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在雨季的盛期到來前,王國的東征大軍,在“內應”的幫助下,一舉攻陷了隱蛇聖城。黑狼托爾泰克親自坐鎮,清洗隱蛇神裔與祭司,前後獻祭六千餘丁口,皈依了五萬多部族。而主神的旗幟,在東征托托納克三年後,終於在盛夏到來之時,出現在了海濱之地的最東方!
隱蛇聖城的覆滅,隱蛇祭司團的滅亡,對於托托納克海濱諸部來說,是一種古老信仰的毀滅,更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強烈衝擊的心靈震撼!隨著這個消息的傳播,海濱之地的托托納克諸部,都幾乎失去了繼續抵抗的鬥誌。而原本在叢林中遊擊抵抗的部族,或是向叢林深處遷徙的部族,也都陸續向新生的海濱聯盟臣服,甚至舉族投降。
“主神庇佑!繼續向東,繼續向南!在瓢潑的大雨阻斷一切前,給我儘可能的前進、再前進!…”
黑狼手持著新得的“神器”,征伐的腳步絲毫不願停留。七月中,王國軍團分散成營隊,橫掃隱蛇城東側方圓兩百裡,征服近十萬隱蛇與東遷諸部。而王國的營隊,也一並占據了奧爾梅克第二古城,古老神聖的祭祀之地,拉文塔。
至此,王國大軍徹底掌控了隱蛇河與日出河的下遊,完全占據了四座奧爾梅克古城。而東方的托托納克部族聯盟,也在凶猛的暴雨中正式滅亡!
七月底,王國的部族先鋒們,已經深入日出河的中遊,第一次與東南山林中的索克諸部相遇。隨後,瀑布般的暴雨傾盆而落,讓一切的軍事行動都停滯下來。而新生的海濱聯盟,在完全占據了一千餘裡的海濱沿岸後,終於第一次讓上百萬的托托納克諸部,在名義上歸於一統!
“主神庇佑!殿下賜福!哈哈!我黑狼托爾泰克前後打了三年,終於把整片托托納克海岸,把這些頑固抵抗的城邦與部族,都一個一個的討伐平定了!”
暴雨連天,連海上都滿是風暴。黑狼托爾泰克打不了仗,就隻能呆在新征服的隱蛇城,被迫處理起無聊的政務。
當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背著長劍“霜之哀傷”,插著阿特科約特爾處理過的頭骨,在城中四處巡查。他帶著大群的紅發親衛,就像是出巡的狼王,巡視著自己的領地。而隻要他經過的地方,看到他狼行虎視的姿態,所有的托托納克武士都會敬畏的低下頭來,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而對黑狼來說,唯一有樂趣的消遣,就是去城中心的隱蛇聖廟中,一邊監督降將帕普乾活,一邊聽著對方換著花樣的恭維。
“啊!尊敬的黑狼頭兒,我聽見海濱的雷聲,就像聽見您威嚴的咆孝!而當我看著風暴在麵前消散,就知曉是您背著神器而來,讓風暴的精怪都為之畏懼低頭!…”
“哈哈!帕普,你今天的恭維不大行啊!風暴散了,是因為我來了。那要是一會風暴來了,我人還在,你又要怎麼說啊?”
“啊!主神見證!要是一會風暴來了,自然是您強大威嚴的神性,已經剝奪了精怪對風暴的掌控,可以直接把風暴吸引而來呀!…”
聞言,黑狼哈哈大笑,頗為暢快。他伸出手來,用力拍了拍帕普的肩膀,直率的打趣了兩句。
“哈哈!帕普,你這張嘴啊,真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天生的適合編故事騙人!…難怪殿下看重你,讓你去編纂奧爾梅克的先祖史詩!…”
“呃,黑狼頭兒,雖然確實是這個道理,但這話可不好這麼說…那個,殿下會不高興的…”
“嗯,我知道!殿下看重這先祖史詩,要把天下各部都編到一起去…哈哈!這就像是用草繩,把各地各窩的兔子們,都串成一串兒。然後,讓他們互相都尿了尿,串了味道…最後啊,硬說他們是一窩兒生的!”
黑狼托爾泰克得意洋洋,瞅著麵露驚訝的降將帕普,大大咧咧的開口道。
“帕普啊,這裡麵的道理,我可明白很了!說白了,我討伐各部,就是那根繩,串兔子的!你呢,編什麼史詩,就是負責給兔子尿尿,串味道的。繩子是硬著來的,不聽話的兔子,就一巴掌捏死。尿尿是軟著來的,老兔子看見死不了,雖然難聞,還是會低頭認了…”
“然後啊,等不聽話的老兔子們都死光了,新生的小兔子們誰還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生的啊?等他們在一根繩子上長大了,聞著味差不多,瞅著也都像,那就真以為是一窩的了…到了那時候,即使把硬串的繩子抽了,他們也會聚在一起,散不了啦!…”
“這…這…主神庇佑!黑狼頭兒…您真是…真是…”
聞言,降將帕普震驚的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黑狼頭兒,就像第一次認識對方一樣!
這一番比喻言簡意賅、話糙理不糙,幾乎把殿下安排的深意,都全部琢磨的清清楚楚。要知道,就連帕普他自己,也是反複思考了許久,才領悟透徹。他可從沒想到,如同猛獸一般的黑狼頭兒,竟然能有這樣銳利的鷹眼,能夠直接看透表象?
“哈哈!怎麼,帕普,你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哈哈!我可明白的很呢!…對了,你剛才說我真是什麼?…”
“呃…您真是…真是石頭中藏著綠鬆石,智慧暗藏啊!…”
“嗯,不錯!這話我愛聽!…來,我給你介紹個人,正好加入到你編纂史詩的祭司隊伍裡!…”
看著由衷敬佩的帕普,黑狼托爾泰克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他伸手一拉,從背後拉出一個樣貌脫俗、神態悠揚的老巫醫。而這個老巫醫的懷中,則抱著一卷灰撲撲的白布。透過白布的縫隙與形狀,隱約能看到那一層外在的包裹之中,正是一個人頭大小、黑紫泛灰的古樸陶盤。
“嗯,他是隱蛇城中的一名部族老巫醫,也叫智者卡尼ani!”
聽到這樣的名字,降將帕普的童孔微微一縮。在海濱的托托納克語中,“卡尼”一詞的含義,就是‘智慧’!而敢以這樣的詞為名字,就說明…
“智者卡尼,是前不久我的紅發親衛們掃蕩隱蛇之地時,在周圍一個小部族中,遇到的一位博學多識的老巫醫!本來呢,親衛們準備把這些部族的頭人和祭司,都一股腦的獻祭了…”
黑狼伸出手來,重重的拍了拍老巫醫的肩膀。老巫醫眼皮一跳,臉上的神態卻依然悠然。這一刻,他那仿佛不是在城邦燒毀了一半的聖廟中,而是在幽深的叢林裡,感受著自然的鳥語與花香。
“但這位老巫醫懂得很多,和親衛們交流了一陣,給他們每個人都占卜了一次,被推崇為荒原薩滿一樣的智慧人物!…於是啊,我的紅發親衛們商量了一下,就把這位智者,從那部族中‘請’來了!”
聞言,老巫醫卡尼麵帶微笑,微微向帕普點頭。雖然他被“請來”的過程,並不是那麼和諧與情願,但既然又被迫回到了隱蛇城,他也就隻能想想辦法,從征服海濱的王國這裡,謀一份能保全自身的差事了。
想到這,老巫醫卡尼悠悠開口,語調古樸而蒼涼。他說出的話語,像是部族老人的歌唱,十分親切悠揚,又像是篝火敘事人的講述,令人回味悠長。
“神性的陶盤啊,告訴我新的海濱未來!唯一的主神開啟嶄新的紀元,所有部族的命運,都在紀元的輪回中更改!…”
“高原的神鷹啊,從西方的高處飛起。她越過千裡的海濱,要去往東方無際的深海!…而在那莫測變幻的深海中,又隱藏著什麼呢?凡俗的人們蒙受神啟,無法看見,卻在準備著未來!他們登上長長的島,他們劃著長長的船,去並不遙遠的未來,迎接黑暗又遙遠的挑戰!…”
聽到這裡,黑狼托爾泰克瞪大眼睛,與降軍帕普對視一眼,臉上瞬間都有些變色。而老巫醫卡尼神情不變,隻是帶著澹然的笑容,抱著懷中的陶盤,唱起最後一段。
“神性的陶盤啊,什麼是天下的未來?是東去的光、西來的暗、還是陸地上的血、與大海中的船?…然而,神物有靈,卻沒有答桉。她隻是指引著我,來到古老又嶄新的神聖之地,從天下各部史詩的過去中,譜寫奧爾梅克膠人的未來!”
幾段祭歌唱完,好像是未來的占卜,又好像是神秘的預兆。而這些祭歌落在兩人的心裡,又似乎準確的印證著,他們所知曉的王者神啟,對應著殿下的布局與安排!
唱完祭歌,老巫醫卡尼看了下睜大眼睛的黑狼,又望了望抿緊嘴唇的帕普。他微微一笑,第一次低頭行禮。
“尊敬的黑狼元帥,尊敬的帕普祭司…老朽不才,蒙受神物的指引…願為預言中的嶄新紀元,為奧爾梅克史詩的編纂,獻上一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