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希貝爾第一次參加屬於純血家族之間以宴會為名實則儘己所能去獲得利益的活動。
這一年她六歲。
至於為什麼是第一次,因為她的身份是亞克斯利家一個很尷尬的存在,也是心照不宣不願被提及的存在。
她的母親死於1981年,她剛出生後的那一年,同年父親失蹤。
她的祖父母,亞克斯利家的掌權人,對這個孫女不管不問,於是乎,她被早已嫁到沙菲克家的姨媽——妮娜領走了。
儘管無人苛責她,但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個麻煩,希貝爾總是帶有些寄人籬下的自卑。
沙菲克家的姐姐和哥哥再如何對她好也無法真正理解一個小孩,妮娜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收到來自格林格拉斯家的宴會邀請時,她果斷地決定把六歲的希貝爾帶去。
妮娜將希貝爾帶到同齡的孩子中,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便扭頭加入了屬於大人的交談中,她需要為沙菲克家謀取利益。
第一次接觸與自己同齡的孩子的希貝爾難免是緊張的,她看著被圍在中間的,此次宴會的主辦者女兒的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她隻想像書上的地精一般找個地方躲起來。
周圍金碧輝煌的建築再配上令人驚豔的金發,達芙妮在孩子中無疑是最顯眼的。
一種無名的感覺瞬間縈繞上希貝爾的心。
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剛好被達芙妮收入眼中。
“你好,我是達芙妮,格林格拉斯,你叫什麼名字?”
金發少女率先出聲,連帶著周圍一群女孩的目光都放在了希貝爾的身上。
這種被肆無忌憚打量的眼神她從前經曆過,那是在亞克斯利宅邸,她發誓這絕對是她最不願再次經曆的時刻。
可現在這種目光再次出現,她又無法能夠做到無視她們。
希貝爾感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一團棉花堵住了一般,有些說不出話來。
但下意識的“希貝爾·亞克斯利。”從她的口中不受控製的吐出。
一瞬間,那種打量的目光被惡意取代。
“亞克斯利?梅林,希望我沒看錯帶她來的那個人是沙菲克夫人。“
“喬,你難道沒聽說過她嗎……”
“原來她就是那個希貝爾。”
“……”
身上華麗的裙擺此刻好像被麵前的少女們用眼神剝的一乾二淨,希貝爾將自己的裙擺拽的緊緊的,以此來提醒自己。
“閉嘴。”達芙妮終止了這場以目光和聲音為刀的淩遲。
“親愛的,為什麼之前我從未見過你啊?”達芙妮向前走了一步,就這麼笑眯眯地看著希貝爾。
希貝爾在這份笑中感受到了不舒服,卻還是按照說好的那樣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之前身體不太好,妮娜姨媽一直怕我出問題,所以才——”
“是不是你們這群身體不好的人都喜歡到處亂跑以此來引起注意啊?我沒記得格林格拉斯邀請過亞克斯利,或許你不屬於這?”
達芙妮突然粗魯的打斷了希貝爾,取而代之的是帶有厭惡的眼神。
一時之間的變故讓久不出門的希貝爾愣住了,她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那裡,聽著那些自從達芙妮說完話後就響起的刺耳笑聲。
一秒、兩秒、三秒。
希貝爾抓起裙擺,朝著大門跑去。
她是太懦弱了。
她久久地奔跑,跑入格林格拉斯家的花園,直到將那群人遠遠甩在身後才停下。
但同時,她因為一塊凸起的石頭,狼狽的跌倒在地。
她看著被擦傷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將手臂放下,靜靜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
是一個人造湖泊。湖麵中倒映著月亮,可惜是輪殘月。
等到快結束了再回去吧,希貝爾想,到時就和妮娜姨媽說自己度過了個很不錯的夜晚。
……
希貝爾將自己圍成一團,一頭烏黑的長發安靜地垂在她背上。
“你在哭嗎?”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
希貝爾站起身匆匆抬頭向後看去,這幅狼狽的樣子她不太願意讓彆人看到。
是一個和她同樣黑發藍瞳的孩子,不過來者眼中的藍比她的更加深邃一點。
她沒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
男孩也沒說什麼,隻是在確認她眼眶中沒有淚水後做出了類似於鬆一口氣的動作。
他看到了全過程,他的媽媽也看到了。
從她被因和妹妹吵架而生氣的達芙妮刁難開始,一直到她跑出宅邸。
自家母親推了他一下,蹲下身笑眯眯地對他說:“西奧,你去看看那個女孩跑到哪去了,讓她安全回來,晚上不太安全。對了,如果她哭了你記得安慰她一下,就像之前我安慰你一樣,好嗎。”
老實說,他原本是不想管這個事的,他更像他爸爸,他總是像遊離於世界之外的人一般,冷漠的看著所有事而任其發展。
但是母親的話他還是願意遵守的。
他在女孩跑出去後沒多久也追了出去,內心不斷希望女孩最好彆哭,他可不想安慰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
“你是誰?”希貝爾警惕地看向來者。
“諾特。西奧多·諾特,你的姨媽在找你,你需要趕緊回去。”西奧多沒管她警惕的態度,想趕緊結束母親交代的任務,於是便隨口說了個一般孩子不會拒絕的理由。
巧了,他麵前的希貝爾不是一般的孩子。
因為來之前妮娜姨媽曾告訴她,如果到了該走的時間,她會親自來找她,無論她在哪。
“騙子。”希貝爾一動不動的看著西奧多,心中想著怎麼這些純血家族的孩子們都這麼會說謊話。
她將來勸她回去的西奧多歸入了達芙妮一陣營中,即使不知道為什麼達芙妮要對第一次見麵的她抱有這麼大的惡意,她也不願意回去再遭一頓嘲諷。
西奧多開始煩了,想走母親的話卻又在腦海中浮現,這是她母親久病初愈後第一次和他一起出來,他不像讓母親不開心。
“你要怎麼樣才能走?”西奧多無奈,卻隻能放軟了語氣,明明同樣都是六歲的孩子,他卻顯得比希貝爾成熟得多。
“我為什麼一定要走,你要在這乾什麼壞事嗎?”像是看出了西奧多對她沒有那份惡意,甚至算得上不甚在意,她便脫口而出自己的疑問。
妮娜其實說對了,希貝爾確實缺少同齡的朋友。
於是,希貝爾終於開始了今晚第一段真正意義上的和彆人交流,僅管男孩看起來不太想理她罷了。
“你見過哪一個壞人乾壞事還要和彆人說的?”西奧多有些想笑,他也不過是六歲的孩子,再怎麼成熟也會流露出一些孩子的稚嫩,在希貝爾說完之後他就被成功地帶偏了。
見西奧多臉上有些許笑意,希貝爾也沒那麼緊繃著了,她坐回原地,繼續感受著自然的氣息。
西奧多見狀朝她走近,於她身旁站立。
“不疼嗎?”
“什麼?”希貝爾沒反應過來。
“手臂。”
西奧多無奈地指了指那出駭人的傷口,上麵還沾染著泥土。
按理來說隻是摔一下是沒那麼嚴重的,奈何妮娜對希貝爾此次的參加極其重視,給她的頭上加了好些裝飾,其中不乏一些尖銳的。
不巧,那些尖銳的銀器摔下來時就構成了二次傷害。
希貝爾沉默地盯著自己的傷口,原本不注意它時還沒那麼疼,此刻被人詢問,再次將目光移向傷口時,隻感覺要疼死了。
希貝爾抬起頭看向他,誠實地點了點頭:“疼。”
西奧多:……
他歎了口氣,反正都耗了這麼久的時間了,也不在乎這一會了。
西奧多掏出一根魔杖:“愈合如初。”
一時之間,傷口便愈合了。
希貝爾將視線在已經愈合的傷口和西奧多的臉上來回轉移,再次看向他時多了絲敬佩。
“我姑且問一下,你今年六歲?”
“嗯,我以為你知道我們同齡?”
希貝爾更震驚了,因為艾弗裡表哥比她大兩歲,到現在為止也不會什麼比較成功的魔咒。
像是看出了她的震驚,西奧多難的好脾氣地解釋了一下:“家裡有人身體不太好,這方麵的魔咒我就多嘗試了一下。”
希貝爾正要開口之時,又一道聲音傳來了。
“希比!你怎麼跑到這來了,我們該和格林格拉斯夫人道彆然後回家了。”來者是希貝爾的姨媽,妮娜。
希貝爾注意到妮娜背後還跟著一個女人,她的眉眼有些熟悉,在看到西奧多默默地站在女人身邊後她明白了這個人應該是西奧多的母親。
希貝爾將視線移回妮娜姨媽的臉上,想到剛才的事,她決定改編一下再說出來。
“裡麵太悶啦,我就出來透口氣,剛還遇到了這位…西奧多·諾特,應該可以算是我的新朋友吧。”希貝爾不想讓妮娜為她的人際關係擔心,卻實在不想讓達芙妮出現在這場對話中。
“當然,有這麼好看的女孩子當朋友西奧很開心。”西奧多的母親笑了笑,回答到。
希貝爾看著這位黑發夫人,她看向自己時好像帶有一絲慈愛。
“你好,諾特夫人,我是希貝爾·亞克斯利。”希貝爾朝女人問好,西奧多也同樣站出來和妮娜問好。
看著兩個小孩故作成熟的樣子,兩個大人也不禁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希比有些內向,尤其是見到成年人,這次怎麼敢說話了呀?”妮娜打趣道。
“我能感受到諾特夫人是個很好的人。”希貝爾靦腆地微笑了一下。
“這個笑可真是……孩子,你讓我想到你的母親。”諾特夫人在看到希貝爾麵上那份熟悉的感覺時,有些感慨。
“夫人?您認識我的母親?”希貝爾愣住了。
“事實上,這位是你母親最好的朋友。”妮娜想到了妹妹,心裡有些悲哀,往日暗沉不可追。
“有時間來諾特莊園玩吧,我那有很多你母親的照片。”
“好。”希貝爾歡喜地點了點頭,她母親離去時她尚未知世,她對於這個生她的人卻隻能通過彆人的記憶來了解。
……
希貝爾在回到沙菲克莊園時先去洗了個澡,將自己的裝扮換回平常才感覺到自在些。
想到晚上的經曆,希貝爾從姐姐歐爾佳的書房中取出了一本《魔咒大全》,正準備瀏覽時,敲門聲響起。
“小主人,夫人找您。”是沙菲克家的家養小精靈克爾。
“好,我這就來。”希貝爾放下書,向妮娜的房間走去。
她到時,妮娜正拿著一張信在想些什麼,表情有些凝重,希貝爾看到了,那封信的寄出地是諾特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