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見證!蒂卡洛,所以你說了那麼多,意思就是,接受隱蛇城水師團長的投降,有三個好處!一個是斷絕海路的支援,打擊城中人心與士氣,讓隱蛇城儘快陷落。另一個是有了內應的謀劃,能把隱蛇城中的祭司團與神裔們,儘量一網打儘…”
夜色深沉,大殿中搖曳著長影,天頂上投落下月光。黑狼托爾泰克皺著眉頭,思索著蒂卡洛小心翼翼的建言。對於這兩個軍事上的好處,他其實有些不以為然。憑借著他黑狼托爾泰克的能力,在眼下的局勢下,想要破城滅族,又哪有什麼難處可言?!
“嗯…最關鍵的,還是第三個好處。獲得幾艘現成的瑪雅大船,拿回兩艘王國的長船,還有一批現成的瑪雅船匠…為更東方瑪雅的征伐、古巴的開拓,提供運載的水師!”
想到這裡,黑狼摸著下巴,沉吟了好一會。他身上還有一封殿下的信,吩咐他搜羅沿途城邦的船匠、木匠,送到金灣城,為王國的東方造船司服務。
他知道,造船和建造攻城器械不同,是個真正的技術活,不存在什麼“大力出奇跡”,也不會打完仗用一次就扔。大船的建造需要漫長的時間,從木料到骨架到船體,都有著很繁瑣的工序,也需要專業性的人才。
征召一支部族營隊,大概隻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天的時間,拉出來就能上戰場。但組建一支沿海的水師,造出可用的大船,需要的時間則以年計!
“兩年,都快兩年了!王國的東方造船司,還沒有造出一艘長船…嗯,殿下說第一批長船已經快建好了,但也隻有十艘…主神啊!這種海上的打仗,可真是麻煩!…”
想到這裡,黑狼又瞪大眼睛,伸手揪住蒂卡洛的衣襟,厲聲嗬斥道。
“蒂卡洛!你老實交代!隱蛇城的瑪雅船匠,是不是隨你一同被俘虜的?!你這隻老狐狸,做事為何這麼不仔細?平白的泄露的船隊的行蹤,真真是該死!該殺!…”
“咳!咳!尊敬的黑狼軍團長…隱蛇城的船匠中,確實有幾個領隊的骨乾,是我準備獻給殿下的瑪雅潘大匠…但其他的船匠,應該是他們從其他的瑪雅城邦船隊中,扣下來的…”
瑪雅商人蒂卡洛歪著身子,試著掙脫了一下,卻完全撼動不了黑狼的手勁。他的臉上露出苦笑,隻得艱難的回答道。
“黑狼團長,您知道的!…造船需要時間,隱蛇城的船隊中,隻有三艘瑪雅槳帆船,是帕普祭司手下的船匠彷造的,其餘都是來自強行的征召…”
“主神見證!他們在隱蛇城東邊的水寨中,有一百多人的工匠隊伍,正在建造五艘槳帆船,還屯有一大批陰乾的大木好料!…這些可都是隱蛇城的總祭司想法設法,從各處城邦與貴族手中籌集的…眼下,隻要帕普祭司帶著水師投降,那就都是您的,都是殿下的啊!…”
“一百多工匠,五艘在建的槳帆船,一批大木好料?”
聞言,黑狼托爾泰克抿了抿嘴,眼中閃動了會,這才鬆開了手。
“蒂卡洛,主神見證!這些都是你親眼見的,還是你聽那個什麼帕普說的?”
“呃…是帕普祭司說的!但想來他也沒有膽量,向殿下和您撒謊…”
“嗯…我知道了!”
黑狼托爾泰克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像是冷酷的頭狼。他環顧左右,注視著染血的宮殿四壁,看到一尊羽蛇神的人身木凋,眼神漸漸凶狠。隨後,他也不管旁邊站著的蒂卡洛,徑直大步走到木凋前,向左右親衛吩咐道。
“來人!把我軍團長的青銅大劍,拿過來!”
“是!頭兒!”
片刻後,黑狼托爾泰克握著一米多長的大劍,沉默了數息,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猛然發出一聲爆喝!
“帕普!死!…”
沉重的大劍急速揮動,帶著劇烈爆出的風聲,重重的劈砍在了木凋之上!
“砰!卡察!…”
這一擊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角度又是如此精妙!這是驚人的力量與技巧的結合,甚至把等同人身的堅硬木凋,一劍劈砍成了兩半!而這樣可怕的一劍,若是落在穿著皮甲的武士身上,也一定能同樣砍成兩半!
“啊!”
羽蛇神的頭顱滴溜溜的滾落,就落在蒂卡洛身前不遠。麵對這種強悍無匹的武力,這種純粹殺人的技巧,蒂卡洛光滑的頭顱上,又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這…尊敬的…黑狼軍團長…”
“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黑狼托爾泰克眼神望來,那種毫不掩飾的,猛獸一樣的殺意,直刺的蒂卡洛心中生寒。他本來想提一句,帕普祭司的投降條件,但看到眼下的情勢,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
“哎!我還是去向殿下,親自勸說吧…”
話到嘴邊,瑪雅商人蒂卡洛努力笑著,恭敬的低下了頭。
“主神見證!尊敬的黑狼團長…我交代完了,一切都由您來裁決!…”
“嗯。”
黑狼托爾泰克垂下眼眸,神情冷硬的沉默了許久,才冷聲開口道。
“烏塔!”
“頭兒!”
“攻破祭湖城後,向殿下報捷的使者,走了幾天了?”
“頭兒,第一批報捷的使者,估計已經到金灣城了。至於第二批回稟具體戰報的使者,昨天早上才走…”
“你能追上嗎?帶著這家夥,儘快到金灣城!…”
“呃!帶著他?”
紅發親衛烏塔轉過身,望著會渾身枯瘦,站久了都有些發顫的蒂卡洛。他先是瞪大眼睛,隨後便如撥浪鼓般,使勁搖起了頭。
“頭兒!這麼瘦的老狐狸,又怎麼可能追得上林中奔跑的土狼?!不行,肯定不行…除非…”
“嗯?說!”
“除非我帶兩個兄弟,把他綁在棍子上,像挑貨一樣挑著走!…”
“啊!啊這...”
聽到這,瑪雅商人蒂卡洛額頭冒汗,手足又抖了起來。這要是被幾個紅發蠻子,一路挑到金灣城…他這地牢裡出來的身子,估計就得交代在路上了。而這樣不榮譽的死法,對於一個經曆無數風雨的天蛇神裔來說,也實在是沒有臉麵去見先祖…
“不行!你們手腳太糙了!他得手腳齊全地到金灣城,好好地去見殿下!…”
黑狼托爾泰克搖了搖頭,又看了眼抖成篩糠一樣的蒂卡洛,吩咐道。
“找幾個善走的托托納克民兵!給他準備一架那什麼,哦,瑪雅人的小肩輿,能在叢林中走的那種!…”
“主神見證!烏塔,你帶一隊斥候護衛,一定要把他親手送到金灣城,親手交給殿下的親衛!”
“是!頭兒!我這就去準備,天一亮就走!”
“嗯!”
黑狼托爾泰克點了點頭,在親衛烏塔離去之前,最後吩咐道。
“記住了!給他綁在肩輿上!一路上,不許他和其他人接觸!…”
“還有!給我堵住他的嘴!不許這老狐狸說話!”
“好嘞!頭兒!”
月色清涼,親衛烏塔腳下飛快,幾步就沒了影子。而在他身後,瑪雅商人蒂卡洛,也在幾名親衛的押送下,從深沉的大殿中走出。看他那渾身是汗的顫抖模樣,簡直像是從猛獸的巢穴中離開,在生死的邊緣處遊走了一番。而實際的情況,也大抵是如此…
“天蛇神庇佑!這一路的艱難困苦…我終於能夠,去見殿下了!…”
“也不知道,此刻殿下那裡,又是什麼情形呢?…”
喃喃的低語,帶著蒂卡洛的疑問,飄向數百裡外的西方。西方是清清茫茫的月色,也是月色下燈火巡曳的金灣城。
在金灣城中心的宮殿裡,一場瑰麗旖旎的夢境,正如飄逝消散的雲雨般,剛剛初初醒來。那些探索奇妙的痕跡,纏繞在王者的身上,也印刻在他的心裡,讓他有了片刻的空靈與頓悟。
“少女尹蓮…女人…隻屬於我的女人,科利馬山區的宣稱…”
修洛特仰起頭來,看著天頂西去的月亮,感受著某種既叫做責任、又叫做獨占欲、最後還摻雜了權力欲的複雜情緒。隨後,他艱難的掙紮起身,輕輕放好少女糾纏的手腳,無聲地站在床邊,又看了一會累極了睡著的女人。
“嗯...我的女人,又多了一個…來自科利馬山區的貓兒…”
修洛特伸出手,摸了摸沉睡中的“貓兒”,又揉了揉貓兒的短發,捏了捏有些嬰兒肥的臉頰。隨後,他抿了抿嘴,看了眼床上的紅色,默然了會,便溫柔的擦去少女曾經的淚痕,又給對方蓋上了棉毯。
“唔…嗯?…山獅…好凶…不要咬我…”
“…”
聽著貓兒睡夢中的呢喃,修洛特沉默了會,摸了摸身上發痛的痕跡,輕輕的搖了搖頭。貓兒明顯不大聰明,才發生的事都記反了…他笑了笑,便披上長袍,走到窗戶的旁邊,看著柔軟的月光落下。
片刻後,一縷祭司的神煙,從他的手中鳥鳥升起,讓人渾身都放鬆了下來。神煙溝通著古老的先賢,跨越久遠的時空,讓王者深邃的眼神,也望向更西的方向。在那片他看不到的層疊山巒中,有二十萬科利馬山區部族,還有更多的、隻是名義上臣服的西南特科斯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