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好,請問聽的到嗎?”
“這將是一段很有意義的錄音,如果人類文明還在,並且正在努力延續下去的話。”
“我叫林槲原,一個學生…. 不,撿垃圾的,好聽點叫拾荒者。”
“差不多了,錄到這。”
“哦,對了。”
“末日不會令人類喪失希望,但身邊所有人,所有事物的腐爛足已讓一個樂觀主義者將目光投向死亡。”
“就這樣。”
—————————————————————
如果不是睜眼看到麵前這根駭人的大鋼筋,我想我還會迷迷糊糊的昏睡下去。
粗糙的岩石麵抵著我的臉,我能感覺到尖銳的碎石陷進皮肉裡。混沌的意識逐漸清?了,原本麻木的身體慢慢的有了感覺,接著是一陣鑽心蝕骨的痛從後腿爬上脊梁。
我忍住了尖叫的欲望—-準確來說,是連喊都喊不岀來了,眼淚馬上被疼痛感激上來,沾濕了臉頰上半乾的血塊。
“嘶……”
我輕輕抽動著左手。左邊的碎石很大塊,左手卡在裡麵還有一定的縫隙,抽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小心翼翼地轉動左臂,慢慢的把手往外抽離,儘管碎石還是在手臂上劃出了幾道駭人的血痕。
看起來沒傷到筋骨。
還好我皮糙肉厚。
我滿意的彎了彎左臂,接著扶住石堆,把右手和右腳從碎石礫中拔出來。一個沒扶穩,整個人便往後仰倒在地上,剛剛好是屁股著地。
“啊…..!”
一聲真情實感的嚎叫。
但這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了,右腿的狀態看起來並不好,校褲破破爛爛的貼在滲血的傷口處,還有碎石正卡在皮肉中。
正常人看到異物嵌在身體裡,都會不自覺的想拔出來吧。雖然這樣明顯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但我還是下意識伸手,用指甲尖把陷進肉中的石塊硬生生扣了出來。
那不屬於我身體的小東西可憐的被我扔開來滾了幾圈,代價是,血正源源不斷的從傷口裡湧出來,不知道是哪根動脈還是什麼的斷了。
“糟…糟糕。”我快速翻動著剛恢複思考能力的腦子,查詢我過去十六年來所學的東西。
“動脈血止…. 止近心端。靜脈血止….”回憶著生物中考後就忘的一乾二淨的口決,我想用些“專業知識”改善現在的局麵。手為難的在小腿上摸了幾下,甚至是有些自暴自棄的掐住了小腿兩端。
該死!根本就不知道往哪按嘛,甚至我連這是靜脈血還是動脈血都還分不清。
猶豫了一下,我把口袋裡的藍色絲巾掏出來,在傷口處纏了幾圈,絲巾黏合在傷口處,浸潤絲巾的血液逐漸結塊。
處理完傷口,我才開始重拾起混亂的思緒。我抬頭打量著四周,這裡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學校食堂,空曠,幾乎和平常一樣。燈已經壞的差不多了,燈管懸在半空。
大門口被巨石堵死了,幸運的是,倒黴的我當時剛好就卡在那裡。
食堂另一邊的落地窗近乎全部碎裂,就這麼正對著校園外的公路,幾具扭曲的屍體正緩慢的在烈日下前進。周圍寂靜的像開了靜音。
我艱難的往打菜窗口後爬,待在空曠的用餐區並不能讓人感覺安全。窗口後是幾個不同的隔間,把提供不同菜品的窗口分彆隔開,打飯窗口下的小空間是完美的視野盲區,我靠在角落處休息了一會兒。
好吧,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轉頭,艱難的看著被封死的食堂大門。
我還記得,在體育課結束後,我偷偷溜到食堂門口,想進小賣部賣瓶飲料過把癮。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強烈的震感。
然後呢?就失去了意識嗎。
不,中途好像醒過一次。
艱難的睜開眼時,身體已經被困在廢墟之下。爆炸聲越來越近,但身體被死死的固定在巨石間。哭聲和尖叫聲穿過石縫,清晰的打在我的靈魂深處。我忘不了我看到的一切。
透過石縫,一束光照射進這個狹小的黑暗空間。多麼像電影中,主角看到希望,得到救贖的情景啊。但我卻寧願看不到,寧願黑暗能剝奪視覺,擋下那人間煉獄般的恐怖世界。
燒焦的肢體,坍塌的牆麵正在滲出鮮血。一個學生在破敗的地麵上跑,漫無目的的逃,最終被大片的怪物圍住。
我看到了,那些正在以不正常姿勢行走的殘缺屍體,團團圍住了那個學生。那個學生還在掙紮反抗,他的左手狠狠抓住了屍體脖子,扯下了一大塊腐爛的皮,右手扺住旁邊屍體湊上來的半個頭。
我沒敢再看下去,屍體們越聚越多,淹沒了那個學生,尖叫與求救聲傳進了我的耳朵。
過了幾分鐘,似乎有什麼東西從空中墜下,掉進了屍體群中,接著猛地炸開,最外層的屍體被炸飛,躺在地上再也不動。最中間的,不知是那個學生還是屍體,被炸成腥紅的碎沫。一塊人體組織飛過來,剛好卡進透光的縫隙,狹小的空間陷入了黑暗與寂靜。
回憶結束,我癱倒在地上。
現在是什麼情況?喪屍危機嗎?然後這裡是被….轟炸了嗎…?
我快速腦補了那種小說裡的常有劇情,病毒泄露….大規模感染…. 封城….毀滅性轟炸…..
但很快,我就沒力氣思考這些了,回憶起剛剛那些記憶時,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幾十個小時沒有進食了。
爆炸發生時接近午餐時間,打菜窗口處還擺著大批大批的豐盛食物,但菜裡還覆著一層厚厚的塵埃和碎石。一部分預製菜帶有包裝,但不是密封的,我也不敢輕易食用。
食堂一樓的樓梯轉角處有個小賣部,原本是開在外麵,可能是被人舉報了還是什麼的,轉設在了食堂的角落處。
有麵包有飲料有水,絕妙的小型物資補給處。
我艱難的從窗口下探出頭,觀察外麵的狀況。
一樓食堂似乎沒有人,靠著公路那側的那排落地窗全碎了,正對著公路,公路上還有幾隻喪屍在遊蕩,它們完全有可能從破裂的窗戶外進來。正門被完全封死,二樓情況不明。
我不清楚這些喪屍的攻擊性,如果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很有可能被發現,然後就是不可避免的戰鬥。
我看了眼纏著紗巾的小腿。果然,最好還是謹慎行事。
用餐桌排的相對緊密,從桌子下鑽過去是個辦法,反正根本沒什麼力氣了,慢慢爬過去剛剛好。
我用了點力氣從窗口下方爬出來,迅速翻進桌子底下,頭還不偏不倚的磕了一下。
頭雖然磕得很痛,但看樣子發出的動靜不大。至少那邊的喪屍們還勤勤懇懇的四處亂晃。
接下來就是爬了,慢慢往前爬。我能想象到我雙手往前扒,緩慢前進的怪樣。小賣部不遠,爬過幾張桌子後,我已經可以看到小賣部的收銀台了。
還有一個正徘徊在門口的女性。
她身上沒什麼殘缺,但晃晃悠悠的,還有明顯不平衡的詭異步伐。最重要的是,
我看到了她左臂上猙獰的傷口,周圍的深黑色血管暴起,以及她正發出的意義不明的低吼。
“……”
我感覺到一陣寒意從頭到腳蔓延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恐懼和不安。這是我頭一次離這種腐化的事物如此之近,我甚至能聞到那種死亡的氣息。那是我熟悉的人,現在她腐爛的身子正在緩慢的扭曲著。我感覺胃壁在痙攣,乾嘔了幾下。
怎麼辦?都已經爬到這了。對食物和水的渴望此時達到了頂峰。我決定賭一把。
旁邊有些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的石塊,拳頭大小,如果把它扔過去,沒準可以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
前提是這玩意兒視覺不咋地,聽覺很不錯。
我抓住一旁的石塊,對準距離那個喪屍五米處的角落,奮力往前一扔。石塊軲轆軲轆地滾到角落,成功的把喪屍引去了一旁。
Nice!趁現在!
趁喪屍正往另一邊走的功夫,我輕手輕腳的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溜進小賣部。
啊,我親愛的麵包,我親愛的飲料!
在我麵前的是一地狼藉,散亂的麵包包裝袋和踩扁的塑料瓶。還有兩包扁扁的吐司塞在紙箱下麵。
“怎麼會….”我喃喃自語道,一邊翻找著垃圾堆裡沒拆封的水和麵包。這裡的物資很明顯已經被消耗一部分了,但這不太對勁。按理說,如果真的有和我一樣的生還者來到了這裡,應該會想辦法將物資全部轉移,或者直接駐留在這才對啊,除非…..
身後傳來了嘶啞的低吼聲,我愣了愣,嗓子眼瞬間就收緊了。
完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