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世家都覺得,老夫隻要苟一苟,就能穩住,賊匪雖說挺強的,但老夫的塢堡也不是說笑的,不慌,穩住就是了。
於是在各大世家謹慎觀察的過程中,安息境內的賊匪迅速的動了起來,這些賊匪之中,除了極少數的大佬,勉強具備了部分自給自足的能力,大多數的賊匪主要靠劫掠。
然而安息這個地方到了目前這個程度,普通的劫掠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好強了,到現在想要搶到糧食,主要靠劫掠各大世家麾下組織恢複生產的安息百姓。
順帶一提,這也是為什麼長安一直不主動剿滅安息賊匪的重要原因之一,相比於這些起於草莽的賊匪,漢世家大多數都是懂得搞建設的,就算是非常菜的那種世家,好歹也是懂得恢複生產的。
畢竟漢室的人口不可能幾百萬的往外流逝,不可能無止境的給各大世家供血,對於陳曦而言,中亞世家加上袁氏、曹氏、孫氏,八百萬到一千萬本土人口的支援那就到極限了,多一個人都不行。
在這種前提條件下,世家連建國的人口都無法湊夠,大型世家也就撐死能拖出來二三十萬的人口,這點人口想要建立一個國家,非常困難,故而安息本土的人口對於這些世家就很重要了。
然而如何讓這些人口歸化,成為自家需要的人口,那就要看各家的能力了,從理論上講,這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故而李優建議將安息的人口以群種分開。
賊匪,普通安息百姓,以及願意歸化的安息百姓。
陳曦一開始沒想的那麼深,後來陳曦其實是懂了,可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就這麼執行了下去。
漢世家畢竟是外來人口,哪怕說的再好,也改變不了這一身份,那麼如何融入其中就需要講究技巧了。
賊匪的存在,便是最大的技巧,這世間出身於草莽的賊匪,大多數都隻會破壞,而不會生產,這一現實在中原大地上,從公元前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的初期。
賊匪的生存方式是掠奪,他們本身是不具備生產能力的。
漢世家再差,也是會搞生產的,而且大多數列侯世家在有封地的時候搞生產的動力比國家官員還要積極,因為國家的官員是給國家辦事,而有封地的這群列侯,努力搞發展是給自己辦事。
人給自己乾活永遠是最積極,最進取的。
在這種情況下,各大世家圈地,哪怕會造成安息本土百姓天然的排斥,可相比於劫掠他們口糧,讓他們連活下去都做不到的本地賊匪,會有幾個有遠見的“百姓”在乎本就不是他們的土地被圈走。
這世間最大的傷害就是對比,在這種有著明顯對比的情況下,漢世家的容錯率可以攀升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甚至過分點講,隻要漢世家自己不找死,安息百姓會隨著社會生產的恢複逐步認同漢世家的身份和地位,這一過程是聚攏民心,也是樹立正統的過程。
說實話,在恢複生產的過程中,去年逼急了直接用刀槍逼著自家封地範圍內的安息百姓乾活,施行軍管,在安息百姓稍有動蕩,執行十一抽殺的漢世家真的乾的很好嗎?
其實還真不是很好,但不管再怎麼殘暴的秩序,漢世家都是在進行著殘酷的生產恢複和社會製度恢複。
靠著劉巴搞出來的配給製,在全麵高壓,但又維持著最基礎的公平的情況下,中亞世家包括之前已經撲街的陰氏,郭氏這些家族全部完成了基礎的生產恢複和最低的社會製度運轉。
這期間死掉的安息百姓不在少數,但等到夏糧收割,各大世家冷漠的收走自家定下的租庸,然後給安息百姓留下足夠的糧草之後,之前高壓之下無比緊張的社會環境,驟然一鬆。
在之後安息百姓對於管理自家的本土世家認同了很多,開始承認對方為本地政府,而各大世家在收攏了糧草,開始打壓搶他們糧食的賊匪之後,正統迅速的樹立了起來。
尤其是在自家辛辛苦苦種了半年的糧食沒吃到口中,被賊匪劫掠,掌控本地的世家主動出擊將賊匪錘爆,開始分糧賑災之後,正統和官方的概念迅速的樹立了起來。
這也是為什麼漢世家能迅速站穩腳跟的重要原因,沒有那群賊匪給他們當反麵教材,他們到現在恐怕還在和本地百姓僵持,那可能騰出手來練兵的練兵,對抗的對抗。
不過得說一句,施行這個計劃的人,心真的是黑色的。
同樣也因為李優和劉巴的先後幫忙,各大世家甚至比阿爾達希爾先一步完成了本地力量的整合,這麼一來心態膨脹的也有些過分,因為太順利,雖說也有幾個倒黴孩子,但大多數都穩中有進。
想想看,阿爾達希爾尚且花費了那麼長時間,直到現在才勉強穩住了治下,這群世家基本在去年九月之前就完成了社會秩序的恢複,雖說這裡麵有很大一部分在於阿爾達希爾想要救更多的百姓,但最後被百姓的短視拖成這個狗樣,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群人確實很有一手。
到目前為止,各大世家甚至已經開始構建行政層級,嘗試學習陳曦等人進行的集村並寨。
雖說各大世家都是在集村並寨的過程之中,被陳曦錘爆了狗頭,對於中原集村並寨的行為都不怎麼滿意,可是當他們站到國家這個概念層次之後,無一不認同陳曦的理念,足以滲透到社會基層的管理體係是非常有必要的,強而有力的中央是非常有必要的。
故而,稍有遠見的世家都選擇變成自己當年罵的那個對象……
對於這些家夥而言,罵兩句也不會掉肉,好處足夠就是了。
這麼一來,阿爾達希爾的社會組織力明顯開始和漢室這邊的世家拉開差距,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正常,中國曆來講究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政府,甚至對於政府的要求直接是形而上的全能。
簡單來說,不僅僅是吃穿用度這些基礎的東西,更進一步直接是所有的一切我認為需要的東西,政府都要管,最好從出生給我管到我入土,讓我什麼事都彆操心,按部就班就行。
更可怕的在於,在中原這邊,除了人會這麼思考,政府自己也往這個方向發展,我就是要往全能的方向發展,沒有什麼問題是中央政府解決不了了,如果有,那肯定是發展的有問題,需要更加強而有力。
各大世家的狀態也是如此,雖說在他們沒當政的時候,他們認為這樣做是不好的,但等他們當政了之後,他們很自然的就認同了這種理念,必須要全能,但凡做不到肯定有問題。
於是安息百姓在恢複生產,恢複秩序成功之後,第一時間就被籠罩在遠遠強過當初的社會秩序之下,根本來不及思考彆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的世家都能對抗安息本土賊匪的重要原因,安息本土的賊匪,目前除了本土兩個字,其他的一切甚至不如漢世家得人心了,而本土兩個字也逐步的變成了曆史的殘留,變成了安息時代的痕跡,而不是新時代的痕跡。
也正是因為這種變化,不會生產,隻會破壞的安息賊匪,在人心逐漸褪去之後,糧食的缺失,甚至讓下層的賊匪開始主動向漢世家歸化,這世間能擊敗賊人的除了武器,還有饑荒。
一如當年青州黃巾的發展一樣,這些因為饑荒加入賊匪的安息民眾,同樣也能因為饑荒背離安息賊匪。
故而在貴霜的使節以阿爾達希爾作為中介,告知各大賊匪隻要南下到波斯灣,盤踞在那邊,貴霜願意給與他們糧草支持之後,不少已經快被糧草逼得散夥的賊匪果斷南下。
甚至如尼哈溫這等在草莽之中極少數懂得恢複生產的賊匪,在收到消息之後,也選擇了南下,畢竟光靠自己種田,學著漢室的方法去耕作,遲早會被漢室剿滅。
弘農楊氏曾三番五次派人前來說服尼哈溫,甚至願意給於尼哈溫自主權,可是再三思慮之後,尼哈溫最後還是放棄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不應該活成這樣,自己應該活成大將軍那樣,縱橫波斯。
困於一隅之地的尼哈溫很清楚,不管自己再怎麼能打,楊氏再繼續發展下去,他麾下遲早得垮台,現在倒向楊氏,還能換來相當不錯的利益,可如果等他被擊敗,那恐怕什麼都換不來了。
可尼哈溫就是不甘心,他總覺得自己的未來不應該是給一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據說是漢室大貴族的家族當狗。
我當為上將軍,當是縱橫波斯五百萬平方公裡故土的大將軍,我不該如此,抱著這樣的想法,尼哈溫最後選擇了南下。
他想搏一搏,想靠著貴霜的支持展現出自身真正的力量,在之前他沒有機會,而貴霜使臣的出現,讓他看到了自我證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