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處的痛感好似傳到四肢百骸，方珩征都沒力氣開口說話。果然趙書淼知道怎麼才能讓他最痛。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啞道：“你喝醉了，回去睡覺吧。”
趙書淼貼近他的耳畔，眼睛一瞟，便能瞧見他濃密的睫毛，她從嗓子溢出一絲輕笑。
“方珩征，是你喝醉了。”
趙書淼上樓的腳步聲，一下下打在他心上，方珩征眼神泛著空虛。
確實是他喝醉了，在夢中不願意醒來。
芯片研究成功後，沈鬆亭倒是能好好休息幾天，後續繁瑣的工作都是趙書淼和夏熠楓的。
她忙碌更勝從前，到養老院進行產品檢驗，和私|立醫院談合作，給餐飲店的員工準備新年禮盒，從周四清晨忙到除夕前夕。
一月三十號早晨，方珩征老早就把趙豐年夫婦接到了陳家彆墅，一家五人過新年。
外婆組織他們打麻將，張蓉不會，隻好坐在趙豐年身旁看。
“每年珩征都讓我去大女兒家過年，他要忙工作，今年也算是過了個團圓年。這熱熱鬨鬨的真好。”
“珩征做的都是大生意，忙點是正常的。”
“我是沾了淼淼的光，才能讓他陪我這老婆子過個年。”
方珩征挑唇笑笑，“有了淼淼，以後咱們年年都能在一塊過。”
長輩麵前，趙書淼從來不落方珩征麵子，儘力維持表麵和諧。
北方過除夕這天是在中午吃飯，外麵偶爾響幾聲鞭炮，平常人家下午刷手機，打撲克，玩麻將，嘮家常。
方珩征家午飯過後，三個老年人午休，剩趙書淼和方珩征在客廳，趙書淼捧著電腦剪輯視頻，方珩征就坐在一旁陪著，時不時給趙書淼投喂水果，聽她斷斷續續的歌聲。
趙書淼不排斥方珩征伺候她，他喂過來，她就張嘴。
看她弄完了一個視頻，方珩征才出聲試探著問：“初二，他們想去新開的山莊玩，我們一起去？”
他要是問趙書淼去不去，趙書淼肯定是直接拒絕，所以他問要不要一起。
趙書淼麵無表情地反問：“都有誰啊？”
“大姨家的哥和嫂子，還有幾個朋友，他們都帶家屬。”
趙書淼眸中帶著譏諷，“你跟人家情況一樣嗎？”
“大過年的，我想帶你出去散散心嘛。”方珩征小聲嘀咕一句，插了塊芒果往嘴裡送。
趙書淼伸手攔了一下，“這是芒果。”
方珩征的神情突然像雨過天晴一般，把芒果遞到她嘴邊，“給你吃。”
趙書淼把芒果叼進嘴裡，無情地說：“大過年的，彆整苦肉計。”
方珩征把一小塊芒果塞進嘴裡，嚼都沒嚼直接咽了下去。
“你……”趙書淼氣結，伸手推他，“要麼吃藥，要麼吐出來。”
看趙書淼著急的模樣，方珩征心情大好，“一小塊沒事的。”
趙書淼正巧有電話打進來，接通後，狠狠剜了他一眼，用口型罵了句，“滾。”
趙豐年幾人剛睡醒，正坐在二樓品茶，聽趙書淼打電話說要出去玩，連忙道：“你帶著珩征一起唄，他跟我們這幾個老人在家多無聊。”
“我好幾個朋友都是他員工，大過年的，誰願意跟老板一起玩啊。”
外婆提議，“那讓珩征送你去跟朋友集合。”
趙書淼在心中默念，大過年的，大過年的，她揚起頭，看向二樓，露出一個笑臉，“好。”
午間陽光明媚正好，街上的車不算太多，交叉路口，直行方向變了綠燈，方珩征剛起步，突然從左側竄出一輛跑車，幸虧起步不快，方珩征反應迅速，不然肯定撞車了。
趙書淼嚇一跳，“這人開車不要命啊。”
方珩征關切地看她，“你沒事吧？”
緩了一陣，趙書淼問：“你有多少財產啊？”
有時候她想說什麼，方珩征心裡門清，他直接說：“我死了都是你的。”
趙書淼：“……”
方珩征又說：“我不死也是你的，我人都是你的。”
“天呐，誰要一個騙子啊！”趙書淼隻覺好笑。
經過那晚，方珩征又做了些心裡建設，心雖然還是會顫抖，但心態還算平和，他狡辯道：“我跟騙還是有區彆的。”
“嗬。”趙書淼嘴角不由得抽搐起來，“你是蓄意接近，然後關於身份目的都編了瞎話，和騙沒什麼區彆。”
曾經無數次的道歉，趙書淼說，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話就是對不起，傷害永遠不會隨著道歉而消失。
但他還是說了句，“對不起。”
剛剛才稍稍緩和的關係，又突然降至冰點。
送趙書淼到地方後，方珩征去找江柏浩。
見到他，江柏浩一臉詫異，“大過年被人趕出來了？”
方珩征：“借你的地方待會。”
“你倒是想辦法哄你老婆啊。”江柏浩遞過去一根煙。
方珩征把煙捏在手裡，搖了搖頭，趙書淼不是簡單哄哄能哄好的。
江柏浩提醒他，“她爺爺去世之前，不是已經把證據交給你了嗎？秦遠哲進去了，你還有什麼目的呢？她還不知道這事吧，如果她知道，還能和你在一起嗎？”
方珩征急了，“她爺爺出事是秦遠哲做的，最後是我擦的屁股，跟我無關。”
江柏浩歎口氣，“那是權力鬥爭下犧牲品，你真的能摘的一乾二淨嗎？那她爺爺的事你為什麼不敢告訴她？”
方珩征掌心貼合，手骨被壓的吱吱作響。
“彆自欺欺人了。”江柏浩知道除了這件事，他一定還有彆的事，“你連我都不告訴的事，趙書淼要是知道了，那不得腥風血雨啊。”
方珩征沉默半晌，“我會考慮早點告訴她的。”
“你就告訴我，除了她爺爺的事，你隱瞞所有人的事她知道了會恨你嗎？”
江柏浩見過趙書淼愛方珩征，隻要沒有恨，隻要方珩征不放棄，重歸於好還是有可能的。
方珩征沉默良久才說：“有的會，有的……或許不會。”
“操。”江柏浩直接罵了句臟話，“好幾件事啊？那件事情如果查清楚了，她知道了，會心疼你嗎？”
方珩征把煙摁滅，眼眸平靜無波，“你為什麼要問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且希望渺茫的事呢？”
沉寂半晌，趙書淼給他打電話讓他去接。
江柏浩拍了兩下方珩征的肩膀，“你看著辦吧。”
接趙書淼回家後，還有半小時到零點，方珩征拉著她放煙花，像逗小孩一樣遞到她手裡一個仙女棒，“給你玩。”
趙書淼難得笑了。
看她心情好，方珩征側頭貼近問：“你們今天聊什麼了？”
“工作，展望未來。”
“明天二哥他們過來拜年，然後我帶你出去玩？”
馬上是新年伊始，“大過年的”這四個字總能撫平一些矛盾，趙書淼點頭同意。
方珩征趁機得寸進尺，“那初二？”
“行，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大年初一，周家人來拜年，大姨一家除了在部|隊的老大，都來給老太太拜年。
趙書淼一早把趙豐年送出去玩了，人家一家人來，父母在，她覺得尷尬。
過一個年，結婚的消息更加藏不住了。
方珩征給他們互相介紹一下，彼此打過招呼後，小輩坐在一旁聽大家聊天。
“你們要是沒意思，就上樓玩去。”
外婆一發話，小輩們一溜煙跑上樓。
和方珩征待在一起，兩個嫂嫂都不說話，好似很怕他。幾個人麵麵相覷，誰都不言語。
“你們下午去哪？”方珩征問周禾清。
要是能一起出去玩的話最好，趙書淼在外人麵前會給他麵子，不會跟他爭嘴。
“去寺裡祈福。”周禾清瞥他一眼，心下了然，“一起啊？”
方珩征自然要問趙書淼的意思，“去嗎？”
“好啊。”
吃過午飯，五個人開了兩台車去了寺廟。
趙書淼從不信這些，隻是站在一旁看著。
方珩征點了柱香，跪在大殿內，雙手合十，透過古老莊嚴的木門，一縷陽光打在他的脊背，虔誠又倔強。
他求了支簽，【當春久雨喜初晴，玉兔金烏漸漸明，舊事已成新事遂，菱花鏡破能重圓】
“勞煩師傅幫我解簽。”
師傅遞過來一個注釋書，“自己看。”
【春天下雨終於止歇，月亮和太陽也因雲霧散去而漸漸恢複光明，想做的事情隻要不放棄，就會有想要的結果，感情終會破鏡重圓】
方珩征捧著書的手不禁發抖，他跪著回身與趙書淼對視一眼，後者不明所以。
師傅接過他手中的書，垂眸淺笑，“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妻子。”
“你是有恒心毅力之人，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需要多久，可否告知。”
“至少兩年。”
方珩征拿上簽紙起身，又俯身行禮，“多謝師傅。”
若能求得一個好結果，過程辛苦些也無妨的。
周禾清眉眼帶笑的過來問他，“瞧你高興那樣，求到你心坎裡去了？”
方珩征喜滋滋的“嗯”一聲。
周禾清看了眼簽文，難怪他笑成那樣呢。
他雖不知道他們具體發生過什麼，但他知道方珩征強迫人家結的婚，他故意打趣道：“萬一不準怎麼辦”
方珩征一刹那變了臉色把簽文奪回來，“心誠則靈。”
周禾清追上他的腳步，摟著他的肩膀往外走，“你想要的，肯定都能有好結果。”
方珩征停住下樓梯的腳步，長歎一口氣，“哥，隻要趙書淼在我身邊就行，彆的我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