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僅是五月的最後一天，也是端午小長假的第一天。

但是，高二、高三兩個年級例外。

高三徹底不放假，緊鑼密鼓“衝刺”到五號，六號休息，七號直接上戰場，可謂勝利在望。

數悲慘人物還看高二。

今天照常集中自習。明天上星期一的課，包括晚自習。星期一放假一天，還得按時回來上晚自習。

馬丹丹在班級群總結，吃得苦中苦，方能再吃苦。

眼下集中自習的格局也已經固定下來，一二節要麼是王老師的英語，要麼就是張老師的語文，三四節雷打不動留給童老師的數學。理化生以及上午沒排上號的語文或者英語則在下午輪流上場。

肖廷傑在F4群抱怨，從此生活再沒有任何驚喜。

不過，天台裡還是有小小的驚喜發生。

第三節課課間收到姨婆微信，蘇江崽崽中午回家吃飯。

回來看見，涼棚桌子上擺著兩長條臘排骨，一竹籃鹹鴨蛋、一堆綠油油的三角粽子，提前帶來端午的氣息。

尤其那粽子嚴格按照涪縣傳統作法，不用繩索，而是剪一張棕櫚葉來包紮，包好的粽子拎起來就是滿滿一大串，顯得富足。

蘇江好多年沒有見過了這樣的老式粽子，提起來一番欣賞，正要去拿相機拍照，就聽見姨婆聲音，“剛才電梯響，這次應該是蘇江。”

轉身一看，居然是劉嬢嬢跟著姨婆上來天台。

劉嬢嬢不曉得蘇江今天要上學，九點不到就來了，等了蘇江一上午。

姨婆指給蘇江，“看到沒有，條方、鹹蛋、粽子，都是你劉嬢嬢背來給你過節的。今天的飯也是你劉嬢嬢幫忙做的。”

姨婆不說就忘記了，涪縣話把像這樣沒有切割、一長條的臘排骨叫作“條方”。

姨婆說著又過去敲門叫表弟，四個人一起去七樓吃午飯。

下樓一看，除了炒菜，應節的粽子，還有上次在鄉政府吃過的臘排骨燉山藥。

吃飯期間，劉嬢嬢把表弟誇了又誇，長得好看，成績也好。

姨婆很得意地說，“他學習倒是從來不要人操心，不然他媽老漢那麼忙，哪個來管他？”

又由這個話題說開去，抱怨舅媽端午節三天都要加班，忙著在西江波渡鎮舉辦龍舟比賽和端午美食節。舅舅又在集中學習，都不能回來過節。

劉嬢嬢安慰，現在大家節日的觀念都淡了，過不過都一樣。

姨婆聽說這話，回憶起從前端午節的熱鬨。

定了親的男方都趕著在這天去女方家送豬蹄，邀請女方來自己家玩。

女方如果答應同去，就表示可以在這一年結婚，反之男方就得再等一年。

已經結婚了的女方呢，都趕著在端午節回娘家，總要住上十天半個月，等著男人來接才肯回婆家。

姨婆感慨，“那些年好熱鬨哦，山路上到處都是背著背篼的男男女女。”

劉嬢嬢也說給蘇江和雷弋，“你們隻曉得外國的情人節，不曉得端午節才是涪縣的情人節。”

我們可是一心向學的高中生，誰管你情人節還是端午節呀！

表哥、表弟都埋頭吃飯，不說話。

吃過午飯，收拾乾淨廚房，劉嬢嬢就急著要回小塔溪。

鄉政府雖然放假，有人值班，食堂不能休息。劉嬢嬢是說好隻耽擱中午一頓飯出來的。

姨婆忙著往劉嬢嬢的背篼裡裝回禮，曲奇餅乾、本地產的綠茶和牛肉乾、一箱特侖蘇。

劉嬢嬢連說，“不要了，不要了，背不動。”

姨婆又塞進去一罐開心果、一罐琥珀核桃，才把背篼遞給蘇江，“你送劉嬢嬢去車站。”

蘇江和劉嬢嬢一起搭電梯下樓。

劉嬢嬢顯然憋了一肚子話，剛到街邊就說起來，“我早就想來看看，擔心你在外人家裡被欺負，現在看起來他們家對你還好吧？”

蘇江趕緊說，姨婆對他很好的，彆的不說，白吃了她多少宵夜。

劉嬢嬢說，“你隻管吃，劉嬢嬢再沒本事嘛，給你送點吃的來還是送得起的。”

劉嬢嬢又說，“總聽我們書記吹噓這家人多麼了不起，結果他的媽老漢一樣沒時間管小孩，你可不要覺得自己不如他。”

蘇江笑著點點頭。

這時候正好有一輛出租車停在街邊下客。

蘇江招手攔車。

劉嬢嬢堅決不肯打車，“前麵就是公交車站，我坐公交車。”

兩個人來到車站，剛好有車到站，劉嬢嬢又堅決不許蘇江送去車站，一去一來浪費兩張車票。

說著用力地推開蘇江，衝上車。

雖然不太清楚涪縣的物價，劉嬢嬢送來那麼多東西，肯定花了不少錢，她自己卻連五塊錢的出租車都舍不得坐。

蘇江鼻子酸酸的，不舍地隔著車窗跟劉嬢嬢揮手。

劉嬢嬢一眼也不看蘇江，忙著擠來擠去地找座位，安置背篼，剛坐好，公交車就轟地開走了。

回到天台，姨婆坐在一隻小馬紮上，舉著一把菜刀、一把砍刀，正把“條方”放在砧板上切割，看見蘇江就說，“你的劉嬢嬢是不是怕我欺負你喲？送這麼大兩塊條方來，這個位置的排骨最貴，至少花了她一千！”

姨婆又等不及地打聽，“我先還以為她是你姨嬢，結果她說是你媽媽的朋友，到底是啥子朋友呢……”

話剛說到這裡，表弟推門嚷嚷，“姨婆你小聲點嘛，吵得我書都看不進去了。”

姨婆衝蘇江吐舌頭，作出害怕的樣子，嘴上毫不認輸，“剛才問過你的，你說不影響我才切的！”

“那你切肉就切肉，還大聲說話。”

“我和蘇江哥哥說話，又沒和你說，你要豎起耳朵聽，倒還有臉來怪我！”

反正在姨婆的認知裡，隻要我沒跟你說話，我就沒有影響你學習。

不過，每次鬥嘴最後總是姨婆讓步，“算了算了，等下午你們上學了我再來搞，我還想睡午覺呢。”

蘇江也回房間睡午覺。

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為什麼你從沒有覺得自己不如表弟呢？

因為表弟是那樣時刻留心，惦記著你呀。

下午課間，表弟突然在F4群裡冒泡，問大家端午節想不想去西江波渡鎮？

蘇江還是聽姨婆跟劉嬢嬢聊天，才知道端午節西江波渡鎮有慶祝活動。

肖廷傑居然也知道，“是不是那個美食節，我當然想去，我非常想去，可惜非常簡單肯定不準我去。”

張勇回複，她端午節得留在店裡做事，也去不了。

表弟問肖廷傑，“那我讓我媽媽幫你給向老師請假試試？”

“要得，要得！”肖廷傑秒回，又想起來強調，“你記得提醒雷嬢嬢，千萬彆說我想去，要表現得我毫不知情，懂？”

表弟回複肖廷傑，沒問題。又圈蘇江，“你問問封彥宇去不去？”

表弟自然是惦記上次五一去西江波渡鎮沒叫封彥宇，想著這次補救。

蘇江還沒開口，肖廷傑已經跑去找封彥宇。

後天端午節去不去西江波渡鎮？聽說有龍舟比賽和美食節。

封彥宇一口婉拒，“謝謝，我就不去了。”

自從得知有望去西江波渡鎮，肖廷傑徹底坐不住了，一個晚上在群裡催了表弟至少五次，“你到底讓沒讓雷嬢嬢給我請假呀，怎麼非常簡單一點動靜都沒有？”

表弟回複，“放心，我都打了兩次電話了。”

大概是舅媽太忙，肖廷傑又眼巴巴苦等一夜，直到今天中午才“意外”被向老師告知，明天帶他出門放風。

不過，和大家預想出入很大的是，舅媽邀請了向老師一家三口去玩。

肖廷傑回到教室就抓著蘇江訴苦，“這個雷弋太不會辦事了，怎麼能讓非常簡單跟我們一起去呢，那我還玩個屁呀。”

話音剛落，廖雯的大眼睛就滴溜溜瞄向肖廷傑，“你明天要去哪裡玩？”

肖廷傑警覺地說，“哪裡也不去，什麼也不玩。”

放學回家，蘇江告訴表弟，向老師和向師母也要一起去玩。

結果表弟也不知道舅媽請了向老師，嚇得馬上說，“那我能不能不去了？”

蘇江安慰，“向老師又不教你們班，再說你成績這麼好，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姨婆剛好上來給天台門口係艾草，幸災樂禍，“這個人從小最怕老師，每次街上遇到老師都要繞道走，看他明天怎麼辦。”

想著明天要和向老師同行，表弟愁得晚飯隻吃了半碗飯。

不過呢，有肖廷傑就有辦法，趕著晚自習處心積慮遊說封彥宇，詳細介紹西江波渡鎮活動的隆重。

曉之以理——向老師要去你居然不去陪他，同學裡麵他最喜歡的就是你。

動之以情——自從馬拉鬆以後我們四個多久沒一起玩了？這可是高考前我們最後一次聚會。

封彥宇總算點頭答應下來。

肖廷傑轉身就在F4群裡報喜，“有了封彥宇，明天非常簡單全程交給他陪，我們就解放啦，哦耶。”

封彥宇則發來微信提醒蘇江，記得把複習計劃裡明天的內容平分到今晚和明晚完成。

蘇江回複，收到、收到，明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