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不多》

——獻給不可多得的你

你身邊有沒有這樣的女生？比彆人多學一點畫畫，比彆人多學一點彈琴，比彆人多學點跳舞，但什麼都沒有成為專長，也不能算作比彆人多一點才情。

多多的父親倒算得上是一位有才華的美男子，這樣的人感情充沛又貪玩，還有讀書人的理想主義，早年間就拋家舍業，斷了聯係。多多的母親，是一位嚴厲而傳統的女性，她習慣把自己深沉的情感藏起來，總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拉開她與多多的距離。這距離還是自上而下的，這樣，她的母愛才像陽光，普照多多的整個世界。

父親離家後，多多成了母親唯一的情感輸出。有一年多多生了一場大病，母親望著病床上麵色如紙，雙眸因倦怠而透著憂鬱，眉目生得有些嫵媚的多多，心想多多的身體狀況應該在獨立女性的道路上走不遠，不如把她塑造成一個善良、真誠、品學兼優，住在象牙塔裡的公主。母親希望多多能得到幸福，隻是她理解的幸福就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紅磚砌的教學樓在夏天的烈日照射下散發出更濃鬱的燥熱，操場正中間的國旗在旗杆上紋絲不動，教室裡也是一陣鴉雀無聲，真是南方特有的悶熱。多多坐在講台上守著同學們上自習，但凡有誰發出一點談話聲，她就會請他上來麵壁。同學們寫完作業依次把作業交上來，多多對著答案給他們批改，再把錯題彙報給老師，老師會在下節課首先講解。

“多多，我有個高年級的姐姐，放學約我一起玩，我們一起去吧。”肖肖一邊收拾書包，一邊遞了包辣條給剛從講台上下來的多多。

“好啊。”多多滿口答應。

兩個穿著白色百褶裙的小女孩，手挽著手從教室出去，經過一條鬱鬱蔥蔥的長廊，向校門口走去。頭發披散著的是多多，梳著兩個小辮的是肖肖。

學校的大門是兩扇銀灰色的鐵門，側麵有一個紅磚砌的保安室，保安室內一把綠色的電風扇搖擺著頭向四處擴散著涼風。一個頎長清雋，膚色白皙的短發女生雙肘撐在保安室的窗台上，和保安大爺熱絡地聊著。

“周周姐姐！”肖肖挽著多多的胳膊，拖拽著，小跑著衝向短發女生。

多多遠遠就看見這個短發女生細長的雙眼時不時掠過一絲不屑和淡漠，她對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肖肖怎麼和這樣傲慢無理的人情同姐妹？

“周周姐姐，這是我朋友多多，我最好的朋友。多多，這是從小保護我的姐姐周周。她比我們高一屆。”肖肖一手挽著一個，生拉硬扯地把兩人距離拉近點，希望她們彼此能友好地打個招呼，可是她倆連一聲嗯都沒有招呼。

三個女生出了校門，順著人行道，頂著依然燥熱的落日餘暉，鑽進了她們常去的冰室。肖肖坐在兩人中間，一邊喝著奶昔，一邊使勁說話。馮多多安靜地吃著冰沙，時不時附和幾句。周周全程不言不語，不過卻在抬眼轉身間偷偷打量著多多。天快黑了，肖肖和周周把多多送回家，她們也就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多多正在擦黑板，教室門口被兩個黑色的身影遮住了一半的陽光。

“周周姐姐！”肖肖開心地跑到教室門口：“今天又要帶我出去玩嗎？”

“我找馮多多。”周周嚼著口香糖，眼睛都沒抬一下，麵無表情，額角垂著汗珠。她的身旁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皮膚黝黑，板寸，冷冷地笑著，露出兩個酒窩。一手拿著籃球，一手揣在褲兜裡，斜靠著門框，眼睛四處張望著：“馮多多！”

“乾嘛？！”多多側過頭看向周周，聲音響亮，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紅暈，齊肩的頭發隨著聲波擺動起來，在她小巧的耳廓上摩擦著，柔軟地將耳朵也揉出紅暈。肖肖一個健步衝上講台，扯了扯多多的衣角，小聲說： “多多，你彆和他們抬杠。我們一起過去。”

“有什麼事嗎？”沒等肖肖反應過來，馮多多已經大步走到了周周麵前，桀驁不馴地問。她揚起的臉蛋，憋足了紅暈，像顆水蜜桃似的香甜。

“我想請你去看我們打籃球，不能拒絕，很多人等著看你。”周周的語氣有一點吞吞吐吐的，她竟然害羞了。“走吧。”那個黝黑的男生向前跨了一步，對著多多暖暖地一笑，烏黑的、圓圓的大眼睛像葡萄一樣，非常解暑。高挺的鼻梁對著多多越湊越近：“好嗎？”“去就去。”多多才不怕。

經過一段緩緩的水泥斜坡，路從左右分開，環繞著盤旋到山頂，像一個大大的擁抱。山頂上有一個籃球場，四麵是綠色的鐵網，有些地方脫落出鐵鏽的棕色。籃球場有四個籃球架，每個籃球架下都有一群人在奔跑、傳球、投籃。多多跟在周周後麵，到了最近的籃球架旁邊。周周和昊天很快融入了那群人，隻剩多多一個人在旁邊站著。藍天白雲，晴空萬裡，球場上一顆樹都沒有，沒有一絲陰涼。多多就這樣站著，一雙黑色板鞋，緊身的藍色牛仔短褲，白色娃娃衫，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影出修長的腿和清瘦沒有發育的胸部。臉微微泛紅，汗水浸濕了額角的頭發。

忽然，球場上騷動起來，周周一群人和另外一群人爭執了起來。有一個頭發微卷的男生被兩群人圍在了中間。多多定睛一看，那個男生正是她的同學韋希然。才剛看清那人是誰，隻見周周“嗖”地出拳，重重一拳砸在韋希然肚子上，韋希然沒還手也沒說話，想捂著肚子，卻被昊天他們束縛住了雙手。多多一邊喊著住手，一邊衝到了周周身邊。

“你不能打我同學！”多多吼道。

“他剛撞了我們的人，這事不能這麼算了。”周周大吼道，她的身旁都是一群虎視眈眈的男生，恨不得將韋希然捏碎了。

“你讓他走，你打我吧。我是班長，我要保護我的同學。”多多心裡很害怕，她根本就不會打架，但是輸什麼也不能輸氣勢，她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周周。周周先是愣住了，接著就是一陣大笑：“我就說我認識了一個特彆可愛的女生吧。”周圍的男生也笑了起來。沒錯，這自不量力的態度，確實蠢得可笑。可是馮多多還是不為所動地擋在同學麵前，堅持她的拔刀相助。

“我不打你，這樣吧，我沒見過你那雙漂亮的眼睛戴過眼鏡，你戴一下他的眼鏡，這事就算了吧。”周周拿過旁邊一個黑黑胖胖的男生的近視鏡遞了過來，怕多多生氣，微笑著。周圍又是一陣笑聲。

多多接了過去，戴上了。笑聲越來越大，她氣急敗壞，趕忙取了下來。周周揮手示意大家散了，韋希然也在人群裡消失了，多多一個勁兒地往山下走，攥著拳頭，身後一直有個樂嗬嗬的周周跟著。每次周周想去牽她的手，都被她狠狠地甩開了。小時候的友情就是這樣，因為喜歡所以喜歡。周周在多多麵前總是那麼笑嗬嗬地，一直逗她笑，但又逗不笑，反而覺得多多愈發的可愛。

這件事以後，每天早上的校門口就有周周在等多多。手裡有時候拿著糖、有時候拿著巧克力、有時候又拿著彆的什麼。總這麼等著，送她進教室，還要叮囑她好好學習。每天下午放學，多多的教室門口，也總有周周接她回家，有時候是她一個人等她，有時候又帶著幾個彆的人等著。她們總是穿過密密層層的林蔭道，走在香樟樹的街道上，哈哈大笑著。一起吃著零食，偶爾還追逐著。多多回家寫完作業後，周周又會在她家樓下等她，一起出去玩一會兒，然後把她送回家，自己也就回家去了。

一聲梧葉，幾絲零落，天空更加高遠，有薄紗似的幾縷雲飄動。今天是周周的生日，剛好也是個周末。周周在酒店擺了一桌，請朋友們吃個飯。酒店在一個十字路口，是一棟綠色玻璃的建築。白色的大理石門框裡嵌著金色的旋轉門，門框上是四個熠熠生輝的金色大字：通達酒店。包房的牆麵包著紅色的牆紙，勾畫著金色的花邊。白色吊頂四周是兩層雕花的石膏線。一盞金色的倒錐形水晶燈明晃晃地亮在天花板正中間。玻璃台麵的旋轉餐桌紅得很是厚重。周圍綠色的繡花絨布椅子上都坐上了人，唯獨周周和昊天之間的那個座位空著。

多多其實很早就開始收拾打扮自己了，但是她一會兒覺得這件衣服太鮮豔、一會兒覺得那件衣服太隨便，換了好幾身，浪費了一些時間後，才穿了一件粉紅色的帽衫，搭一條黑色打底褲，踩一雙黑色毛絨絨的拖鞋，隻把頭發往耳後捋了捋就抱著一個白色禮盒搭上出租車，飛奔了過去。

包房裡人聲鼎沸，大家開心地聊著天。周周焦急地看著手表上的指針，時間早就過了中午12點，菜都上上來了，這麼多人等著，沒一個動筷子的。“哐當”一聲，門像是被撞開了，多多快速走進來，坐到了空位上。這一刻，全場都安靜了。除了昊天，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多多。他們從周周那裡聽了太多馮多多的好話，今天總算見上麵了。大家都端詳著多多，這個讓周周喜歡到骨子裡去的妹妹。她真是明眸皓齒，長著一雙眼尾上揚的桃花眼，平直的眉毛，透著幾分英氣，還有一些書生的氣質。他們這群人，都是些叛逆、貪玩、打架鬥毆的“壞孩子”，多多確實和他們都不一樣。

周周穿了一件白色長袖T恤，黑色運動褲，白色板鞋，神清氣爽地對大家說：“多多來了，大家就開始動筷子吧。”

周周熱情地招呼著大家，把桌上的各種菜先給多多夾了一遍。其中有一道泡椒美蛙，滿滿的一盆紅油，上麵被花椒和乾辣椒蓋住了，中間點綴著綠色的絲瓜，還飄著一朵朵肥實的美蛙，香辣可口。多多經不住讚美：“我覺得這道菜最好吃！”話音一落，毫不誇張，餐桌上的每一個人都開始給她夾美蛙。馮多多感到不好意思，抬眼看著周周，一副尷尬的模樣。周周又笑了起來：“沒事。我全心全意對你好，他們也得全心全意對你好。因為你是我最好的妹妹。”大家都附和著說理應如此，還讓多多彆客氣，他們都喜歡她。多多便漸漸能接受這番盛情了。

昊天有事要提前走，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對多多笑了笑，轉身離開。隨著果盤、小吃端上餐桌，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嚷嚷著，讓周周把禮物拆開看看。“我才不拆給你們看呢，馮多多送我的禮物，我要回去自己拆開看。”周周一手抱著禮盒，一手牽著多多，和大家揮手告彆。

金風送爽，微風掀起兩個女孩的頭發，她們歡暢地聊著天，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過一片灰白色大理石鋪設的廣場，廣場分為上下兩層，她們拾級而上，來到上麵一層的噴泉。白花花的水慢吞吞的吞吐著，掉落在池子裡激起水花。她們打算拍個合照，紀念一下周周一年一次的生日。暖暖的秋陽，綿融融的，包裹著兩張燦爛的笑臉。周周一手舉著相機，一手扶住多多的肩頭，哢嚓哢嚓地自拍著。遠處有一個瘦弱的身影慢慢走近她們：“我幫你們拍吧，”正是剛才一起吃飯的杜小峰，他拿過相機：“1、2、3！”

“拍得好嗎？”多多湊上去，眼睛忽閃忽閃地，像是陽光掠過湖麵的湖光，杜小峰頓時不知所措。

“挺好的。”

“好就行了，多多，我送你回家吧。”周周拿回相機，斜瞄了一眼杜小峰，叫他自己回家去，她們和他不同路。

離開廣場，兩個女生手牽手地路過了一個美食城。青磚砌出一條長長的通道，裡麵聲音嘈雜。多多拉著周周走了進去，說她想吃涼麵。她們端了兩張紅色的塑料矮凳，圍著白色的有些斑駁的矮木桌坐在通道裡。

“你的涼麵！”老板高聲吆喝著，將一碗充滿豆芽，淋上油潑辣子和醋，舀了些豌豆、白糖、蔥花、蒜水的涼麵放到了桌子上。兩個女生邊吃邊聊著。

“昊天，有什麼事啊？一定要提前走。”多多說完，吮吸著辣滋滋的麵條。周周立馬打趣地問她怎麼那麼關心昊天的行蹤，是不是喜歡昊天。

“就問問嘛。”多多又不好意思的臉紅起來。想著昊天冷麵時那種壞壞的感覺，笑起來兩個酒窩卻又像泛起的暖暖漣漪，她可能是有點喜歡他吧。吃完涼麵，周周把多多送回了家。

馮多多的家在一棟暖黃色步行房的一樓。窗外種了許多花。三角梅爬滿了儲物間外牆。夜來香長在多多臥室的窗外，驅蚊又芳香。她家的客廳是奶茶色，吊頂、櫃子、電視牆都是白色。紅木的沙發，紅木的餐桌椅，這是她媽媽最喜歡的家具，多多倒不喜歡，覺得四周都硬邦邦的，她總是不能貓在沙發上。客廳電視牆一側是一個走廊，走廊裡麵是兩間臥室、一間大書房和一個儲物室。走廊左側第一間是多多的臥室。多多臥室的牆是粉紅色的，她自己選的顏色。靠窗的地方是白色書桌和書櫃，窗簾是綢緞般的淡藍色，窗幔是半圓形的。窗戶對麵是一排白色衣櫃，一張皮質的白床在書櫃和衣櫃中間。天花板上吊著一串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水晶燈。

馮多多躺在白色蕾絲的被子上，腦海中浮現出昊天的模樣。他們已經見過幾次麵了，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昊天看向她的時候總是笑意滿滿的。昊天最愛穿一件黑色T恤，配一條軍綠色短褲，一雙到腳踝的黑色短襪外麵是一雙白底綠條紋係著橙色鞋帶的籃球鞋。每次在操場做廣播體操的時候，馮多多的目光都會穿過層層人群偷偷看著昊天，昊天應該是不知情的。從周周那裡，馮多多得知，昊天班上有幾個女生喜歡他，昊天喜歡誰呢？會喜歡馮多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