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活標本(下)(1 / 1)

星辰之主 減肥專家 12621 字 4個月前

血妖和死巫“竊竊私語”,如果羅南有心,完全可以聽個全程,但沒必要。

在海風的吹拂下,羅南的思維,從“偽神物化真種儀式”上自然發散開來,不免就又想到了武皇陛下提起的“窗口”,最後還是落腳到李維目前行事的動機和計劃上。

以此為參照,以前的一些判斷,貌似就不夠準確了。

是的,羅南就是指目前仍然回蕩“耳畔”的偽·靈魂教團“廣播”。

以前羅南認為,這種基於超空間通訊技術的無加密“廣播”,是為了向天外、向中央星區發送信息,引來諸天神明、六天神孽,還有星盟等世俗勢力關注,幫助李維他們破開“破爛神明披風”的束縛。

可如今再想,就覺得不對。

當前這個階段,“偽神物化真種儀式”穩步向前推進,李維未必想招來其他人,平白攪動了相對穩定的局麵。

武皇陛下也說,李維是在“評估”一個合適的窗口期。

而這樣毫無方向、也未加密的“廣播”,會帶來太多不確定性。

這不像是李維的作風。

可是,之前羅南分析靈魂教團“庇護所”近60個版本的更迭,特彆是後期,圍繞著超空間通訊架構,那種內部的極限撕扯,基本確定就是李維對靈魂教團內部的滲透動作。雖然每個版本的主導者並沒有標明身份,可最後劣勢一方的掀桌,優勢一方的鳩占鵲巢,與現實情況比對,李維在哪邊,昭然若揭。

可為什麼呢?為什麼李維在蟄伏期最關鍵的時段,還要放開“廣播”?

羅南也考慮過,有可能是屠格插手、主導這件事。

屠格那種消極態度,極可能存在與李維麵和心不和的問題,在“窗口”一事上訴求不一致,也合乎邏輯。

可話又說回來,哪怕和屠格接觸的不多,也能夠看出,他很大程度上遊離於李維的體係之外,更像一匹孤狼。像是與靈魂教團這種反抗組織搞技術對抗的工作,他做不來,也未必能調動得了相應資源。

思來想去,還是要落在李維那裡。

那個“龜仙人”,究竟是怎麼考慮的?

羅南一邊琢磨,一邊意念拓展,隨著“電波”無方向地巡回。看它們穿出地球,在磁光雲母體內穿梭——哪怕是在極域穿行,也很大程度上,被磁光雲母覆蓋。

誰讓磁光雲母本身,就是精於此道?

不過,超空間通訊終究速度太快,羅南也隻能大致捕捉到它們的擴散輪廓。事實上,更早前的那些信號早已超出有關邊界。再向外,捕捉、解析這些信號,就變成了“大通意”繪出的專屬於生靈的斷續的“聲息底色”。

可由於載體太少,這種時候再想追索細節就不容易了。

羅南很快放棄了在無限空間上進行追蹤的想法,意念重新回到靈魂披風覆蓋的區域,也非常自然地在不久前發掘出的感知維度,也就是位麵交織乾涉“邊脊”處、“齧空菌”富集區域轉了一圈兒。

好像……齧空菌在波動?

是的,“齧空菌”正隨著“廣播信號”震動,很微弱。說明這種乾涉模式並不完全對症,無法精準傳遞消息,更彆提像羅南和純大君那樣,即時交流。

但是,若能在較長時間內反複“廣播”同一個內容,且“對麵”有人做相應的解析,還是能分析出大致信息的。

起碼比地球本時空間這邊,先穿出又再入,還被淵區攪亂的噪聲強。

“廣播”對於“齧空菌”的擾動,羅南並不奇怪。

如果是“庇護所”采用的是天淵技術,集成進去針對“齧空菌”的波段很合理。本就是星際飛艦失事求救,當然各種渠道都要嘗試。而從“庇護所”各版本的分析來看,李維似乎並不特彆擅長有關技術,是用公式硬解的,囫圇用上去很正常。

可要是李維有意保留這種擾動機製……更確切地說,他清楚地球本地時空及周邊各位麵,包括深藍世界在內,都有“齧空菌”分布,這種“廣播”機製麵向的目標,就值得揣摩了。

羅南忽然有了一個挺荒誕的考慮:

都說“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可如果把視線收窄……

李維真就為了“齧空菌”這碟醋,包了頓餃子呢?

李維無所顧忌地發出信號,是否有可能他本人也相信,地球本地時空這邊破爛的“神明披風”能夠擋住超空間通訊信號,不至於招來中央星區那邊的關注。倒是集成進去的傳播乾涉技術中,可以擾動“齧空菌”……當然也可能是有其他穿透位麵的波段。

他的“廣播”目標,從來都不是中央星區,而就在地球本地時空及周邊位麵這一圈兒有限區域?

按照這個思路走下去,地球可以不考慮,一個“穿出再入”就把這邊給否了。

那麼,是霧氣迷宮?是霧氣迷宮深處的梁廬?

有那麼一點兒可能性。

“齧空菌”這種“天淵技術特產”可以直接關聯到梁廬,屠格說不定也有辨識之法,將這個作為追蹤梁廬的線索,道理上說得通。

但從靈魂教團這邊找梁廬,是不是太繞了?

還有,在梁廬大師範擅長的領域反推回去,李維是有多想不開啊?

若再加上那段翻來覆去的“廣播”內容,就更說不通了。

羅南扭頭,又去看血妖那邊,這哥們兒和死巫聊天也吃力的,偶爾就會嗓門兒高一些,緊接就又低沉下去,起伏甚大,這也沒辦法,交流不是件容易的事——對什麼人,就要說什麼話。

除非那段內容本身就是文本加密,雙方有密碼本的那種,否則對梁廬有什麼意義呢?

可如果內容就是那個內容,“廣播”的對象又是誰?

什麼“世界毀滅”“惡魔橫行”,放在如今的地球,起碼是絕大多數區域,好像也有點兒誇張了,四五十年前還差不多。目前殘留在荒野上的遊民部落,生活條件確實要惡劣許多,可那種“不抱團必死,抱團也未必能活”的絕望氛圍……嘖,說了不考慮地球來著。

那又能是何處?

呃,倒好像是深藍世界那邊。

就目前的情報看,那裡數十萬奴隸礦工在那惡劣環境中進行的無儘勞作,幾乎毫無希望可言。

說是“世界毀滅”“惡魔橫行”也沒啥問題。

要說在當今這個時代,無人作業機械已經可以代替絕大多數人工情境,就算無保障無補償的“奴隸礦工”在成本上仍有微弱優勢,但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之所以這般,什麼“強輻射環境機械作業無法展開”都是托辭,收集到“偽神物化真種儀式”相關資料後,羅南就明白了:

這些奴隸礦工,其實就是“儀式引子”,它們正是用來觸發“偽神物化真種儀式”的“扳機”。

所以,“廣播”針對深藍世界也說得過去。

釣魚執法麼,誰敢湊上來,就滅了誰。

可再穿透深藍世界的位麵壁壘,往外麵去,是不是太畫蛇添足了?

以上幾點考慮,都有點兒道理,又都有不足之處。

羅南沉吟片刻,就按照習慣的套路,“虛擬”了一個可能性:這是不是就說明,在地球本地時空及周邊位麵之中,至少在李維的認知裡,有這樣一個區域、角落,與深藍世界隔界相望,常規方式不可及,且又“世界毀滅”“惡魔橫行”,偏偏裡麵還有一些值得去“哄騙”或“發掘”的勞動力……和“扳機”消耗品。

唔,十三區?

那個很早就成為李維心腹之患的十三區,好像能匹配得上來。

如果那裡真是一個“石殼太陽”內部的隱秘空間;是那些不堪忍受折磨的可憐人、反抗者的避難之所;正常手段無法尋覓、穿透,而且又有“齧空菌”攀附的話……用“廣播”的方式,倒也比較合適。

可有一點,誰會上當呢?

靈魂教團覆滅,那些躲入十三區這個真正“庇護所”的幸存者,確實有可能收到這個“廣播”。可深知其中內情的他們,最多就是被攪得心浮氣躁,又怎麼可能蠢到被這種無意義的內容蠱惑呢?

除非,十三區,或者其他目標區域中,還有不知情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先不說那些根本不確定的角落,十三區那邊要比羅南想象中更廣闊啊,竟然還有一些迂回空間?但再聯想那位從深藍世界逃出來的“礦工聯絡人”,他和同伴們的“神奇跨界逃生”似乎可以作為一個旁證。

墨拉也表示過懷疑。

於是,羅南手指撥弄著虛無,其實就在“演義時空”模型上劃動,在它尾端的地球本地時空架構上,在地球、霧氣迷宮、深藍世界等位麵區域,估計十三區的位置,或更恰當的“廣播”作用區間,也在尋找諸位之間可能的“跨界通道”。

“大通意”也在作用,看相關區域生靈的反饋,為這個模型提供更多細節。

可惜,深藍世界那邊的“聲息底色”仍然太過模糊,霧氣迷宮又太過雜亂,短時間內很難得到確切結果。

這一點也不妨礙羅南將十三區的重要性等級再度提升。

“喂,南霸天,給個準話啊!”

“嗯?”

“那邊問你,當了‘活標本’以後,延命效果真的會更好嗎?”

“很大概率。”

“能繞過那些見鬼的方案嗎?”

羅南想了想:“至少可以讓設計師更‘理解’我們的審美。”

“……那邊是說,在審美趨同之前,就彆拿這種方案來折騰了,她這把年紀了,怕是頂不住。”

“理解。”羅南對於磁光雲母的審美,也是頗有微詞的,不過話都說到這兒了,他也需要給這邊的技術能力加以辯護,“正是這樣,才需要死巫女士,還有其他人配合,儘可能多且全麵地建構生靈和時空模型,推動這項工程中,天地、社會、自我三類格式最大限度匹配和對應……”

“停!”

血妖舉手喊停,倒不是說他聽不了羅南的“格式論”理論推廣,而是讓裡麵一些可怕趨向給驚到了。他也不管死巫那邊怎麼想,先掛斷了通訊,這才對遙遙對羅南嚷道:

“你這是什麼鬼想法?”

“哈?”

“除了她以外,還要很多人配合?你信不信,死巫這老太婆,會幫你去作孽的,就為了提高那小數點後麵幾位的成功率,到那時候……”

“還能這樣?”

羅南若有所思,不過很快,就在血妖呲牙咧嘴的誇張表情中,展顏一笑:“不至於,絕大多數人已經用不到她幫忙了。倒是超凡種群體的話,能多個人協助,當然最好不過。”

“靠,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血妖見羅南眼神,便確認自個兒也在這“參照模型”的規劃之內,有那麼一刻,就想掉頭跳海裡去。然而也是因為羅南眼神之故,最終還是乾笑著走上前來,又坐到羅南對麵:“先說點兒正經的。死巫老太婆講,她可以配合,先聊一聊人生經曆啥的;模型之類,要等你提供正常一點兒方案之後再評估……”

然而我要的就是她的人生經曆啊!

死巫總不會認為,羅南還需要對著她本人,並獲得她授權之後,才能捏出一個等身手辦吧?

不過這樣也好,不管死巫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也不管她能配合到什麼程度,能夠獲得信息就可以。

羅南就點頭。

血妖認真打量他兩眼:“那,你們自己溝通?”

“好啊。哦,死巫女士的通訊號。”

“你還用得著這個?”

“會更有安全感吧。”

“哎呦,真體貼。”

“為客戶做好服務。”

接下來,羅南用自己的通訊器撥出電話,又看了眼旁邊的血妖,後者大咧咧坐在那兒,徑直往杯子裡倒酒,還琢磨著:“來些燒烤啥的也可以吧?”

顯然,這哥們兒是厚著臉皮,硬要湊過來蹭隱私聽的。

羅南並不在意。

死巫也知道這家夥是什麼德性,還敢通過他來當中間人,相關風險和暗虧,她應該有通盤吃下的覺悟。

很快,電話便接通了,傳過來的是死巫中氣短缺、沙啞乾澀的嗓音:“羅教授?”

這應該她本體通訊吧,那麼,兩個徒弟也不在身邊嘍?

念頭閃過,羅南沒有寒喧,單刀直入:“死巫女士,我想我們可以先從一些當代史方麵的問題聊起。”

對麵短暫沉默了下,然後回應:“如你所願。”

聊天是很耗時間的。

旁邊血妖的海鮮燒烤,都上了十人份的,並且都進了他肚子,也沒等到通訊結束。他最初還能認真“竊聽”,可後麵漸漸就有些不耐煩了……起碼表現的是這樣。

到了中途,他甚至還像模像樣地頂著海風睡了一覺。

等血妖睜開眼睛,天色已經頗見光明。一億五千萬公裡外的太陽,信手在海平麵下劃了道口子,噴濺出漫天晨曦,顯露出不祥的天氣兆頭。

而這時,羅南才終於說出那句:“辛苦,有空再聊。”

等通訊掛斷,血妖倒是長長籲出一口氣,緊接著就開口抱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編曆史教科書呢,來來回回就糾結那幾個時間點。”

從你這個描述就知道,不管是吃飯睡覺,你豎著耳朵聽得好生真切。

羅南並不介意,隻是一笑:“確實有幾個時空節點,需要好好斟酌。而且,能找到死巫女士這樣,各個大事件的親曆者,也是不容易。”

“那倒是,而且再過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她腦子也不好使了,這時候多問幾遍很及時。”

血妖也笑眯眯說話,見羅南又有沉思的兆頭,真的有點兒怕了,忙道:“也差不多該吃早餐了,讓他們送過來,還是我們過去?這裡的自助其實不錯,尤其是粥和點心,前者各種風味齊全,滋味純正,後者則花樣百出……”

“唔,去嘗嘗也好。”

羅南本來沒什麼的,可是被血妖一提,還真有點兒食指大動。

不是說血妖形容得有多好,而是在“測驗時空”四五個月時間,怎麼說都是慘烈戰爭狀態,哪怕天淵帝國文明層次甩掉地球土著八百層,能保證人體能量供應,兼而照顧一些心理問題,已經不錯了,想好好吃頓大餐,滿足口腹之欲,無論在前線還是基地,都是休想。

正好他沒有特彆想吃的東西,偏又想解饞,自助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糾結的,兩個人說走就走。

路上,血妖終於還是忍耐不住好奇心:“你總共確認了多少個節點?”

“按年輪,嗯,年度劃分的話,六條。”

羅南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他挑了下手指,虛擬工作區亮起,跟隨他們步伐,將裡麵已經明確的信息展現出來:

2044年三戰爆發和畸變時代開啟,第一次交戰;

2052年地球本地時空初感淵區;

2059年第一次極域光,第二次交戰;

2080年春城流血季和湖城黑汛,第三次交戰;

2090年李維帶‘深藍世界’巡行,第四次交戰;

2097年第二次極域光、‘白日夢魘’、‘夢境世界’遊戲試運行。

這六條信息以及對應的年份,其實血妖已經在“竊聽”階段知道得差不多了。可是重新再看,驀然發現,竟然還有看不懂的。

“這一、二、三、四次交戰,啥意思?”

“李維與他死對頭的生死戰。”

“死對頭!我怎麼不知道?”血妖失聲叫出來,緊接著又反應過來一件事,“所以你確定李維真的是三戰爆發的時候就已經在地球了?這後麵的事兒……”

羅南懶得確認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

血妖就拿眼珠子死死盯著他,盯得充血,幾秒鐘後才輕聲道:“那個死對頭……”

“大約是死了。”

“那你和那人……”

“反正李維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血妖大約懂了,可緊接著就有無窮無儘的、似通非通的問題湧上心頭。

人的大腦就怕這個,所以有那麼一段時間,血妖的思維也宕機了。

羅南則不管他還能不能接受,就著原來的問題往下講:“這六個節點,對應的都是整體或區域時空環境的大變化,所以有極大概率在每個生靈處留下相應痕跡,是模型建構很重要的參照。

“其中前三個,以及今年這個,影響的是整體區域。我目前的研究結論是:44年到59年,這三個節點,十五年的跨度,代表著地球本地時空高能環境已經建構完成;80年影響乾涉的目標在舊大陸內陸;90年則是環太平洋一線;今年麼……後續影響還要再觀察。”

血妖看著羅南,本來還想開口詢問,卻又讓羅南搶了先:“我記得,你今年四十五歲,和山君算是同一批的吧?”

血妖下意識回應:“我比他小一歲,成就超凡種倒是同一年。”

“那就是82年,都三十歲出頭吧,確實是天資不凡。”

“你損我?”

“實話實說。”羅南笑了笑,繼續問,“都是52年前後,超凡種這個年齡段的是不是特彆多?”

“呃,好像確實……不過天賦差不多的情況下,該出頭的也就是這個年歲了。”

“但你要承認,80年代是超凡種井噴的時期,大約就是44年畸變時代開啟後四十年,52年淵區出現後的三十年左右。60年代、70年代為什麼沒有這種情況?確實,你們天賦驚人,而裡世界的修行、研究積累也到了一定程度,但時空環境的各種外部條件累積變化,也不能忽視。”

血妖皺眉,任何一個時代的弄潮兒,聽到一些類似於“風口上的豬”的言論時,都不會特彆開心的。

羅南不管他,繼續道:“你們那一代人,內外稟賦,終歸是比前人更特殊的。而像死巫、密契尊主、艾布納、高文福這些戰前出生乃至成年的老人,能夠早早成就超凡,除了是上一個世代的天賦者以外,更多是在44年開始,到各大都市圈建成的二三十年動蕩期,曆經生死考驗的緣故。而且,深度畸變感染應該也是他們的通病……這都是要認真參照的標準。”

血妖徹底不說話了。

這一刻,羅南則高度懷疑:在“測驗時空”,純大君應該就是看到了這種參照年份帶來的“年輪”上的差異。

就像這六條“參照線”:前三條羅南沒有,當時他還沒出生;第四條部分沾染;後兩個則都是有的。

如果含光星係那邊再有一些獨特的參照年份和事件,兩廂對照之下,就更清楚了。

至於更玄乎的“規則差”,特麼根本都用不到!

又或者,這就是“規則差”的一種。

「大章代雙更係列。

本章是感謝北落雨寒大盟7月份的加更(1\/3),目前欠賬尚有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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