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庇佑!軍團長,我們攻陷了沙目城,滅亡了最後一個抵抗的北特科斯城邦!曆經了兩年多的征伐,這大河兩岸的北特科斯諸部,總算是被我們討平了!…接下來,我們還要繼續北上,追擊羽毛親王的殘軍嗎?”
“...”
朝陽升起東山,拉出西斜的長影,映入起伏隔絕的西山。古老的沙目城,就坐落在群山間的盆地,坐落在流淌的沙河旁,不知度過了幾百上千年的時光。
按照北特科斯神裔的說法,最初的先祖神裔們,是古老的托爾特克血脈,隻是為了躲避末日神災,才隱入荒原群山。而等神災過去,他們又從北方南下,從沙河上遊的“大沙河”,從連綿的群山與荒原中走出,定居在這片難得的豐饒之地!隨後,部族漸漸向南擴展,直到勒曼大河兩側…
至於那些更南方的特科斯部族,雖然語言與樣貌,都和北方特科斯人相近,卻並沒有尊崇的古老神血,隻是普通的凡俗部族...
“這是北特科斯神裔的說法。可在我看來,南北的特科斯部族,本來就是一家…他們都是南下的荒原犬裔,也和我們是一家!…”
神猴大酋長庫盧卡戴著羽冠,佇立在沙目城的城頭,凝目眺望了北方許久。沙目城東北是連綿的群山,西北則是漸漸開闊的穀地。沿著西北穀地繼續北上,就是霍然開朗的海濱平原,大河衝擊的泛濫沼澤。
而那片大河平原與沼澤,則是一眾遊獵小部族的領地,惠爾喬人與北特科斯人共同的獵場,再也找不到一處大部族的城邦。
看清這一切後,猴子庫盧卡便轉過頭,心中做出了決斷。隨後,他目光灼灼。看著身旁的親信營長。他明亮的眼神中帶著考校,就像當年殿下考校他一樣。
“古茲曼!”
“啊!軍團長,接下來,您的吩咐?…”
“主神見證!古茲曼,這座沙目城,是北特科斯諸部最北的一座城邦。更往北,就是遊獵部族的貧瘠領地了。那是窮困的遊獵部族,和南方的特科斯村落不同…”
“同樣的,眼下大軍的位置,距離出征時的湖石城四百裡,距離最東邊的查帕拉大湖六百裡,距離最近的勒曼河中段三百裡…三百裡,這個距離,有些太遠了!”
“更何況,眼下又已經到了三月的開頭…古茲曼,你明白我的意思,知曉下一步的安排了嗎?…”
“啊!軍團長,請讓我好好理一理頭緒…”
聽到這些,武士營長古茲曼瞪大了眼睛,仔細凝神思考。他穿著布麵銅甲,手持三米長槍,落後軍團長半個身位,卻又高出半個頭來。征戰十年,這個曾經年輕膽小的墨西加金礦工,早已在一次次的廝殺中,漸漸成長蛻變,成為真正勇猛的金槍武士,成為猴子庫盧卡身邊最為信任的親信同鄉!
這十年來,他一直跟著猴子,從最初緊張畏懼的長槍民兵,成長為勇敢結陣的長槍武士。接著,他立下戰功,提拔為無畏衝陣的武士隊長,又晉升成堅定血戰的武士大隊長,直到如今指揮千人的武士營長。而他這一步步走來的過程,也是眾多金槍武士們的人生軌跡。
從十年前填線的第一長槍軍團,到如今攻無不克的大湖軍團,隻需要十年廝殺,從未戰敗即可!
“嗯…軍團長,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您說過,戰爭是一場計算,要算清一切得失,尤其是後勤與糧食積累…”
“主神庇佑!這不是我說的,是陛下說的!”
“是!讚美主神,讚美陛下!…”
武士營長古茲曼低下頭來,虔誠的祈禱了一句。隨後,他神情嚴肅,伸出一根根手指,算給讚許的猴子庫盧卡聽。
“主神見證!軍團長,沙目城確實是最北的城邦,城牆也最為低矮。而再往北,就隻有鬆散的小股特科斯部族,甚至許多還在遊獵遷徙…因此,若是我們繼續北上,就很難征集到大軍出征的糧食。而這些部族,恐怕已經被羽毛親王洗劫過一遍,甚至裹挾著一同北逃了!…”
“至於勒曼大河,那是大軍快速移動,沿河征討各部的生命線!我們大湖軍團,隻要在大河周圍不遠,就能借助大河的船運,迅速出動大軍,討伐上遊與下遊…三百裡是大軍行軍十天的時間,也是及時鎮壓叛亂的極限!隻要我們還在大河南北三百裡內,那上遊的二十萬大湖普雷佩查人,中下遊征服的二十多萬北特科斯部族,還有四五萬沿河安置的瓜馬爾犬裔…這些新征服未久,尚未真正歸心的紛亂部族,就會畏懼我們隨時能夠抵達的強大兵鋒,不敢生出叛亂的心思!…”
“而眼下是三月的開始,距離五月春耕,僅僅隻有兩月!這個時間,已經不足以支持我們北上,討伐不知逃到哪裡的羽毛親王…所以,總得來說,糧食供給、後方鎮壓、春耕時間,都無法支持我們繼續北征了!而沙目城就是這一次征討的儘頭,羽毛殘軍算是僥幸的,又逃出了一命。至於接下來,大軍要迅速南歸,準備今年五月的春耕!”
這一番分析說完,武士營長古茲曼就睜大眼睛,像是等待老師誇獎的學生,期待的看著軍團長。而猴子庫盧卡麵露笑容,由衷欣喜地點了點頭。他伸出手來,重重拍了拍親信古茲曼的肩膀,“老懷甚慰”的笑道。
“很好!古茲曼,你很不錯!…”
“沙目城的位置很重要,是大河北方的鎖鑰重鎮。這裡不僅要防備北方南下襲擾的犬裔,還要防備不知道會不會返回偷襲的羽毛親王…隻有守住這裡,才有整片大河沿岸的安穩種田!…”
“像這樣重要的城鎮,我隻能交給信得過、又看得清的人!古茲曼,在大湖軍團中,隻有你符合這個條件!所以,這座北方重鎮,我就交給你了!…”
“啊?啊這!…軍團長,頭兒!你要把我丟在這裡,讓我主掌一座城邦?…可是,可是我隻是…一個平民出身的武士營長,我隻會打仗啊!…”
聽到庫盧卡的安排,古茲曼愣在原地,臉色發白,再次露出久違的緊張。此刻的他有十足的信心,在軍團長的命令下,帶著千人的長槍武士出擊,擊垮數千人的敵軍!可是,要讓他單獨駐紮一地,自主負責軍政事務,卻又似乎大大超出了他的經驗能力,讓他忍不住不安惶恐…
“哈哈!古茲曼,要坐穩這裡,會打仗就夠了!更何況,你還指揮過武士營屯田,有著屯田耕種的經驗…這座沙目城要作為北方軍鎮,不需要太多太雜的部落民,我會把大部分部族遷走!你要相信自己,隻要能守、能戰、能屯田,就完完全全的足夠了!”
猴子庫盧卡麵帶笑容,親切的握拳錘了錘武士營長,鼓勵著自己親信的老鄉。他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心中其實有些黯然,有些擔憂,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實在是手中沒人了!
作為墨西加平民出身的軍團長,猴子本來就沒有什麼家臣,也沒有什麼普雷佩查的貴族後裔投靠他。而他潔身自好,也沒有和什麼大部族聯姻。眼下他能夠完全信賴的心腹,除了少數的王國祭司、普雷佩查將領外,隻有長槍軍團出身的武士,隻有他一手帶出的兵!
可以這樣薄弱的根底,猴子的征服與擴張卻又極為迅速,猶如大魚的鯨吞。不過短短數年,他就討平了查帕拉大湖,征服了勒曼河中下遊的北特科斯諸部,更追擊羽毛親王六百裡,把對方徹底趕到了北方大陸的邊緣!
可這樣一來,麵對足有湖中王國三分之一的龐大領地,他手中可靠的親信人手,就更加捉襟見肘了…
“主神啊!從查帕拉大湖到入海口,東西六百裡。從沙目城到阿梅卡城,南北四百裡。這麼廣闊的領地,足足五十萬來自各地的部族…我真的能穩穩消化,掌控在手中嗎?…難道,我也得學著青丘種蛙、詩人巴拉莫的樣子,去和各地征服的部族聯姻嗎?或者,和阿帕四指、礦工埃茲潘一樣,和王國祭司派係、強力地方勢力合流,準備擁立殿下的王子…可這些辦法,就是放猛獸出籠啊!…”
這一刻,猴子庫盧卡站在低矮破舊的古老城牆上,望著漸漸升到天中的太陽,心頭是萬千翻湧的思緒。許久之後,他才低低地呼出一口長氣,自嘲的對太陽笑道。
“殿下啊殿下!我這個雜糅出的大湖縣,可實在是太雜太亂啦!我要鎮壓五十萬部族,可我能依靠的墨西加本部,卻僅僅隻有四千啊!…”
“主神庇佑,我的殿下,您可要儘早的、好好的回來!…不然,我真害怕自己扛不住,害怕心中的猿猴爬上樹!最後,不是走上青丘的氏族路子,就是走上阿帕的擁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