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韻 萬千信徒奉若神明之人就在眼前。……(1 / 1)

葉岱青提前準備好了車馬,這才讓鐘秀過來接葉西靈。

今日天氣尚佳,微風輕徐,暖陽照懷。

葉岱青沒有帶彆的侍從,隻讓鐘秀駕車。再帶上葉西靈和茯苓,剛好四人。

葉岱青帶著葉西靈出門前遣鐘秀去稟告了葉候爺,說是要去皇國寺禮佛,不回來用晚膳。

葉侯爺有軍務處理,沒空管他們,點頭應允。

鐘秀是個駕車的好手,葉岱青有緊急公務需要處理不便騎馬的,都是讓鐘秀駕車。今天日子好,鐘秀駕車不急不慢,茯苓和他一起坐在馬車外邊,正講著閒話。

耳尖的茯苓就聽到了葉岱青的聲音:

“靈兒,你的手臂不能受風,帶了大氅了嗎?我們晚上才回來,天涼。”

茯苓聽了這話,馬上在馬車外喊道:“帶了,給小姐帶著呢,就放在馬車裡凳的下麵。”

葉西靈掀開裡登的絨墊,就看見了那件熟悉的天蠶錦絲鬥篷。那鬥篷本來因為包裹了火藥,有一股味,後來茯苓將火藥藏在外麵的黃梨木櫃裡,隻取出了這件鬥篷,又重新洗淨、除味、熏香,那鬥篷如今看著倒像是新的一樣。

葉西靈撫摸著柔軟的錦絲料子,抬頭問葉岱青:“哥哥帶了鬥篷嗎?”。這時候未到盛夏,晚上去山裡還是風涼。

鐘秀回道:“少爺帶著呢,還給小姐帶了毯子。”

“謝謝哥哥。”葉西靈很快說。

葉岱青拿著一本書,還是那樣謙和端方,他笑得溫潤如玉。車行了半晌,一隻青鳥“咻”地一聲從馬車兩邊垂掛的布簾子窗戶上撞了進來,在馬車四處亂竄亂撞,葉西靈端著一盤櫻桃,一驚,櫻桃滾了一馬車。

青鳥不怕人,倒是自己叼起櫻桃吃起來了,葉西靈虎口一緊,抬手抓起了青鳥,然後從窗外放了出去。

葉岱青見過剛剛這個小插曲回過神來,突然開口說道:“靈兒,你知道,小時候我很不喜歡你嗎?”

葉西靈滿臉疑惑抬頭看著葉岱青,不知葉岱青說這話又是何意。

這個寵妹狂魔還有不喜歡妹妹的時候?

“小時候隻覺得你太殘忍了,你還記得嗎?八歲的時候你徒手掐死一隻鸚哥兒,一手是血還能看著我笑。”

“你性格暴戾,動不動就打罵奴仆,娘親生病了,你還吵著鬨著要娘親帶你出去玩。導致娘親病情加重。”

葉岱青的凝重的神情是葉西靈沒有看到過的。她看著他繼續說道: “你總是隨心所欲,囂張跋扈。父親覺得虧欠娘親,才對你的寵愛沒有底線。”

“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很恨你。你太狠心了,竟然連娘親的長生牌位都不願意去看。”

“是嗎?我不記得了。”葉西靈淡淡開口,她斂了眼眸,然後頓了半晌,回道:“哥哥好像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好。”

確實,上一世,葉岱青死的時候都在護著這個妹妹。

“娘親走的時候,要我發誓,要好好待你,不能讓彆人欺負了去。”

葉西靈看著葉岱青好像陷入了回憶之中,共情地說了一句,“娘親很好。”

“是啊,娘親一直都很好很好。”他眼中看著葉西靈,似有墨色,“你長得越來越像娘親了。我以為這輩子你的性子改不了了,永遠就這樣心狠手辣,囂張跋扈,不斷給家裡惹禍。但是……”葉岱青笑了一聲,好像是所有沉重的擔子一下子放鬆了。

“但是什麼?”葉西靈問。

她的指尖撚著一個紅潤如玉的櫻桃,早就忘了動作,怔怔看著葉岱青。

“但是經曆藏獒這次事情,我覺得你長大了。”

“當初圓針方丈讓父親不要勉強於你,道你長大了自然就好了。現在看來,果真如此。圓針方丈果然一如玄境,佛法高深,看透萬物。”

“現在的你,很好,是善良的。”葉岱青閉上了手中的書看著葉西靈,眼中的墨色隱去,溫潤的眼眸中好似有星光閃爍。

葉西靈低下了眼睫,聽葉岱青說著那些她根本不知道的往事,但是那樣的情緒卻讓她的內心震蕩不已。

那些情緒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讓她感同身受。

圓針方丈!

葉西靈很快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圓針方丈。按照劇情進展,大魏皇國寺佛法的泰鬥,圓針方丈應該再過兩年就會圓寂。

此時圓針方丈已是重病之時,常年在皇國山禁地閉關。寺內的一應事務當是已經大部分都交給了他的關門弟子,大魏佛子才是。

葉西靈記得,大魏信佛,現在的皇帝更是俗家弟子,對佛法深信不疑,每月都會叫圓針方丈進宮講經一次,圓針方丈病重之後,講經的人就變成了大魏佛子。

皇國寺會在這位佛子接手之後,得到更加輝煌繁榮的發展。

“少爺,小姐。我們已經到了皇國寺了。”

茯苓雀躍的聲音讓葉西靈醒轉過來。

葉岱青讓鐘秀和茯苓停好車馬,去食肆先用齋飯,然後就帶著葉西靈進了皇國寺後院。在一個小和尚的指引下,兩人直接來到了後山。

“我皇國寺後山小禪院是佛子居所,佛子好靜,隻允葉施主一人前去,還請這位女施主留步。”身穿土黃色袈裟的和尚鐵青著臉攔住了葉西靈,一點也不容商量。

葉西靈有些莫名其妙,不懂這和尚的惡意是哪來的。他對著葉岱青是禮貌謙和,但對著自己確是連頭都不想抬。

什麼意思?葉西靈確定自己穿回的是炸皇國寺之前,她還沒來得及和皇國寺結仇呢,如此,看來應該是原主種下的惡果。

葉岱青雙手合十,溫潤端方:“還請師父通融一下,我來赴佛子之約,卻也是吾妹有惑需向佛子求解,師父放我們進去,如果佛子不悅,由我一人承擔。”

黃色袈裟的和尚碾了碾胸前的伽羅木珠串,虛了虛眼睛,退後了兩布,到底還是沒有阻攔。

葉岱青朝著和尚作了個揖,算是回禮。

走出百米之後,葉西靈問:“哥哥,我有什麼惑?

“匡大和尚的。你不是吵著要來皇國寺嗎?無韻的小禪院景致不錯,而且他那來了好茶,咱們先喝了茶在再說。” 葉岱青笑得燦爛。

葉西靈跟著葉岱青爬了一小段路,穿過蜿蜒的一個綠蔭小道,眼前豁然開朗。在竹林深處,一方精致的小庭院就在眼前,古樸典雅,與背麵恢弘的山水交融得渾然一體,隱有禪意。

此時正是午後,近處淡菊盛開,時有蟬聲蟲鳴,滿眼蒼翠清雅,生機勃勃。遠山古鐘長鳴,更顯清幽寂寥。葉西靈抬了抬眼,才看到在小庭院旁的那棵巨樹,那一棵參天的榕樹下,柔軟的光影閃爍斑駁,璀璨似銀,一方青綠色的巨石之上雕鏤著圍棋棋盤,黑白二子渾然天成。一人獨坐樹下,一身白衣袈裟,頭上九點戒疤,那人肌膚如玉,臉色祥和,似有佛性,宛若神仙中人。被榕葉揉碎的光點細細灑落在白黑交接的棋盤中,也灑落在那人高聳的鼻梁和眼睫上,神聖而又莊嚴。

葉西靈看花了眼,斂了斂眸子。

“你來了。”

那人盤腿而坐,看到了動靜微微抬起了頭。眼前是葉氏兩兄妹,但是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是放在葉岱青身上的,他兩指之間銜著一顆白玉石棋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好似透明一般。

葉西靈看到了那人——無韻禪師。他還有很多響當當的頭銜,圓針方丈的關門弟子,大魏天選的佛子,未來皇國寺的掌權者。大魏信佛,萬千信徒奉若神明之人就在眼前。

葉西靈的目光沒有移動,她靜靜地看著無韻禪師。像是透過眼前的人看向上一世的他。

時光在無韻禪師的身上好像停滯了,上一世,葉西靈讓林朝露坐上了鳳位,完成任務了之後,她看到的無韻法師就是這個樣子,一身白衣袈裟,好似仙人。

仿佛無論過了多少年,他都依然是這樣,冷清冷感,空靈空洞,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上一世林朝露和無韻禪師的交集是四皇子。無韻禪師,是四皇子的最大助力,也是最後四皇子能登大寶之位的最佳盟友。

但是她卻不知道,這人和葉西靈的哥哥葉岱青居然是朋友。

葉岱青領著葉西靈來到了無韻麵前。在無韻對麵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這是舍妹,你見過了,今日天氣晴朗,帶她過來進香,順便來喝喝你的茶。”

葉岱青看著無韻禪師,笑得很隨意。“你說來了好茶,茶呢?”

無韻目不斜視,淡淡瞥了一眼葉西靈就收回了目光,用兩指銜起了一個白瓷玉杯,放在了桌上,在小桌旁的灰木小爐子精致小巧,下麵燒著幾塊金絲火炭,火焰如血,爐上煮著一個紫檀茶壺,熱氣鼓鼓,時有水聲。

無韻提起紫檀茶壺,將茶湯倒在了白瓷玉杯裡,茶湯清冽,宛如玉色。

“你來晚了,茶煮老了。”無韻的聲音空靈漠然,如青瓷相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