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在試圖勾引你。”……(1 / 1)

林世桉閉著眼,流露出些微與之不符的脆弱。

“趙工。”他再次開口,換回了之前的稱呼。

趙思禮邁步:“是我。”

他展開墨鏡,送到林世桉手邊:“裝飾品,聊勝於無。”

林世桉接過:“謝謝。”

複古窄框棕色鏡,唯有鼻托是莊嚴的黑。趙思禮從他前幾次的衣著中猜想他應該會喜歡這種款式。

他戴上的感覺的確不賴,可按趙思禮的審美,這樣的樣式是有些高調了。

林世桉緩慢睜開雙眼,即便隔著鏡片也能窺見他眼底的血絲,趙思禮驚愕:“這麼嚴重?”

“沒關係。”林世桉抬頭,在趙思禮投下的陰影中抿出一抹淺淺的笑:“過會兒就好了。”

正常人畏光的情況不會這麼嚴重,趙思禮猜他可能做過什麼手術。

對方沒說,他便不問。

趙思禮沒有窺探彆人隱私的癖好,去攤前要了兩份椰子水:“你休息一下,我拍幾張照片,回來就走。”

茶色的玻璃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林世桉單手推動鏡架,唇角揚起不明顯的弧度:“我等你。”

頭頂的遮陽傘吹得嘩嘩亂顫,林世桉不喜歡椰子水,仍舊一口一口喝光了。

趙思禮詢問了店員,得到了首肯才舉起相機。

白T在風中鼓動,撩起下擺露出一小片緊致的腰身。戴著眼鏡看不出年紀,像是來度假的大學生。

有遊客誤入取景框,發現鏡頭後朝他比了個耶,趙思禮配合地按下快門,女生跑過來,問可不可以加個微信,方便把照片傳給她們。

不待趙思禮回答,一個聲音先從身後傳來:“打擾一下。”

趙思禮回頭,林世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

“趙工,我眼睛不太舒服。”他問:“能走了嗎?”

體貼他眼睛不適,趙思禮主動提出開車:“你可以在後座睡一會兒。”

他不強求對方陪他坐副駕,也不介意給彆人做司機。

林世桉以不困為由上了副駕,期間一直沒有摘掉墨鏡,趙思禮忍不住說:“這種裝飾鏡戴久了反而傷眼睛,你可以閉眼休息,到了我會叫你。”話音一頓,破天荒開了個玩笑:“還是你不放心我的車技?”

鏡片下的眸子朝他望過來,短暫對視後挪開。

林世桉摘掉墨鏡:“的確不太放心。”

玩笑停在此處,趙思禮沒打算繼續接下去。

合作夥伴的關係到這裡就已經夠了,多一分熱絡,少一分生疏,這樣剛剛好。

車廂裡安靜的時候並不多,二人偶爾說話,又點到為止。瞟見他放在一旁相機,林世桉問:“我能看嗎?”

“隨意。”趙思禮開車很專注,並不會分出太多的視線給身旁的人。

林世桉拿在手裡擺弄一陣兒,快門聲在安靜的空間裡分外突兀,趙思禮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不好意思,按錯了。”

趙思禮沒說什麼。

儲存卡裡已經積累了不少素材,林世桉一張張看過去,毫不意外翻到了秦懷。

趙思禮工作忙,也不太愛拍人物,這個相機大多時間都秦懷在用。

年初他拿去一次,儲存卡一直沒換。

林世桉翻幾張:“男朋友?”

趙思禮一愣,偏頭掃見秦懷的笑臉,沒作任何回答。

林世桉放下相機,不再說話。

靜默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酒店,趙思禮想,他現在在林世桉眼中或許已經成了一個玩弄感情的渣男。

明明有男朋友,還和他發生了那樣的關係。

趙思禮不打算解釋。

又不是什麼風光值得昭告天下的事。

海濱的天氣變化莫測,一小時前還晴空萬裡,這會兒便雷聲滾滾。

海麵上籠了層薄薄的霧,天陰沉沉的。房間冷氣照例打到最低,趙思禮已經在電腦前坐了三個小時。

他工作時甚至連水都不喝,就這麼一坐坐到了天黑。

下午給肖雨打過招呼後手機便調成了靜音,晚上八點,終於從電腦前起身。

雨已經停了。

海麵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清,唯一的光源來自遠處佇立的燈塔。手機提示燈一直在閃爍,屏幕上彈出三個不同號碼的未接,皆來自同一個歸屬地。

微信也有消息。

趙思禮忽略了那幾通電話,正要去點微信,趙建於的電話再次打來。

閃動的來電人讓趙思禮思緒短暫凝滯,他拿起煙,走去陽台。

“喂。”

呼出的白霧在風中消逝,一點痕跡都沒能留下。

“怎麼這麼長時間不接電話。”趙建於自顧自說:“你堂妹下個月辦婚禮,你記得把時間空出來。”

趙思禮唔一聲敷衍。

趙建於又說:“跟秦懷說一聲,不用另外買東西。”

趙思禮倚著欄杆,眸色隨著指間忽明忽暗的火星閃動:“有人敲門,不說了。”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趙建於沉聲:“每次都拿這套應付我,都上班,就你忙得連打電話的功夫都沒有。秦懷前兩天回來,我已經跟他提過了。”

趙思禮離開陽台,電話裡仍在說:“當初你們談戀愛我就不讚同,兩家人住那麼近,有個什麼磕磕絆絆傷得都是這麼多年的情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兩家要結親家,你們又鬨這麼一出,傳出去我跟你媽的臉還要不要。”

“我不管你們現在是冷戰還是吵架,你堂妹婚禮都不許給我下臉子。”

“爸。”趙思禮走到門前:“不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出軌的。”

終於安靜。

趙思禮擰動把手,看清來人的那刻,趙建於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進他的耳朵裡:“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他承認錯誤,願意改,你何必非要揪著不放。”

“思禮,過日子,糊塗一點也未嘗不是一種通透。”

煙蒂燃到了儘頭,趙思禮凝著那雙淡眸,語調平淡地反問對方:“就像我媽那樣?”

他們自以為瞞得天衣無縫,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

趙建於出過軌。不管是精神還是□□,都不能掩蓋他對家庭的背叛和不忠。

過日子,跟誰都一樣。

這話他很小就從他媽口中聽過了。

他和秦懷何止戀愛這些年。

他們互相陪伴彼此長大,參與了對方人生中每一個重要時刻,即便後來他們各自忙於工作,減少了溝通,他也從未想過秦懷會背叛他。

難過嗎?

難過的。

可怎麼辦呢。難道像他媽那樣,這麼稀裡糊塗過下去?

一輩子那麼長,趙思禮沒辦法。

這件事如同埋在他心裡的一粒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根、發芽,破土而出,遲早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這個人又是秦懷。

電話那頭隻剩一片忙音,趙思禮舉著手機,看見林世桉翕合嘴唇,無聲地問:“餓了嗎?”

這才想起,他還沒吃晚飯。

以為林世桉會帶他去三樓餐廳,不想他直接按了地下一層。

趙思禮停在車前,終於問:“去哪?”

林世桉換了件白緞麵長袖襯衫,領口開得有些低,他替趙思禮開了車門,展開的手臂好似將車前的人圈在了懷裡。趙思禮聞見了熟悉的茶香,耳畔同時響起清冽的嗓音:“吃飯。”

這麼近距離才發現,原來林世桉高他這麼多。

他微微低頭,聲音剮蹭著趙思禮的耳蝸:“你不是也覺得酒店餐廳味道一般。”

趙思禮抬眸,和他的視線短暫交彙,很快避開,彎腰坐了進去:“的確一般。”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位林先生,似乎有些撩撥他的嫌疑。

大約將他和渣男畫上了等號,覺得不必負責,玩一玩當作消遣。

車開出去沒多久,手機再次傳來振幅。

是秦懷。

趙思禮現在最不想接到的就是他的電話。

“不接?”

趙思禮恍惚了一瞬,這樣的對話似乎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調回靜音:“騷擾電話。”

林世桉笑了。

周圍的景色不斷變換,拐上一個小道,光線霎時昏暗。路兩旁佇立的樹木換了品種,不再是清一色的椰樹。

“芒果。”林世桉開口:“芒果樹。”

趙思禮收回目光:“我沒問。”

“我喜歡自言自語。”

趙思禮再一次有了落於下風的感覺。

他沒說話,偏頭看見不遠處矗立的二層小樓。

車停下,林世桉說:“到了。”

這麼隱蔽的餐廳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儘管已經過了飯點,餐廳一樓仍舊客滿為患。

他跟在林世桉身後上了二樓,視野開闊,發現除了來時的那條路,四麵環繞的全是椰林。

林世桉拆了餐具:“看著遠,其實就在酒店後麵。”

菜單和酒店微微重合,多是當地菜色。

趙思禮難得不說話,專心盯著鍋裡的雞肉,手機偶爾閃爍,他也像沒看見似的。

老板似乎認識林世桉,他們菜剛上齊,服務員便額外送了兩份糕點過來。

“山楂。”林世桉將紅色那疊推向趙思禮:“開胃。”

趙思禮看他片刻:“林先生。”他說:“你不覺得我們有些來往過密了嗎?”

林世桉抬眸:“有嗎?”

“我有男朋友。”

林世桉勾動唇角:“我知道。”

趙思禮自詡在看人方麵很有一套,對眼前之人卻有些霧裡看花似的捉摸不透。

換作從前他大約說不出這種話,不管對方是何用意,他都能四兩撥千斤的應付過去。

今天卻莫名有些較真。

理智上,他知道最好就此打住,感性卻破天荒占了上風,推動趙思禮將話題延續下去:“林先生什麼意思?”

“你很防備我。”林世桉換了公筷,將煮爛的雞肉夾給趙思禮:“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嗎?”

趙思禮微微蹙眉。

除了那幾次似有若無的暗示,林世桉一直表現的禮貌客氣。這其中很難保證沒有遷怒。

“我隻是想謝你。”林世桉放下筷子:“僅此而已。”

“謝我什麼?”

林世桉指指眼睛:“趙工以為我是什麼意思?”

趙思禮默幾秒,如實說:“抱歉,我以為你在暗示我。”

鍋底咕嚕咕嚕的翻騰,白霧在二人之間隔出了一道似有若無的屏障。腳步聲靠近,服務員領了兩桌客人上來,離開時停在了他們桌前,看了鍋底,替他們加入配菜:“可以吃了。”

趙思禮頷首:“謝謝。”

“不必抱歉。”林世桉忽然開口。

還未走遠的服務員聞聲停下,見他望著對麵的人,知道和自己無關,方邁開步子。

霧氣將那雙淡眸渲染得更加迷蒙,趙思禮微微愣神,林世桉說:“我確實有這個意思,但不是暗示。”他停下來,掀起眼皮朝趙思禮看來:“我在試圖勾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