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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比利益更能讓人動心的,絲綢和白糖對於羅馬人來說就是命,以前沒享受過也就罷了,享受了之後,那就絕對不會脫手。
中世紀吃了糖之後去教堂禱告表示自己受到了邪神的誘惑,可不是開玩笑的,糖這種東西是極少數身體正常的情況下,瞎吃也不會出問題,還會讓人感覺到快樂的一種東西。
羅馬人沒吃到糖之前,蜂蜜甚至可以和黃金對標價格,而自從漢室開始出產砂糖,讓羅馬公民能吃到糖之後,羅馬人就真的成為了友邦,而安息動亂讓羅馬最重要的吃和穿出問題了,不上頭才是怪事。
所以加納西斯當天就親自帶隊,準備教安息人好好做人——你們就算是打的血肉橫飛,我們羅馬人也不會多看一眼,但是你敢讓我們吃不上白糖,穿不上絲綢,我能將你家祖先十八代全搞出來晾曬。
抱著這樣的覺悟,加納西斯正式介入安息混亂的局勢,以期在六月十五日之前敲定一切有關於羅馬-漢室商貿的正事。
阿爾達希爾在當天就收到了加納西斯的問責書,在打開問責書,看到內容的瞬間,阿爾達希爾的怒火不由自主的噴湧了上來。
然而這種憤怒隻維持了一段時間,阿爾達希爾就儘可能的平複了心態,他不怕加納西斯,但他得考慮加納西斯背後代表的羅馬帝國。
什麼叫做弱國無外交,什麼叫做明明看不起對方,卻必須為對方身後的意誌所屈服,這就是阿爾達希爾現在的情況。
“通知塔瓦斯德斯來一趟。”阿爾達希爾吐了口氣,儘可能的恢複平靜,哪怕麵容依舊年青,可經曆了這麼多挫折之後,阿爾達希爾已經不可能像當年那樣年輕氣盛。
甚至可以說,阿爾達希爾到目前為止還能懷揣著拯救安息,收複故土的想法,已經非常難得了。
畢竟安息目前的局勢,不管是明眼人,還是瞎子,都應該感受到,這裡誰才是真正的統治者,哪怕說不清羅馬和漢室,至少也該明白,這所謂的波斯故土,也早已不屬於波斯了。
“將軍,什麼事?”塔瓦斯德斯從帳外走進來,帶著些許的狐疑說道,從阿爾達希爾的麵色上他已經看出來了一些東西。
“你看看吧。”阿爾達希爾吐了口氣,像是想要將內心的煩躁吐出去一樣,然而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塔瓦斯德斯伸手接過阿爾達希爾遞過來的公函,然後看了兩眼,歎了口氣,之前他為什麼沒有阻止阿爾達希爾,就是因為塔瓦斯德斯很清楚,隻要安息發生了動蕩,影響了羅馬的利益,羅馬人就會直接勒令阿爾達希爾給出答複。
“我們現在怎麼辦?”阿爾達希爾看著塔瓦斯德斯詢問道。
如果在三年前的話,阿爾達希爾絕對不會和羅馬妥協,大不了和那些賊匪一起就是,就算是死在羅馬人手下又有何妨,然而幾年下來,阿爾達希爾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衝動的年輕人了。
“將軍心中已經有了答複了。”塔瓦斯德斯眯著眼睛說道。
“我們去非洲的話,能站穩嗎?”阿爾達希爾看著自家的軍師說道,這是阿爾達希爾第一次將備用計劃放到首位來思考。
“不知道,我沒有去過非洲。”塔瓦斯德斯平靜的說道,“而且將軍您覺得你現在能離開嗎?所謂的袁氏的承諾,中原豪族衛氏的承諾,真的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兌現嗎?這個世界依靠彆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羅馬和漢室能以霸道橫行,從不是因為他們的盟友有多強。”
阿爾達希爾不是傻子,蘇倫家族有問題他也不是瞎子,隻不過揣著明白裝糊塗而已,不拆穿這個西洋鏡,大家的日子還能過下去,拆穿了,見麵都會尷尬,更何況阿爾達希爾也需要一個有利於己方的漢室中介,至於這個中介的本質如何,並不重要。
“跳出安息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選擇。”塔瓦斯德斯認真的說道,“我們在羅馬眼中的定位是過渡者,而在漢室眼中反倒是敵人,這個世界的規則在安息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塔瓦斯德斯赤裸裸的將利益關係擺在了阿爾達希爾的麵前。
“羅馬帝國那邊,隻要我們不複國,他們根本不會管我們,如果我們願意屈服的話,羅馬帝國甚至願意給出一部分空頭恩賜。”塔瓦斯德斯平靜的說道,“然而漢室的世家,會吃光安息版圖上的一切,如果我們不離開,他們的目光遲早會落在我們手上。”
阿爾達希爾心中對於漢室最後的希望被自己的軍師熄滅掉了。
“漢帝國不在乎承認我們的存在,但是漢世家肯定不想有人和他們分底盤,而你覺得如果有一天,我們被袁氏、崔氏、楊氏,或者其他可能存在的世家乾掉了,漢帝國上層那些曾經和安息結盟的上層會在意我們嗎?”塔瓦斯德斯無比平靜的講述著事實。
哪怕阿爾達希爾一早就認識到這一事實,但一直因為漢帝國在之前羅馬-安息之戰中對於盟友的忠貞表現,讓阿爾達希爾無視這一事實,可現在塔瓦斯德斯將一切阿爾達希爾不願承認的事實揭穿了。
“我們不得不實事求是的討論這一問題,因為這已經關乎著我們的生存了。”塔瓦斯德斯神色無比的認真,“安息帝國倒下的時候,我們雙方之間的盟約就已經結束了,至於重新結盟,將軍,你覺得,漢帝國會願意和地方勢力結盟嗎?”
阿爾達希爾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是安息皇帝,沒資格結盟的。
“所以我們隻能靠自己。”塔瓦斯德斯輕聲的說道,“我們必須從高加索這邊脫離出去,否則,有著漢室和羅馬作為支撐的漢世家,遲早有一天會將目標定在我們身上。”
“我們連船都沒有。”阿爾達希爾苦笑著說道,一切的一切都被漢帝國操縱在手中,根本沒有給他留下絲毫的活動餘地。
“袁氏和衛氏願意在一方麵提出幫忙,雖說當他們幫忙的時候,恐怕還得幾年。”塔瓦斯德斯恥笑著說道。
什麼叫做有一個強大的帝國在背後?
阿爾達希爾的實力足夠一家一家的打過去,將中亞世家殺光,然後調頭過去將加納西斯搞死。
可這些家夥的背後都有存在著一個讓阿爾達希爾不乾動手的強大帝國,以至於阿爾達希爾明明還有力量,卻隻能拿出符合對方需要的力量去麵對對方,除非他想死了,而且想拖著他麾下所有人去死。
然而作為一個以封建權力為核心的政治勢力,身為最上層的存在想要在非絕對正義的情況下拉所有人去死,那麼先死的肯定是最上層,至少單憑阿爾達希爾一聲令下,絕對不可能讓幾十萬人去送死。
如果阿爾達希爾有這等能力,將這幾十萬人撒下去,作為基層,他現在就可以和羅馬帝國開戰了,幾十萬可以為阿爾達希爾無任何條件戰到一兵一卒的手下,配合上幾百萬平方公裡的國土,這就是帝國。
“在我們不能離開樊籠的時候,我們隻能接受雙方的一切提議,哪怕對方的兒孫不知死活的來挑戰我們,我們也得陪著笑臉表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塔瓦斯德斯無比嘲諷的說道。
“你是說?”阿爾達希爾看著塔瓦斯德斯麵色極其難看,如果說羅馬那邊加納西斯的問責隻是讓阿爾達希爾火冒三丈的話,那麼塔瓦斯德斯的推測直接讓阿爾達希爾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悲哀和憋屈。
“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雖說不知道蘇倫家族是怎麼回事,但是這麼多的糧草武器送過來,要說沒有漢室高層的首肯根本不可能。”塔瓦斯德斯冷笑著說道,“你可能認為這是善意,其實並不是。”
阿爾達希爾的神情已經在陰鬱之中出現了扭曲,他之前也對此有所猜測,但他一直認為這是漢室對於安息最後殘餘勢力的善意。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將軍,您應該是漢室高層留下了,對於建國成功的各大漢世家所準備的一份試題,當然更有可能是一盆涼水,讓達到巔峰的這些家夥能站直了看清楚自己。”塔瓦斯德斯帶著幾分嘲諷說道,“漢世家必然會來挑戰我們的。”
阿爾達希爾咧了咧嘴,說不出是悲憤,還是哀歎,隻是再一次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格局之中認識到一個大國對於他的國民意味著什麼。
“更可笑的是,我們就算是認識到了一切之後,依舊沒有第二個選擇。”塔瓦斯德斯帶著嘲諷說道,“任你智略再高,任你看穿多少掩藏,最後也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我等的前方,嗬!”
在阿爾達希爾逐漸下定決心的時候,陸遜這邊也收到這一消息。
實際上發函通知加納西斯,而不是通知阿爾達希爾,陸遜抱得就是這麼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