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時代,選擇死亡。 ……(1 / 1)

很久很久以後 照采 1436 字 10個月前

他們的靈魂已老,但身軀永遠年輕。

——《永生時代》

我是波爾多耳?勃列克?貝,一個本該早早入土的病人。

我將於今天下午四點十二分四秒零一死去。

至於一切為何變成這副景象,我不明白。

或許……因為我的確老了,各種意義上的。

又或許,我應該早早入土才是。

很久以前,我還是一名少年時,不幸罹患一種讓器官不可逆衰竭的絕症。於是我被深愛我的家人們送進了冬眠所,期待著未來有人會研發出治療這種絕症的方法將我解凍治愈。

這是我最後的一線生機,雖然對我的家人而言,這無異於永彆。

很幸運的是,我在一個世紀後就被喚醒了。

人們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我的病症——用另一名少年的生命。

或者用這個時代的人的話來說,使用備體。

是的,這是一個幾乎永生的時代,所有人都成熟睿智,彬彬有禮,長相秀麗性格穩重,且活得長久。

起初,我在這個世界沒有看見過家庭,也沒看見兒童、少年與老人。

我的父母留下了豐厚的遺產和良好的名聲,他們儘可能地為也許會重返社會的我做足了準備。

而我的一個遠房侄子,如今已經是高級議員。在他的關照下,我成為議員,一路高升,受人歡迎,當然,這其中免不了用錢。

對這個世界的美好濾鏡和我春風得意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我升為某局備體部副部長(這是一個極有油水的差事)的那一天。

我陡然得知,這個世界是有兒童,有少年的。

他們被裝在營養艙裡養育成熟,作為“備體”,是我部主要產品。

原來這個世界,不,是一百年後,人們並沒有攻破長生的難題,他們隻不過讓克隆合法化、基因編輯合法化……,讓貪婪而年邁的腫瘤占據高位,放肆吮吸著新生機體的生命力。

當我走進列滿營養艙的廠房時,我無法說服自己那些在營養液中浸泡的隻是“產品”,那一張張沉睡中的年輕的臉,和在冬眠所沉睡著等待被解凍的那時的我又有什麼分彆?他們是人!活生生的人!

這分明是流水線式的殺人,每個默認這一切發生的人都是儈子手。

但我沒有勇氣指責這個時代的人,因為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已經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甚至,我會是親手舉起屠刀的那一類人。

某日,我的同事們進入備體倉挑選自己滿意的更換方案,然後例行檢修身體,休息幾天後精神飽滿地回到崗位。

廠房裡陳列著的一行行營養艙裡的麵孔換了一批。

所有人都習以為常,毫無反應。

我開始抑製不住的嘔吐,因而向上級提交申請休了長假。

智能ai推送身體訊息,告知我檢修效果將於十五日又十六時十二分四秒零一失效,需要儘快再次檢修。

我刪掉了推送,感到疲憊,各個方麵的。

我老了,各個方麵的。

今天的陽光很好,也許每個世紀的陽光都一樣好。

然而我是上個世紀的舊人,無法接受這個世紀。我古老而腐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寸寸地崩壞,就像這個崩壞的世紀一樣,令人厭惡。

總之,該退場了。

“耳畔頻聞少年死,眼前但見故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