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是不是偷偷跟我們班主任說什麼了?”
“沒有……怎麼可能?”
“那他怎麼會突然同意我們走啊?”程姝坐在後座上,程景陽的頭盔型號明顯不適合她,她隻能梗著脖子在疾風中大聲說話。
程景陽沒有頭盔保護,額前的棕色卷發全部被風吹的向後貼,冷空氣不受控製流入鼻腔,讓他不得不擰緊眉,綠色眼睛也輕眯著,耳朵被風打的鑽心疼。
“……不知道。”他掐著拐彎時機快速說完就趕緊閉上嘴。
程姝:“……”
程姝上車前說要去一個輟了學的朋友家玩,但到了地兒,卻見那家門緊閉著。
“怎麼辦?”程景陽把保暖手套摘下來,抬手捂上受了半天罪的耳朵,對著程姝的背影問。
“嗯……”程姝忸怩著,在房子周圍掃視了一圈,確定真的沒人之後,才轉過身。
她撞見程景陽被凍出紅血絲的臉時,愣了一下,又看向他身後摩托車上放著的唯一的頭盔,轉個話題說:“哥,下次給我也買個頭盔吧?”
程景陽也愣:“你又坐不了幾次摩托,除了‘特殊情況’以外,都是私家車接送,用不著。”
“可我還是想要啊。”程姝不依不饒:“每次你跟朋友晚上騎車夜跑的時候,我都特彆想跟著。”
程景陽:“……”
“我攢點錢吧,妹,肯定給你買。”他直起身走過去揉程姝的腦袋:“可憐死了。”
程姝撅了撅嘴,偏頭避開他發汗的手掌:“你連買個頭盔的錢都沒有嗎?”
程景陽慘兮兮的眨眼點頭。
“那你剛還買烤地瓜?”
程姝看著吊兒郎當靠坐在摩托上的程景陽,發出這句拷問。
程景陽不緊不慢的把手機從外套兜裡掏出來,翻到剛才的消費記錄,反手展示給他妹:
“最後十塊。”
他還特地往後翻了微信餘額那頁來進一步證實。
程姝:“……”
她這回確定他之前說的自己有個收藏庫絕對是瞎編的。
“算了,我自費買吧。”指望不上。
她最後看了眼程景陽和他那輛摩托車,後退一步說:“你晚上不是跟喬大哥有約嘛,你先走吧,我在這兒等一會兒,實在不行,我記得這條路前麵有個小夜市,我等會兒現約個朋友去逛逛。”
程景陽不放心:“那不行,我看這片兒挺荒的,萬一……”
“哎呀,沒有萬一。”程姝不耐煩的說:“趕緊走吧,我約的那個朋友可能一會兒就過來了。”
“那又怎麼樣?”
程姝看著他,突然不懷好意“嗬嗬”笑了兩聲,程景陽眯起一側眼。
“她可是個超級花癡,尤其喜歡你這種混血帥哥。”程姝抱起手臂笑:“隻要是被她看上的,就沒人能從她235斤的重量級壓迫下逃脫。”
程景陽:“……”
“保重。”話音剛落,下一秒空地上就隻剩下一溜煙和彎腰狂咳的程姝。
程姝緩了半天才直起身,看著他哥摩托車騎的排氣管都快噴火的狼狽模樣,一時間哭笑不得。
接近四點的天空,太陽已經有了下落的趨勢,無數光線斜穿過城市裡的高樓,港洲大橋下的水麵波光粼粼,偶爾有飛鳥下降棲在橋兩岸居民區的電線杆上。
程景陽一路快到市中心才慢下來,在路口等紅燈的間隙,他突然感覺煙癮發作,看著街周邊形形色色的商鋪和車水馬龍,精神逐漸無法集中,無奈,他把車靠到路邊,點了隻煙。
頭盔扣在車把上,他伸手把脖子後麵的卷發搭起來,方便晾後背上的汗,低頭吸食尼古丁的時候,也露出後頸上刺青的全貌。
是一對展開的天使翅膀。
這是他十五歲的時候刺的,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犯規,違背身邊人的意願,隻考慮自己。
程啟明當時什麼表情,他到現在還記著。
神經病,不良少年,混混,那個男人當時滿臉滿眼都寫著這幾個詞。
李枝南就更不用提了,那種傳統到整個衣櫃裡除了旗袍還是旗袍的女人,看見人刺青都要長針眼。
後來他不出意料的被逼著讓洗掉,而寧死不屈的結局就是被停了生活費。
整整三個星期。
程景陽第一次打工是在那個時候,賣了自己的第一輛小型越野摩托車也是在那個時候。
他那樣視機車如生命的人,可想而知有多難割舍,也因此,在後來自己開公司賺錢之後他就開始瘋狂囤積收藏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車型來彌補自己十五歲時候的遺憾。
不靠彆人,隻靠自己。
但他沒有把開公司這事兒告訴過任何人,隻有他自己知道。
兜裡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程景陽低頭掃一眼,是喬萬鈞。
他接過的瞬間,身旁等待的車海呼嘯而過。
“喂?”
“在哪兒呢?”
程景陽在垃圾筒頭頂上的凹槽裡撚滅了煙頭,抬頭看架在路邊的指示牌,說:“麗嘉十字路口。”
“還挺近。”喬萬鈞從車裡下來,背頭發型駕馭的相當完美,一身黑色大衣,裡麵內搭一整套馬甲正裝,領帶下端收進扣後,整個顯得人身高腿長,氣度不凡。他不急著走,倒是站在一側等後麵的人。
後麵下來那人身量也不矮,隻比他差一根大拇指的高度,上半身是件纖維毛白色小香風外套內搭淺藍色襯衫,黑色直筒褲顯得腿型筆直且長,腳上小皮鞋鞋麵拋光像抹了油一樣亮。
“你什麼時候來‘未來’?”喬萬鈞見身後的人跟上,才放心邁步在前麵走,他笑著說:“我們可是已經進來了。”
程景陽聞言眉峰挑起:“你們?”
“徐鵬程和周亓他們都已經到了嗎?”他記得這兩個人剛剛的定位還在街西的一家網咖。
“當然沒有。”喬萬鈞矢口否認,他罵著說:“那兩位爺不拖到明天早上來就不錯了,哪敢指望人家提前來啊。”
程景陽輕笑一聲:“也是。”
“誒你再猜猜?”喬萬鈞玩笑似的說:“我可以給你點兒線索。”
程景陽對這種遊戲實在沒什麼興趣,鬆鬆垮垮的說:“要掏錢嗎?掏錢的不要。”
“當然不掏錢。”喬萬鈞有點氣笑了:“你小子真當老子是萬惡資本家啊?”
程景陽語氣無辜:“難道不是嗎?”
喬萬鈞:“……”
這還真沒得反駁,因為本來就是。
“得了,不開玩笑了。”程景陽以為他被戳中良心不爽了,收斂起來:“你說吧。”
喬萬鈞還是沒有回應。
程景陽就這麼舉著手機,直到耳邊隱約傳來一陣口舌相磨,夾雜著水聲的打“啵”兒聲。
程景陽:“……”
“誒來了來了……”這惡心人的聲音持續了十幾秒之後,喬萬鈞才重新接起電話。
不過,剛才那個問題已經沒有再提示的必要了,答案顯而易見了。
“你他媽……”程景陽哭笑不得:“真不拿兄弟當外人哈?”
喬萬鈞頗自得:“這個是兩周前在這酒吧裡認識的,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今晚我還會來這兒,早早就過來等了。一進門就抱上來,哎喲,乖的很……”
程景陽輕嗤一聲,實在聽不慣他後麵的淫靡說辭,撇開話題:“我記得你這個月月初剛包了一個,聽說相當絕色還很有脾氣,怎麼,這次沒跟過來?”
“去……洗手間了……”惡心人的聲音又響起來,喬萬鈞口齒不清的回複。
程景陽擰起眉,瞳孔中的嫌棄之色毫不遮掩,他直接把電話掛了,戴上頭盔,掛檔,加油門,往彆墅區快速駛去。
到了程家彆墅,已經接近五點鐘了。
漸漸偏西的霞光給房子周邊的一切鍍上金身。
程景陽在門前熄火,直接把摩托停在原地。
他無心觀賞兩旁反季盛開的各種不知名花草,一眼就看到站在二樓正中間,裹著一身銀色貂皮大衣,內裡是條水墨色如意襟旗袍,腦後的挽髻兩邊各彆著一排玉石流蘇,拘著手,素雅華貴的李枝南。
她居高臨下,俯視著樓下的程景陽,一副女主人姿態。
程景陽兩手插兜,仰頭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在對方出神之際出其不意露出個笑,驚的樓上婦人猛的瞪大雙眼。
再回神,人已經進屋不見了。
程景陽剛踏進門還沒來得及和正在搞衛生的保姆說話,程姝養的那一大群貓貓狗狗就撲上來。
他無奈蹲下,抱起其中最小的一隻貓,用手輕抓它下巴的毛,聽著它在懷裡舒服的呼嚕聲,轉頭問保姆:
“阿姨,今天下午給它們喂過吃的了嗎?”
保姆聞言停下手裡的活,笑著說:“喂過了,都按照程姝小姐的吩咐,大的每天3—4次,小的每頓喂一次奶。”
接著,她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問程景陽:“照例說,下個月就要帶它們去寵物醫院體檢了,這次比上次又多了十幾隻,您和程姝小姐能忙的過來嗎?”
她記得上次包了兩輛大型貨車,兩人一直到快天黑才回來。
程景陽頓了下,看著懷裡的貓,輕聲回了句“沒事兒”。
他抱著貓走到客廳角落裡專門用來存放物品的櫻木櫥櫃前,邊翻邊問:“阿姨,這個月從極北國寄來的信呢?”
“哦。”阿姨拖地的手沒停,她隨口回應:“程先生交代過,以後不再寄取國外的信件,如果家裡有人有特殊情況的話,自行去市郵局辦理就行。”
程景陽:“……”
拉抽屜的動作突然頓住又用力合上,他一言不發的轉身把貓塞到保姆懷裡,然後拉開門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