王君冷眼在高台上看著下方的身影,他還穿著邊關的服飾,臉上的朝氣與此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些歎息的垂眼,預料到一顆不規則的隕石,又將被打磨成光潔玉石的命運。
就令他冷寂的內心少有的帶來了些許觸動。
“過來,孩子…讓我好好看看你”
*
高門大院一舉一動都是規矩,而寶珠為了適應這些規矩,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吃了不少的苦頭,他被教養公公打了手後,有在偷偷的和景明抱怨,後來經過交談,也才知道景明也並不是一開始便能將這些繁雜的舉止做得如此渾然天成。
景明有時候勸他並不必如此的辛苦,但是這樣反而讓寶珠更加的愧疚,他並不想因為自己而讓景明出糗。
他不想讓彆人都說她的夫郎是一個舉止粗野的鄉下人…從前寶珠並沒有這樣的概念,但自從到金陵來了之後,逐漸地他意識到了從前從未意識過的巨大的差彆
金陵的房子密密麻麻,人口密集,氣候潮濕,食物口感…所有的一切都讓寶珠難以適應,隻有景明的身邊是他唯一還可以喘息的地方。
金陵的兒郎裡便更加不流行踢馬球之類的運動,而是整日的足不出戶呆在家中,不是繡花便是在繡花,因為性格不合,到現在他也沒有什麼可以來往的手帕交,憋的他也隻能悶在屋裡,苦哈哈的跟著景明學起了詩。
景明倒是興致勃勃,但是對於寶珠來說,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像小蝌蚪一樣遊來遊去,不一會兒困意就湧上心頭,而景明溫柔的解釋也是最好的催眠曲。
等待景明儘興地講解完了之後,便看到了下方墊著之乎者也的書,早已呼呼大睡,臉上甚至都已經被壓出了一個紅印的人。
她搖搖頭,為他披上了外袍,春日的暖陽打在他纖長的眼睫上,像是偏遷的蝴蝶,氣色紅潤的臉頰,像是粉白的桃。
她手裡拿著拿著詩集,很久未曾翻動一頁。
*
“聽說你們都有字,我也想要有字”
“字的話一般是成年之後,由親近的長輩取的,當然也有時候自己會為自己取字,怎麼突然想要有一個字了?”
寶珠有些悶悶不樂,沒說話。但是也不想說出,因為是聽見有人偷偷的笑他的名字
庸俗這種理由。他從前覺得挺好的,因為寶珠,是很富貴的東西,一聽就知道他是母父掌上明珠,而他也喜歡這些亮閃閃的東西,但是金陵的這些兒郎們追尋的那些“雅”,他不懂。
“…我現在母父不在身邊,你又是我將來的妻主,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你幫我取嘛…”
他晃著景明的手,像和自己的母父撒嬌一般,確實,如他所說的,景明是他在這裡最親近的人了,所以他便不自覺的用對待家人的態度對待她
取字當然不會如此的草率,但是景明最後還是滿足了寶珠的心願。
“…那便叫春和,如何?”
“春和與景明…我喜歡!”
寶珠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讓景明鬆了一口氣。
她喜歡他身上這股源源不斷的生機,讓她現在愈發脆弱的身體好像又注入了活力一般。
打從小出生起來,景明的身體便不好,但是這也並不妨礙在學堂擁有優異的成績。她幻想著在朝堂能實現的抱負,想向先賢看齊,輔佐聖明的君主開創一個盛世,青史留名
年輕時候的皇帝殺了幾乎所有的姐妹,登上皇位,但是中年便越發的原形畢露在權勢中昏庸,皇帝多疑,總疑心反叛,如果不是她的身體是眾所周知的差,可能,也會不知不覺的消失。
她無法在朝堂身居要職,賜予了一個名頭好看,但卻毫無實權的頭銜,所有的苦悶無處訴起,釀成比藥汁更苦的酒。
*
寶珠和景明的婚禮,將軍一家是缺席的,因為邊關的的蠻人暴亂。
寶珠隻知道是父親身體不好,所以母親得照顧父親不便舟車勞頓,隻能有些遺憾地等著入夏了再回門再見一見母父。
她們一定會為他現在的模樣所震驚,他現在的舉止言行學的有模有樣,讓他在一眾的精靈兒郎之中行走,也挑不出他的錯出來,仿佛就是打小從那兒出生長大的。
讓父親再也不敢嘲笑他是一個野小子,讓母親也看看,他除了舞槍弄棒,繡花男紅也是一把好手。
景明虛長他幾歲,心中對自己的可以說在金陵孤苦無依小夫郎便帶著更多的憐惜。
她極儘溫柔,親吻他的嘴唇,親吻他冒著汗的鼻尖,潔白的雪地上落下了些許的紅梅。
新婚之夜,紅燭垂淚,直到天明
無形的硝煙正迅速地蔓延,景明與母親,要在眾多的皇女手中,多疑的老皇帝手中周旋,自己這一家老小的性命全然係在她們的身上,而她作為親王唯一的女兒,收到的關注隻會更多。
而不幸的消息隻會先一步到來。
景明蒼白的臉上現在幾乎透露著些許的青灰,手中幾行字看了數遍,幾乎要看出重影來一般,但是那些字便如此的冰冷地寫著一個既定的事實。
“蠻人入關,將軍奮勇殺敵,卒於城門腳下;將軍夫郎攜帶剩餘的將士頑強抵抗,疏散平民,全軍覆沒,無人生還,現已收斂好屍骨,葬於將軍南山的祖陵中,其餘犧牲將士的撫恤已在一一發送…”
汗水將黑色的字浸濕,喉嚨間止不住的咳嗽讓景明的身體顫抖,但她的腦中依舊冷靜的思索。
這一天終歸還是到了。那場婚姻並不隻是單純的婚姻,將軍想要為自己的兒子謀一個出路。那場聯姻縱然是義,是情,也是利益的交換。
將軍將自己的邊關多年經營的兵權緩慢的過渡到親王的府中,她就像最堅硬的一堵牆,鎮守在邊關之中,這把最堅硬的定海神針,終究還是碎了。
將軍妻夫都知道自己即將要麵對的命運,但也義無反顧,隻是這意外來得太快,快到們,竟然連孩子的婚禮都無法再看上一眼。
這張紙條,最後,在燭火中靜靜地燃燒,化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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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覺得最近王君變得奇怪起來,竟然破天荒的對他進行了生硬的噓寒問暖。他擅長店鋪管理擅長打理事物,但是對於這些直白的關心,便是在妻主以及女兒的麵前也很少做出。
這令寶珠樂不可支,最後被王軍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他渾身顫抖笑起來。
他知道王君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他也很感謝他這些這幾年來對他悉心的教導,他見識到了另外一種父親的模樣。
景明非常忙,他並不想令自己的瑣事打擾她,在諾大的府邸當中,後宅更多事情無法與妻主訴說,王君便是他的第二個父親。
王軍幾乎是有些憐惜的看著這個孩子,每當那一對仿佛璧人一般的眷侶攜手遠走時,每當他看著寶珠眼中閃閃發亮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的眼神時,仿佛又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他也並非一開始是這般死寂的模樣,隻是這一片方宅,可以吃人。
那一對母女是一脈相承,眼中仿佛什麼都可以裝下,實際什麼都裝不下
他了解自己的枕邊人,也了解自己女兒溫潤皮囊下的涼薄。
“…寶珠…答應我…不要陷得太深…世間的女子皆薄情…朗之耽兮,不可說也”
“…景明姐姐…她很好”
最後,王君隻是不忍的撫摸著他的頭,擁抱著她,不忍地禁閉了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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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逐漸的在這些兒郎的圈子裡,有了一些固定的,可以說得上話的朋友,但是也並沒有辦法完全的融入,於是在遇見了兒時的玩伴時,可想而知有多驚喜。
他們小時候其實玩的並不好,也是童年嘲笑寶珠的罪魁禍首之一。後來聽說他早早的就嫁人了,現在跟隨自己的妻主調動來到了京城。
他懂得最新的時尚,懂得如何搭配妝容,講的話題也能銜接的上,比寶珠這個半路出家的人乾的好多了,寶珠羨慕不已。
就是總是有著若有若現的愁苦氣息,原來他已經和妻主成婚接近七年了,而曾經說過的海誓山盟,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誓言,也經不過好顏色的誘惑。
最近府上又來了新人,他們甚至肆無忌憚的在亭子裡尋歡作樂,將它這個正夫的臉麵往地上踩。當時的飛上枝頭變成金鳳凰的佳話,現在也變成了他最大的枷鎖。
他家族的勢力遠不如妻主,並且這麼多年隻生下了一個兒子,沒有生下一個女兒,公公早就對他非常不滿了,因此,納侍郎這種話題,他也無法拒絕。他沒有來路了,也沒有退路。
他隻能打碎牙齒往裡吞,做一個大度的主夫,容忍那些鶯鶯燕燕分享妻主,還要將彆人的孩子接過來,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
這些話題一般的夫朗也不會在自己的妻主麵前提起,但終究還是在寶珠的心裡麵留下了一個碎石,如梗在喉。
他們的情形是如此的相似,他突然無法想象到日後他和景明也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你若負我,我便和離,回我的北疆老家,再也不回來了”
他孩子氣的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朝著景明倔強的重申著。
但他不知道,他已經沒有家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敵人的鐵蹄之下,在一場大火中揉成灰燼。
景明隻是笑著用溫柔的手掌撫摸了他的發頂,讓他的手掌觸碰她平緩的心跳。
“…我會保護你的…一輩子…直到我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
那些消息終究沒有瞞太久,最終,還是傳到了寶珠的耳中。
他六神無主的拉住王君,但是在王君不忍的垂眼沉默中,默默的流著淚,崩潰的時候,大底連呼喊都無法發出。
他昏迷了過去。
再次醒來,看到的是景明關切的臉,臉上似乎帶著不曾睡好的倦容。
她隻是用自己愈發削瘦的身體擁抱著他。他嚎啕大哭,他哭著昏睡過去,醒來便又想起噩耗,繼而又忍不住流下眼淚,幾乎要將眼睛哭瞎,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眼睛都迷蒙的,看不清東西。
少年的身姿,見風便長,他的臉上褪去了嬰兒肥,露出了明豔的眉眼,身形拉長,如同花杆在奮力生長著,迷人花苞,堪堪綻放,到完全綻放。
他開始學著王君一般禮佛,他一日不停地抄著那些經文,念著那些往生。
他很久不曾抬眼見過自己,某一天猛然看見鏡中的自己時,陌生的有些無法辨認出來了。他變得如同初見的王君那般,著素衣,身上的色彩是蒼白的,冷寂的,無表情的,沒有生機的
那些短袍,紅衣,那些綴著羽毛的頭繩,甚至是陳舊的紙鳶,出行前給的家書,夥伴給的禮物,乃至軍營裡看著他長大的人,為了逗他玩過做的小木馬…
都被裝在這一小小的木盒子裡,那些人,那些事,被歲月無情的碾壓而過,變成了一片蒼白。
他沒再打開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