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微涼考上了縣裡的第二中學,離家已有幾公裡遠,乘車也需要換乘兩趟,但是她和父母的關係有所緩和。
父母親在歲月的年輪中衰老,她曾無意中看到了父母親的酸楚和成人世界的難處。她心裡默默地選擇原諒了父親在童年時期對她犯下的錯誤,她這人就是這樣,隻要一點溫暖、感動,她就可以選擇原諒,不計較了。
因為從小一個人相處久了,蘇微涼害怕生人,害怕陌生的環境。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在校外租房子住,但是她知道家庭的經濟狀況不容許她的任性。所以,她保持著一貫的個性,不愛與人說話,不愛與人打招呼,不愛融入人群,她更喜歡一個人的生活。
在人群裡,她總是會莫名的自卑,她會習慣性的低頭走路,駝背,害怕陌生人的刻意打量,她腦海裡總是會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聲音,她總是自己與腦海中的意識對話,少女的臉上似乎總是染上了一些憂鬱。
每次去食堂吃飯,她不敢去指責插隊的人,她也不好意思問食堂阿姨那個菜多少價位,那個菜可以多打點嗎?……
她習慣沉默地用手指,指著自己要吃的菜,讓食堂阿姨打飯菜,然後端著盤子去某個無人關注的偏僻的角落吃飯。
食堂的電風扇總是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人群也總是偶爾會發出一陣哄鬨聲,而蘇微涼靜靜地低頭吃飯,仿佛周圍的動態都是隱形的,她“看不見,聽不見”,她給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鎖。
每天,蘇微涼的生活線是“三點一線”,吃完飯走回教室的路上,她總是透過繁密的樹葉望向天空,似乎想知道宇宙的奧秘。
而陽光會透過稀疏的樹葉照耀到她純潔的眸子裡,她也會摘下某片脈路清晰的樹葉細嗅,準備夾到書中收藏,等樹葉變黃散發的香味。
她總是帶著一股憂鬱,但是因為普通,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憂鬱,她的小動作。
回到教室,蘇微涼坐在前排靠近牆壁的位置,因為她近視、耳朵又有點背,所以班主任把她的座位調到前排,儘管每次大小考後需要調動座位,她都沒有被調到最後一排——雖然蘇微涼的成績在班級墊底。
她比較偏科,她不擅長邏輯,不擅長計算,討厭和計算數字相關的課程,隻需要背誦記憶的課程她比較學得輕鬆。
但是老師隻看重學生的總分數,才不會去關注“下遊”學生的某科成績,畢竟高考升學關注的是總分數,大學的招生考試不可能因為你某科成績好就特招你入學吧?
蘇微涼總是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她不會主動和前後左右桌的同學講話,即便她遇到不會的題目,也隻會等老師上課時講解抄答案,或者乾脆放棄不寫了。
她總是用厚厚的教材書摞成一堆,擺在一側,阻擋著周圍人的目光。
課間休息的十分鐘,蘇微涼不會和周圍的同學聊八卦,也很少去衛生間。
因為去廁所的路中,要經過幾個教室的長走廊,路上會遇到一些色痞的其他班的男同學對女生的外貌、身材指指點點,她不想被他們打量評價,所以蘇微涼一天的學習中隻喝一點水,實在太渴才考慮飲點水。
她很好奇為什麼有的女孩子總是要在課後結伴上廁所呢?難道是因為人多有安全感嗎?
對於學習,蘇微涼屬於“意念型”的。因為從小灌輸的教育是好好學習,將來出人頭地改變自己,改變家庭,揚眉吐氣,改變命運,所以不管周圍的同學上課搞小動作,作弄同學/老師,不聽老師講課,她也總是昂起頭顱,聽得認真,不管是否能聽懂或者跟上老師的上課進度。
一碰到和數字相關的題目,她就聽不懂,學不進去,隻能仰著頭皮硬聽。當老師問聽懂了嗎?她多想回答“老師,可以再講一遍嗎?我還沒有聽懂。”
可是她不想引起老師的關注,所以她沉默著。但調皮且聰明的同學會回答,“聽懂了,老師,可以講下一道題了嗎?”老師就略過了那道題,講解下一道題目了。
高中的課程有點繁多,每天的學習任務很重,蘇微涼想每門課兼顧,但是她資質平平,理解能力又差,物化生她實在學不下去,她想好了以後文理分科時選文科,這樣學起來輕鬆點。
在異地上學的壞處是——蘇微涼會想家,儘管家裡給她留下過不好的記憶,但是也有過感動的時光。夜裡,蘇微涼想家時,滾燙的淚水總是偷偷打濕了枕頭,打濕了她的臉龐。
讓她有點安慰的是,在外地還有一個同班的初中同學,雖然不在一個班,但是偶爾也能見上一麵。
那個初中同班同學暫且叫她Z,她和Z在初中是一個班,兩人沒有什麼交集,她們的相識是蘇微涼寢室的一名同學和Z玩得好,蘇微涼和Z並不是玩得很好,隻是讀初中時一個班的同學。然後她們就算是有些認識了吧。
所以在異地能再次遇見Z,蘇微涼是驚訝的,也是激動的,他鄉遇故人的感覺。
Z是個相貌平平的農村孩子,皮膚黝黑,走路有點跛。在青春期,男生女生都很衝動,躁動,有的男生討厭讀書,但是又沒成年不能出去工作,他們隻能聽從父母的安排,硬著頭皮讀完初中。
這些頭腦簡單又脾氣暴躁的男同學,是太閒了?還是家庭缺愛的緣故,看到Z走路有點跛,就給她取了個外號叫“瘸子”,這種外號對一個青春期敏感的女孩子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
Z每次都會斥責那些男生,想要把那些刺耳的聲音趕走,但是Z追不上他們,那些男生的嘲諷聲更囂張了。你若是無意瞥他們一眼,你可以看到他們的嘴角放肆地笑著。
Z很難過委屈,這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會有人以這種方式來取笑自己呢?Z的好朋友看不下去男生的行為,試圖幫Z趕走那些可恨的男同學,告訴他們再這樣欺負Z,就去告訴老師。
而那些男生認為自己年輕力壯,身高比老師還高,完全不顧忌、不畏懼老師。
其中一個說“你們去告啊,我舅舅和班主任曾經是同班同學,我才不怕呢!”
從此,那群男同學更加肆無忌憚,Z和她的朋友也不能時刻阻止那群惡心的嘴臉,隻能任由他們在遇到Z時,聽到那些刺耳的話,邊安慰著Z。
蘇微涼從室友那裡才知道Z在上學的每一天都很痛苦,因為那群男生總是在侮辱Z。不管是下課還是上課,Z總會覺得有人在背後議論著她。
上課期間男生還是比較老實,不會明麵上說出來,但是隻要有類似的課程中提及和腿有關的話題,就會響起一陣哄笑。雖然老師和部分不知情的同學會覺得是玩笑,會嬉笑幾聲,但是隻有當事人知道有多麼痛苦難熬。
下課了,無聊的男生會趁Z去上廁所,走到教室的走廊時,在她背後給她來句“瘸子啊,瘸子啊,瘸子——Z。”Z開始還是會忍不住斥罵,上手打,但經過多次的反抗無效後,她心灰意冷,放棄了,忍受著。
Z說“她告訴了她爸媽,她想退學,她不想讀書了,她受不了那群人每天的冷嘲熱諷,她想離開學校,離開這群人!”
但是Z的爸爸不同意,堅持讓Z讀完初三,因為就隻有半個學期了,中途棄學太可惜了,所以不想讓Z退學。
Z扭轉不了父母的意願,隻能聽從安排,但是Z漸漸產生了厭學的想法,她討厭這個學校的老師和某些同學,她想逃避閒言碎語,但是她逃避不開,她隻能期盼升學考試的時間早點到來。
後來的一段時間,升學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男生們也沒那麼多閒散時間晃悠,那套當麵取笑人的行為才漸漸平息。
中學時代,蘇微涼沒有手機,沒有辦法添加同學的□□號,和他們也斷了聯係。她這人不主動交朋友,也沒什麼人值得去聯係,她也不在意有沒有同學的聯係方式,也沒什麼同學找她要聯係方式,當然她在備忘錄裡留下的電話號碼是父母的。
對於Z的後來的去向,蘇微涼也不太清楚,她也沒有去打聽過,因為她對感情冷淡,和人也不怎麼熟悉,對人和情感沒什麼感覺,也不認為當時的畢業分開後,有的人是真的此生再也不會遇見了。和Z也不是特彆好的朋友,她漸漸慢慢遺忘那個夏天發生的事。
畢業後,那些聒噪刺耳的話語慢慢消失,那些討厭的有名字的人也似乎在青春裡慢慢模糊。
但青春裡留下的傷痕卻怎麼也抹不掉,那段記憶是無法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