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八十七章 漫長的雨夜,垂首的雲蛇(1 / 1)

山城高高絕險,雨夜昏沉無光。黑蛇特爾科特麵無表情,站在山城後寨的寨牆上,眺望著看不清的山路,等待著看不清的未來。在他身旁,瘦小的暗蛇穿著皮甲,眼神中帶著希冀。他抬頭看了會自己的父親,又默默低下了頭。

再往後,數十名黑蛇親衛、一百多名雲蛇武士,都聚集在寨牆邊,淋著雨,沉默的等候著。在寥寥的火光下,很多人都餓的麵黃肌瘦,乾癟的不成樣子。有的人又缺鹽的厲害,缺得渾身浮腫,站都站不穩當;還有人神情死寂,手中的兵刃上,一直滴著血滴,也不知道是誰的血…

這一刻,所有人都是一同地沉默著,低著頭,似乎不願麵對、又必須麵對接下來的一切,把生死交於人手。

在這個安靜的雨夜,他們邁出了那一步…從此,所有人就都背叛了傳承的狩獵之神,也背叛了前寨的雲蛇神裔,背叛了這三年半來的堅守!…然而,他們其實沒有選擇…他們的選擇,僅僅是想在沒有希望的長夜中,想要竭力地活下去,活著看到曙光而已。

夜雨淅瀝,大隊的禁衛武士披著黑色的鬥篷,藏著些許的火把,沿著僅有一人寬的山路而上。他們在雨夜中低聲前行,就像是一條真正肅殺的“黑蛇”,去捕捉等候許久的獵物!

在這樣的夜晚,隻有組織度最高的禁衛武士,才能夠組織起攀登與攻城。而在如此絕險的地形中,若是遇到敵人的阻攔,遇到投擲的滾石與落木…也隻有精銳的禁衛,才有在內應的幫助下,最後一絲奪城的可能!

好在,預想中殘酷的攻城戰鬥,並沒有發生。寨門洞開,守衛的雲蛇武士們低頭束手,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就像在漫長的等候中,終於瓜熟蒂落,果實從樹上落下,濺出紅色的汁水,留下最深沉的黑紅。

很快,數十名王國禁衛武士衝入後寨,第一時間控製了寨門周圍。黑蛇特爾科特帶著眾多守軍,丟下手中的武器,跪倒在王國的軍團麵前!

“讚美主神!我們把不落的山城,獻給至高的主神與殿下…”

片刻後,越來越多的禁衛武士湧入後寨,喧嘩聲漸漸升起,卻始終沒有廝殺與戰鬥的呐喊。而在兩三刻種後,這座建在山頭平頂上的雲蛇後寨,連帶著周圍兩千多畝貧瘠的山田,就徹底落入了王國的掌控中!

“主神庇佑!尊敬的黑蛇神裔特爾科特,您終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梅卡特祭司麵帶笑容,和老民兵奇瓦科一起,從禁衛武士的隊伍中走出。他登上寨牆,看著後寨內外大片的田地,又眺望著不遠處,另一座相鄰山頭上的前寨,難掩臉上的激動與興奮。

“哈哈!沒有了這後寨的山田,哪怕今夜偷襲不下雲蛇前寨,他們也不可能再守下去了!…”

“哈哈哈!這最後的雲蛇山城,這不落的古老要塞,終於陷落在了王國的手中!…”

聽到梅卡特祭司的話語,黑蛇特爾科特深深低頭,腰也無聲躬了下來。他悄無聲息,拉了下暗蛇的衣袖。瘦小的暗蛇抿了抿嘴,就走到禁衛武士的隊伍中,低頭衝著老民兵奇瓦科,低低的喚了一聲。

“奇老爹!…”

“哎!暗蛇呀,你一個人在寨子中,呆了這麼久…可真是…不容易啊!…”

看著枯瘦小小、又一次營養不良的暗蛇,老民兵奇瓦科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和藹地伸出手來,揉了揉暗蛇的頭發,看了黑蛇一眼,便許諾一樣地說道。

“主神見證!放心吧!王國的武士入了寨子,主神的光明已經到來…一切就都要結束了!一切也都要變好了!殿下真算是仁慈的…”

“讚美光明的主神!讚美仁慈的殿下!”

聽完這一番對話,黑蛇特爾科特心中稍定。他依然低著頭,對著梅卡特祭司,沉聲懇求道。

“尊敬的王國使者!還請您…不要忘記死神殿下的諾言…我們投降之後的處置…”

聞言,梅卡特祭司眉頭一揚,臉上似笑非笑。他看著黑蛇恭敬垂首的樣子,澹澹的開口道。

“黑蛇神裔,你且放心!你獻出了雲蛇後寨,那殿下的諾言,保全八百人的名額,還有北方大陸的封地...自然是一定會兌現的!實際上,若是沒有殿下之前,鬆手放入寨中的糧食與食鹽…你們這後寨中,恐怕還要再死上一批,連八百人都湊不齊呢!…”

聽到這,黑蛇特爾科特垂下眼眸,默然的說不出話來。這場漫長的神戰,是如此殘酷,殘酷到超出了所有特拉斯卡拉貴族的想象!

墨西加人橫掃四邦,獻祭了數以萬計的神裔、貴族、祭司、頭人與武士!接著,大軍圍住雲蛇山城,足足圍了三年半,沒有任何放棄的樣子。這一場漫長的圍攻,硬生生把雲蛇城數個寨子,一萬兩三千部族,圍到隻剩前後兩寨,攏共三千人不到!

物資貴乏,缺鹽少糧。各部的老弱婦孺幾乎死儘,羸弱的丁壯也被迫下山,衝擊墨西加人的封鎖,最後或死或降。而在可怕到磨滅一切信仰與希望的圍城後,此時雲蛇後寨的人口,確實也隻剩下八百多人而已…

“主神掌控命運,也掌控天下各部!…舊有的雲蛇神,已經死了。而諸部的雲蛇神裔,注定會獻祭消亡…尊敬的王國使者,我真心感謝主神的仁慈,感謝殿下的康慨,能放過我們這些卑微的山間殘民們!…”

“嗯,主神庇佑!黑蛇神裔,您能明白主神與殿下的仁厚,就算是為自己的未來,尋到了一條光明的正途…”

聽到黑蛇特爾科特的話,梅卡特祭司肯定地點了點頭。對方既然這麼識趣,又有著暗蛇這樣的兒子,那他自然也不會吝惜,去多提點兩句。

“特爾科特,請您記住!您的身上,流淌著雲蛇神的血脈。殿下雖然能容忍您,但聯盟的其他人,包括聯盟的神王,恐怕是容不下的…”

“因此,對於您來說,首要的是改信主神!您必須表現出足夠的虔誠,甚至要更勝過其他信徒一籌!…同樣的,您也要保持低調,在服飾、傳統與儀式上,都是要謹小慎微,向墨西加貴族靠攏…”

“而除了這些之外,眼下最重要的任務…”

梅卡特祭司笑吟吟的,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前寨,又指了指兩寨間通路。從這個方向望去,那如懸空的天險一樣,用繩索與木板勾連的簡陋索道,就像是一條垂首的雲蛇,透著瀕臨死亡的暗芒。

“尊敬的黑蛇神裔特爾科特!還請你派出手下的親衛武士,行過繩道,想辦法控製住另一頭的崗哨…引領王國勇猛的禁衛武士,攻入最後的雲蛇前寨吧!…您要知道,至高的主神,已經等待了太久,去品嘗最崇高又美味的雲蛇城主特佩蒂克,還有那些最後存留的雲蛇貴種們…”

“長夜漫漫,夜雨沉沉,時候還早的很呢!…等明日的朝陽升起的時候,這一場漫長的圍城,就該真正的結束了。而主神的旗幟,若是能樹立在古老的雲蛇神廟上,看到第一縷東方的曙光…”

“主神庇佑!那我們就可以派出使者,向殿下報捷了!而您的未來,也會因此多出一道曙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