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鷹戰士!是墨西加人的雄鷹戰士!”
樹蛇城頭,雲蛇獵手特拉維托剛從眩暈中回過神來,就聽到親衛武士緊張的呼喊。他連忙望去,便看見上千精銳的武士,姿態沉穩,步伐矯健,晃動著各色羽毛快步衝鋒而來。
這些武士們的盾牌下側,都垂著黃綠的鳥羽,頭盔上則樹立著灰色的鷹羽。雖然他們的華麗戰衣換成了白金重甲,特拉維托還是就一眼辨認出來。隨後,他的心臟驟然收緊,痛苦的呻吟出聲。
“啊!是持盾的雄鷹戰士!”
此刻雲蛇獵手再是英勇,臉上也露出幾許絕望。
特拉斯卡拉人與墨西加人交戰數十年對於雄鷹戰士的戰鬥力,最是熟悉不過。這些精銳的貴族戰團無需從事勞作,整日習練武藝,戰技嫻熟異常。他們是職業的脫產武士,也是中美洲最為善戰的戰團。而每一位雄鷹戰士本身,都是斬俘十人以上的資深武士!
“城頭的情形”
特拉維托再看向城頭,大多數武士與民兵,依然處在驚恐的混亂之中。兩輪可怕的爆炸,幾乎徹底摧毀了守軍的士氣。此刻,正不斷有人跳下城頭,胡亂嚎叫著,向城內奔逃
“讚美主神!為國王而戰!”
不過片刻,雄鷹戰士們就來到城下。他們齊齊呼喊一聲,就手持盾牌,攀附雲梯,登上城頭。
登城的雄鷹戰士動作沉穩,並不急於突擊。他們殺入先鋒們打開的缺口就穩固的紮下根來。短斧揮動間,便是一蓬蓬飛濺的溫暖鮮血,還有一具具倒伏的守軍屍體。
“雲蛇庇佑!”
特拉維托咬緊牙關,帶著十幾名殘餘的親衛,迎麵對上一股雄鷹戰士。他舍棄了笨重的石錘,換上鋒利的戰棍,連續迅速精準的揮擊,卻始終無法擊殺任何一人。
對戰的雄鷹戰士不僅身披堅固重甲,手中的羽盾也十分靈活,一直護住脖頸要害。再加上他們老練簡潔的戰技,以及相互協作的配合,簡直如岩石般堅韌!
“該死,該死!呼!”
雲蛇獵手低聲咒罵,喘氣出聲。對麵的雄鷹武士,也同樣氣喘籲籲。這種近身的纏鬥最為消耗體力,雄鷹武士身披重甲,決然無法戰鬥太久。若是有充足的兵力,占據城牆優勢,能夠拖延時間還有可能抵禦一二。但是現在
“啊!啊!”
幾名守城的丁壯麵露絕望,發出毫無意義的嚎叫,轉身奔逃。他們跳下城牆,想要逃跑,卻“哢嚓”摔斷了腿,嚎叫就越發淒厲。
“該死!要守不住了!”
特拉維托環顧城頭,站穩腳跟的雄鷹戰士越來越多,城頭的抵抗也越來越弱。甚至連督戰的樹蛇武士,都有人開始潰逃。
“頭兒”
一名親衛湊到身前,一邊舉起盾牌,勉強抵抗對麵的進攻,一邊遲疑地低聲開口。
“頭兒,守不住了”
“天空的雲蛇啊!”
特拉維托仰起頭,看著大雨降至的天空,心中發出一聲悲歎。片刻後,他下定決心,看向最後追隨的幾名親衛,沉聲下令。
“走!我們走!”
“去哪裡?”
“去金字塔神廟,見城主一麵,接走我新婚的妻子!”
“是!”
特拉維托抿緊嘴唇,小心翼翼的脫離戰線,逃離城頭,往城內撤退。在他身旁,不斷有武士與民兵潰逃而下,逃入城中各處躲藏。但是,特拉維托心中清楚,這樣的躲藏毫無意義。攻陷樹蛇城後,麵對數十年的宿敵,墨西加人必然會大洗全城。
若是留在城中,婦孺與低賤的蛾民,或許能作為奴隸,來保全性命。而尊貴的武士與貴族,必然是獻祭的下場!
“嗷嗚,城破了!”
“讚美主神!”
“戰神庇佑聯盟!吼!”
特拉維托一路飛奔,剛剛來到城中心的金字塔神廟前,沸騰的呼喊就從東城牆處響起,夾雜著墨西加武士的獸吼與歡呼,響徹雲霄與全城。他腳步一頓,臉上神色凝重,再次加快腳步,奔上高高的金字塔。
樹蛇城主奧科特站在神廟之中,背對著沸騰喊殺的外城,麵朝著狩獵之神的雕塑。他悲哀地注視著供奉百年的神靈,臉頰劃過淚水,口中絕望地詢問。
“狩獵之神啊!您為何要拋棄我們?是我們的祭品,不夠豐盛嗎?還是戰神的神力,過於強大?”
“尊敬的神裔城主。狩獵之神,決不會拋棄他的子民。很快,我們就會在亡者的烈火中,見到先祖與眾神!”
雲蛇大祭司特魯科白發蒼蒼,神情平靜。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吩咐著尚未逃走的祭司學徒們,堆起神靈的布幔旗幟,壘砌傳承的木畫圖版,又撒上刺鼻的亡者之石。然後,他顫顫巍巍,穿上大祭時的深色祭服,帶好近米長的羽冠,準備著最後的遠行。
數十名樹蛇親衛身披皮甲,站在一旁,既不阻止祭司們的忙碌,也不參與其中。他們隻是麵露死誌,呆呆立在神廟中,等待著末日的到來。
“家主!東牆失守了!南牆也快了!”
武士長伊茨渾身是血,衝入神廟,跪倒在奧科特的身前。
“我剛從南牆回來,還帶回一百武士。快!讓我護著您,逃出城去!”
“逃?哈哈!”
樹蛇城主奧科特麵露慘笑,搖了搖頭。
“墨西加人四麵合圍,又能往哪裡逃?特拉斯卡拉之地,儘數被敵人占據,而先祖的屍體骨灰,都埋在此處”
特拉斯卡拉人與墨西加人類似,既有火葬,也有土葬。而榮耀的神裔與尊貴的高級祭司,會留下火化後的殘骸,供奉在神廟金字塔底部,並伴隨著大量殉葬的玉石、金銀與祭品。
“家主,讓我護著您殺破重圍!從西北出城,不過數十裡,就是連綿的群山。眼看大雨將至,墨西加人不熟悉道路,很難追捕到小股部隊。而隻要逃入山中,耐心躲避,墨西加人的大軍,總有離開的那一天!”
“哈哈!殺破重圍,逃入山中?等待墨西加人離開?”
奧科特身子不動,再次搖頭。他哈哈的笑著,臉上已滿是死誌。
“伊茨,神靈拋棄了我們!聯盟南北四邦,不過半年多,就全麵淪陷。上百萬部族,三十萬男丁,淪為戰神的祭品。而堅固的樹蛇城,甚至隻守了不到一月!”
說到這裡,奧科特眼中流淚,聲音逐漸高亢,化作悲愴的吟誦,又像是辭世的詩歌。
“我於是知曉,光明的雲蛇離去了!而血色的戰神,從西方的蛇山而來,淹沒東方的盆地,吞噬所有的光芒!”
看到這一幕,伊茨抿緊嘴唇,伏倒在地,眼中也流出淚來。他同樣難以理解:相持數十年的墨西加人,為何驟然強大到無法抵禦?為何他們的東征如此之快,又是如此凶猛?對於這一切,他也隻能歸咎於神靈。
“城主!嶽父!”
片刻沉默,直到兩聲呼喊遠遠傳來。特拉維托氣喘籲籲,大步登上金字塔神廟。他看了眼忙碌的祭司、呆立的親衛,顧不上行禮,也顧不上致意,就急急的詢問出聲。
“墨西加人入城了!雄鷹戰士正在往神廟殺來!奇奇帕蒂她在哪裡?我要帶著她,逃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