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1)

陽光透過落地窗,落下絢爛的光影。

一道光從櫃門的縫隙中穿過,晃得江與臨眯了眯眼。

禦君祁抬起手,遮住了那道光。

“我腿麻了。”江與臨半靠在櫃門上,臨時改變了作戰計劃:“一會兒慕容煊回來,你先出去把他按住,但彆動手,等我出去再揍他。”

這和原本的捅人計劃略有出入,但事已至此,也隻能隨機應變了。

江與臨初始的作戰計劃是單人版本:

獨自潛入第三基地,趁慕容煊出門開會,提前埋伏在他的房間,等慕容煊回來,如鬼魅般閃身而出,利索地捅人,扔刀,離開。

然而,有些計劃自製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被改變的結局。

江與臨的計劃,在進行到‘獨自潛入第三基地’這一條時,就已產生巨大偏離——

禦君祁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了過來。

江與臨本來已經在衣櫃裡藏好,隻等慕容煊回來,就能完美執行全部計劃。

誰想到慕容煊還沒回來,反倒是禦君祁先出現在了房間裡。

禦君祁一看就沒參與過任何暗殺行動,整隻怪物顯現出一種極其罕見的茫然,呆呆地站在衣櫃前,仿佛在好奇江與臨什麼時候也喜歡藏在狹小的空間裡了。

江與臨推開櫃門,把這隻迷茫的怪物拽進衣櫃。

這下好了,不僅單人作戰計劃要變成雙人的,連躲一個人綽綽有餘的衣櫃都要擠兩個人。

櫃門合上,擠了兩人的櫃箱格外局促,連躲陽光的位置都沒有。

江與臨壓低聲音,輕聲嗬斥:“把手放下,你擋到我視線了。”

禦君祁收回手,後背和肩膀都抵在木板上,不舒服地動了動:“好擠。”

江與臨咬牙道:“衣櫃一共就這麼大,要是你不跟過來,就不會這麼擠了!”

酒店標配的單人衣櫃隻有1.2m寬,藏進去兩個高大的成年男子何止局促,狹窄的櫃箱裡,連轉動肩膀的位置都沒有,江與臨幾乎是緊緊和禦君祁貼在一起。

江與臨問:“我在埋伏,你跟來乾嘛?”

禦君祁微微側身:“你還沒有完全康複,人體一天大約能造30CC,你才恢複了幾天,還差得遠。”

江與臨說:“捅你差點意思,捅慕容煊綽綽有餘。”

禦君祁語氣輕鬆隨意:“一個火係異能者而已,我閉著眼睛都能把他捅死,你沒必要親自來。”

江與臨看了禦君祁一眼:“我隻是想捅他幾刀,沒想把他捅死,讓你來他還能活?屍體都得讓你偷吃了。”

禦君祁背靠櫃板,曲起長腿坐了下來,終於找到個還不錯的姿.勢,祂抬頭看向江與臨:“我才不吃他,為什麼要融合你討厭的基因。”

江與臨覺得有些悶,用手指推開些許櫃門:“我以為你會說因為我不讓你吃人。”

禦君祁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蛋黃派,邊吃邊問:“我不明

白,你討厭他,直接殺掉就好了,為什麼又要捅他,又不要他死。”

江與臨也坐下來,抱著膝蓋,低聲道:“在現存時間線,他還沒來得及做害我的事情……由於異能失效,我沒能逃走就被你關了起來,所以也就沒有了後來回基地、遇見他、又被他送回巢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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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君祁又掏出一個蛋黃派:“什麼時間線?”

江與臨抿了抿唇:“解釋起來比較複雜,我也沒完全弄懂,有機會再講給你。”

禦君祁點點頭,沒有繼續往下問。

與喜歡探究未知的人類不同,怪物沒有過於旺盛的好奇心。

這是江與臨很欣賞的特質,也是他喜歡與禦君祁相處的原因之一。

沒有疑問,沒有壓力。

尤其是對於那些他自己都沒有搞懂的事情,傾聽者能夠適時停止追問,簡直是世間最美好的品德。

江與臨至今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重生。

他死亡與重生的時間點相距很近,幾乎重合。

瞬間回檔速度太快,沒有絲毫緩衝,很容易產生巨大的不真實感。

江與臨偶爾會懷疑死亡也許隻是一場夢,無論在情感上還是理智上,都很難將重生前後的兩段經曆完全區分,所以即便這個時間線的慕容煊什麼都沒做,但他還是很想捅慕容煊兩刀。

隻是捅兩刀,但不捅死。

這種做法其實並不符合江與臨的作風。

倘若隻論動機論,就應該直接殺了慕容煊。

以江與臨對慕容煊的了解,再讓他做一萬次選擇,隻要有機會,他都會把江與臨送進怪物巢穴,重生後的慕容煊沒有這樣做,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他沒機會。

但倘若從結果論,這一世的慕容煊又確實還沒動手,彆說是被江與臨殺死,就算隻挨兩刀都很冤枉。

綜上所述,無論從動機考慮,還是從結果考慮,都隻有殺或者不殺兩個選項,沒有折中選項。

[捅兩刀,但不捅死]是一個完全失敗的決策。

“可是不捅他兩刀,我真是晚上睡覺都不香,”江與臨從禦君祁口袋裡拿出一個蛋黃派:“你知道我最惡心他的一點是什麼嗎?”

禦君祁搖頭。

江與臨說:“虛偽。”

禦君祁立刻說:“我不虛偽。”

祂其實聽不太懂人類的彎彎繞繞。

在禦君祁的認知裡,甚至覺得‘把江與臨送回祂巢穴裡’的慕容煊很好。

是個樂於助怪的熱心人類。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

好人就不會死了嗎?

無論禦君祁覺得誰再好,隻要江與臨不喜歡,祂都會眼也不眨地幫江與臨殺掉那個人。

江與臨聲音微冷:“我剛到北方基地時,慕容煊裝出一副與我誌同道合的樣子,主動和我做兄弟,然後又嫌我殺得怪物太多,影響了基地暫時休戰的謀劃。”

禦君祁聲音又低又輕:“不要生氣

了,我都不在乎你殺的怪物多,人類更沒有立場指責你。”

禦君祁說話總是這麼好笑。

聞言,江與臨心頭怒火消散,忍不住又瞥了禦君祁一眼。

禦君祁吃完一個的蛋黃派,又想把塑封包裝放進嘴裡。

江與臨在祂手上拍了一下:“都說多少次了,不要什麼都吃!”

禦君祁喉結動了動,探頭往外麵看,盯著桌麵上的礦泉水說:“我渴了。”

“誰讓你吃那麼多蛋黃派,”江與臨抬起手指,指尖藍色異能閃爍:“張嘴。”

禦君祁張開嘴,接著江與臨的手,喝了點異能凝結出來的水。

吃飽喝足,禦君祁斜靠在櫃子裡,伸開一條腿:“慕容煊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累了。”

禦君祁太高了,半蜷在衣櫃裡很不舒服。

如果是以章魚的形態,縮在箱子裡感覺就很好,人類身體構造太奇怪了,沒辦法對折,也不能攤開,這樣就造成了很多空間上的浪費,因為江與臨就在身邊,祂不能變回章魚,隻能儘量在有限的空間裡舒展身體。

不過櫃箱內的容量就這麼大,祂這邊占得位置多了,自然會擠到江與臨。

江與臨踢了禦君祁一腳:“腿收回去,彆擠我。”

禦君祁破罐子破摔,直接在衣櫃裡半躺下來,霸道地填滿整個箱底:“一直曲著腿很不舒服,你腿不酸嗎?”

沒有什麼比散漫的態度更具傳染性。

江與臨本來一個人呆的好好的,就算在惡劣的環境裡也能始終保持嚴陣以待,潛伏上幾個小時輕而易舉,可一聽到禦君祁抱怨不舒服,自己的骨頭也開始犯懶,很想跟著躺下來。

禦君祁側身半躺:“你可以靠我身上。”

江與臨搖搖頭,又堅持了三分鐘,然後踹開禦君祁,窩進了禦君祁和櫃板之間的小縫隙裡。

櫃箱內幽暗而安靜,空氣稀薄。

背靠櫃板,身前是禦君祁寬大的肩膀,狹小的空間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全感。

江與臨眼簾半闔,語調慵懶:“難怪你那麼喜歡睡在櫃子了……歧礬山那個冰櫃,是你的床吧。”

禦君祁背對著江與臨,沒說話。

空間太窄了,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十分憋屈,江與臨的額頭隻能抵在怪物肩膀上,清淺的呼吸輕輕打在祂後頸,又酥又麻。

又過了十幾分鐘,江與臨的呼吸見長,頭也越來越沉。

他睡著了。

禦君祁平緩的心跳變化一瞬。

江與臨從前是個很警惕的人類。

末世之中,危險無處不在,警惕的本能練就於危機之中,當環境變得安全,這種本能也會逐漸退化。

禦君祁是一隻足夠強大的怪物,自從祂出現在後,江與臨很久沒有被其他怪物襲擊了。

這種變化很容易改變一個人,江與臨不可避免地對這隻神級怪物產生了信任,他相信禦君祁不會傷害他,也相信如果遭遇襲擊,禦君

祁能夠及時處理。

當禦君祁在他身邊時,江與臨完全失去了戒備心。

當然,身體還未完全康複也是他睡著的原因之一,早上出門前,江與臨還吃了感冒藥,那玩意也挺容易讓人犯困的。

陽光落在江與臨手背上,能清楚地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那是雙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長,關節分明,線條流暢而優雅,像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每一個細節都完美至極,但那又是雙很有力量的手,能夠抓起100公斤的男人丟在地上,也能輕而易舉地扭斷怪物的喉嚨。

反差感更加彰顯出男性特有的魅力,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禦君祁無意識地捏著江與臨的手指,就像江與臨無聊時總是捏小章魚的觸手一樣——

祂是隻學習性很強的怪物,偶爾還會喝一點江與臨的血,融合了對方基因後,很多小習慣都會向江與臨靠攏。

禦君祁喜歡江與臨的味道,江與臨的血比蛋黃派還要美味。

之前,祂得到血的機會並不多,大多時候隻能等江與臨主動拿血去喂小章魚,或者等江與臨受傷,用觸手偷偷吸走傷口淌出的鮮血。

禦君祁做的很小心,因為江與臨不讓祂吃人,祂隻能尋找機會吃一點點江與臨。

可現在,江與臨願意主動飼養祂,甚至因為飼養祂而虛弱。

每當這個念頭自腦海劃過,禦君祁都能清楚感知到某種強烈的激切。

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像是被一道高壓閃電擊中後脊,又像被沾滿江與臨味道的鞭子抽中身體,又痛又爽。

祂垂眸看向眼前這個削瘦的人類。

和人類在一起太久,怪物也會變得奇怪,祂明明想吃掉這個人,可又舍不得他流血。

饑渴的感覺從未停歇。

祂每時每刻都在與食欲抗爭。

抵禦本能、對抗欲.望。

鮮血是江與臨自願給予祂的獎賞,即便他因此而虛弱,卻仍舊能毫不設防地睡在祂身邊。

在如此不合時宜的環境下,他在我身邊睡著了。

無與倫比的興奮在體內流竄。

怪物心蕩神迷,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祂既想把江與臨緊緊摟進懷裡,小心翼翼地貼身保護,再也不讓他留一滴血;又想立即低下頭,一口咬著江與臨脖頸上,令他永遠維持著半虛弱的狀態,隻能依偎在自己懷裡。

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拉扯著祂,祂快要瘋掉了。

密閉的環境中,到處都是江與臨的味道。

好香。

時間變得很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一呼一吸之間都恍如隔離千萬年。

時間緩慢流逝,悄然離去。

最終的最終,禦君祁一動未動。

沒有抱他,也沒有咬他。

祂像一尊死去的雕像,或者沉默山嶽,靜靜佇立在江與臨身前。

驕陽向西滑落,光影掠過紗窗,去而不返。

“臥槽,我怎麼睡著了。”

江與臨輕.喘一聲,睜開眼睛:“我睡多久了?”

禦君祁原本華麗的聲線微啞,像是罩了迷蒙的霧氣。

祂低聲答道:“也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