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教師節到了。
高三學子們雖然嚴重缺覺，也牢牢記著這個節日。
不過，涪中關於教師節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送老師們的禮物一律由各班班主任買單，不允許從班費開支，更不允許同學們私自送禮。
每年的禮物也是固定，所有班級都是送老師們一盆小小的盆栽。
九班的盆栽，林老師已經提前買好，隻需要張勇和蘇江幫忙寫賀卡，再放到老師們的桌上。
字到寫時方恨醜。
蘇江讓張勇寫賀卡，自己找來拿濕紙巾準備把鴨腳木、春羽的葉子擦拭乾淨。
熱心同學廖雯湊過來，“這種事情交給我們女孩子就好啦！”
仔仔細細擦好葉子，又要陪張勇一起送去辦公室。
因為老師們都兼著好幾個班級的課程，每張辦公桌都收到好幾盆盆栽。
再加上部分同學送來的賀卡，五顏六色。放眼看去就挺有節日氛圍。
有課的老師們，免不了地都要提一提教師節這個話題。
張老師一來就說，“眾所周知我幺兒今年上初一，今早我媳婦塞給她一張購物卡，讓她拿去學校送給班主任，遭到了我的嚴厲批評。為什麼批評她們呢，因為我乾了二十年教師也收過一張購物卡，我憑什麼送彆的教師呀！”
大家哄堂大笑。
王老師直拿來一張賀卡，點名翡翠貔貅stand up，“你看看你寫的什麼，happy teachers’day，teacher你用的是複數，那麼你這張賀卡除了我還要送給哪些teacher，我也不得而知，你還是趕緊take back吧。”
大家哄堂大笑。
因為化學老師這次被評為優秀教師，高老師有感而發，“我幾次問你們化學老師，憑他的專業為什麼不去做更賺錢的工作。他說，確實他的很多大學同學都去了藥廠、化工廠，工資是他的幾倍、幾十倍。還有人自己做老板、開工廠，那收入更是不敢想象。可是，誰叫他就是喜歡教書呢，也總得有一幫純粹因為喜歡的人做老師，才能影響更多的人去做更好的老師。 ”
大家掌聲熱烈。
學校免不了地也有節日安排，定於下午四點，在活動中心隆重召開教師節表彰大會，要求全體沒有課的老師務必參加。
向老師和化學老師還需要穿白襯衣和深色西褲上台領獎。
既然名曰表彰大會，那就應該好好地表彰嘛。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非要請教育局領導來講話。
講話就講話吧，大過節的講點鼓勵的話、感謝的好話就行了，也不知道領導怎麼想的，居然還要給老師們敲警鐘，講師德師風。
講師德師風就算了，偏偏領導還要舉反麵典型。
舉反麵典型也就算了，偏偏領導還做了PPT。
最要命的是，領導講到某某縣某某中學某老師猥褻女同學，還跟女同學約好五十元一次，PPT不早不晚地卡住了。
全體老師表情凝重、莊嚴肅穆地望著大屏幕上這樣一段不堪入目的文字，把教師節過成了教師劫。
晚自習前，肖廷傑把脖子伸得長長的，正在教室傳播這則重磅新聞，不幸給向老師抓了個現行，讓他滾到教室後麵站著。
向老師雖然對肖廷傑非常生氣，慷慨捐出優秀教師的五百元獎金，請班級同學加林老師每人喝一杯奶茶。
晚自習放學，蘇江看見手機裡躺著舅舅的兩條信息。
舅舅說，“今天也是媽媽的節日呢。”
舅舅又說，“現在回想起來，在小塔溪小學教書那兩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
愉快的教師節，在這裡打了一個小小的結。
今天也是媽媽的節日，自己居然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在七樓吃過方便麵，回到房間，一眼看見自己書桌上多出來一盆盆栽。
不同於各個班級買來送老師的。這盆是水培，花盆就是姨婆用來裝枇杷膏的玻璃瓶。
植物呢，是從天台花壇裡切割的一支龜背竹，已經在水裡養了一段時間，長出茁壯的白色根須。
瓶身還係了一根不知道從什麼禮盒上麵拆下來的玫紅色絲帶，作著這是節日禮物的提醒。
所以，男朋友早就幫你記住了這件事——今天也是媽媽的節日，還幫你準備好了禮物。
由舅舅的信息帶來的內疚，就這樣在隔壁房間變成一個大大的擁抱，給教師節畫了一個甜蜜的句號。
緊跟著教師節，一年一度的中秋節也到了。
高三自然是一節課的假也不放。
要不是早自習前學校送給大家一人一塊 “比沈嬤嬤心腸還硬（馬丹丹評）”的五仁月餅，包括蘇江在內的大多數人壓根都沒想起來這個節。
大家拆開包裝嘗了嘗，實在難以下咽，紛紛丟進了垃圾桶。
大課間，林老師給大家送來豆沙蛋黃餡的月餅。
廖雯非常識貨地哇哇叫，還是香港的老字號名牌月餅呢！
這次的月餅美味，大家才有了點過節的心情，沒有學習，也沒有補覺，都在吃和聊天。
想著姨婆還巴巴地等在醫院，中午放學，蘇江跑去新世界超市買木糖醇的月餅。
各種豪華禮盒包裝的月餅占據超市入口的中心位置，叫人看得眼花，調頭問導購，糖尿病人吃的月餅在哪裡？
導購還在說等她找一找，意外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回頭一看，舅媽和張叔叔就在身後。
舅媽自然也是來給姨婆買月餅，笑著輕輕拍了拍蘇江肩膀，“你這個崽崽！等以後工作了再給姨婆買吃的也不遲呀。”
張叔叔也說，難怪舅媽和姨婆這麼喜歡他。
月餅選好，自然是舅媽買單，又坐舅媽的車子一起回家。
舅媽十分細心的把收銀小票取走，才把月餅交給蘇江，讓他和雷弋下午放學帶去醫院。
又交待姨婆要是問，就說找了商場主管走後門，提前享受打折買的。
除了舅媽給姨婆買的木糖醇月餅，張勇催促張嬢嬢熬了一大桶鴿子湯。
向老師也給肖廷傑收拾了一盒冰皮月餅、一箱特侖蘇，一袋水果。特批他今天下午放學不用回家，和蘇江、雷弋、張勇一起去醫院探望姨婆。
不出三個人所料，肖廷傑見麵就叫起來，“好哇你們三個，讓我和學霸絕交，你們自己倒悄悄跟他和好？”
不出舅媽預料，姨婆見麵第一句就是，“哪個喊你們這麼早去買月餅的！超市過了今晚八點打對折！”
肖廷傑解釋，他的月餅沒花錢，是涪中給老師發的福利。
學校果然陰險，給學生發的月餅硬如磐石，給老師就發好吃的冰皮月餅。
蘇江按照舅媽交待，解釋他這個月餅打了折。
姨婆總算放下心來。
肖廷傑馬上關心起學霸，“重感冒好了嗎？”
封彥宇給問得一愣，然後才說，“已經好了。”
肖廷傑就解釋起來，“我本來早就說要來看你，都是冰川非說你重感冒，傳染了我事小，回去傳染給大家事大，不準我來！”
蘇江、張勇就和封彥宇交換一個默契眼神，一切儘在不言中。
今天的晚飯，難吃的醫院食堂自然是免了。
大家都在病房吃月餅、水果，病號喝鴿子湯，其他人喝牛奶。
姨婆安慰封彥宇，“我們是病人，我們不需要給他們禮物。”
但封彥宇還是有禮物給蘇江——非常符合學霸風格的，學霸把蘇江這一個星期的筆記全部修訂，錯漏、筆誤的地方都用紅筆圈出來，寫上正確的內容。
蘇江正一頁頁翻看，筆記被肖廷傑搶走。
肖廷傑強調，“這可是我們高考前最後一次聚餐，能不能不沾學習！”
大家就開心吃喝，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聽姨婆講從前鄉下祭月的故事。
張勇剝開一個泛青的橘子——看見橘子就覺得秋天真的到了，試吃一瓣，酸得直皺眉。
姨婆不信邪地吃一口，也大叫酸落牙齒！
肖廷傑倒是酸甜苦辣都不怕，拿過去兩口吃完。
不過，月餅實在太多，即使有肖廷傑在也吃不完。
姨婆送了一半去護士站。
護士回送姨婆一大束桂花，插在空水壺裡，整個房間都暗香浮動。
然後上晚自習的就得趕緊回學校上晚自習了。
跑步返校的路上，肖廷傑感慨，“雖然是在醫院，我怎麼覺得今天是我過得最愉快的一個中秋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