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李來儀並沒有千裡眼，但是她入住魏王府後，魏王妃給她撥了好幾個伺候的丫鬟，因此宋孺人在她的院子外駐足停留一事很快的就被李來儀知道了。

小姑娘不用問也猜到了宋孺人這個時候出現在她院子外的原因了，想了想，她抬腳就往外走。

在沒有見到李來儀的時候，宋孺人稍微還能忍住，但是當看到小姑娘從院子裡出來，朝她走來時，宋孺人的情緒就有些失控了：“小妹……”

她隻喊了她的名字，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宋孺人好。”李來儀看了一眼像是經受了重大打擊似的宋孺人，跟她打過招呼後便先請她進院子了。

被撥來伺候李來儀的丫鬟們雖然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們很有分寸，給李來儀和宋孺人上茶後見她們有事要談，她們便識趣地退下了。

丫鬟們一走，顧不上喝茶的宋孺人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小妹，王妃剛剛跟我說就算我們的血融在一塊了，也不能證明我們是親母女，這是假的對不對？她在騙我是不是？”

李來儀抬眸看向宋孺人，雖然她知道真相或許會讓她失望，但是她不得不實話實說：“不對，王妃也沒有騙你。”

“怎麼可能不是騙我呢？我們的血明明融在一塊了，一定是王妃記恨我才想出這樣的……”

不等宋孺人把話說完，李來儀就開口道：“證明滴血認親不可靠的辦法是我想出來的。”

宋孺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第一次聽說滴血認親的時候就覺得這個辦法不靠譜了，後麵做過幾輪試驗，結果證明了我的猜測是對的。”李來儀繼續道，“這一切都與王妃無關，如果王妃真的記恨你的話，那麼當初在驛舍見到我這張跟魏王殿下相似的臉時她大可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但是她沒有。”

“我們的血相融在一塊的時候，你激動，王妃也十分高興，可見她跟你一樣，也是盼著我是你和魏王殿下的女兒。”

“現在證明滴血認親的結果並不可靠，我知道你肯定很失望，也很難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遷怒王妃，更不要將所有的錯都推到王妃的身上，因為王妃也同樣失望和難過，她說不定還會自責。”

“但我其實覺得她不必自責，因為在你們三個人裡麵，我覺得最無辜的就是王妃了。”

“當年的事……”

“夠了！”

李來儀的話還沒有說完，宋孺人就出聲打斷了，她一臉傷心地道，“是我沒了一個女兒，這些年來是我一個人在飽受這種煎熬，我都已經做好了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我女兒的準備了。”

“結果王妃帶你回來了，說你有可能是我的女兒，給了我希望，讓我以為上天是憐憫我的，讓我得以和愛女重逢。”

“結果讓我開心不過兩天，就告訴我滴血認親的結果不作數？這是什麼意思？在耍我玩嗎？”

“我知道你是王妃帶回來的，也知道你更親近王妃，可是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著急著為王妃說話？也替我著想著想？我……”

大概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宋孺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她便暈了過去，整個人往地上倒。

“宋孺人。”李來儀被嚇了一跳，像是一支箭一樣衝了上去扶住了宋孺人，讓她免於摔倒在地，旋即朝外大聲喊道，“快來人，把我阿翁也喊來。”

彆說小姑娘了，屋外候著的丫鬟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於是有的人趕緊上前來幫李來儀扶起暈倒的宋孺人，有的人則趕去請孫思邈。

雖然魏王妃並沒有介紹過孫思邈的身份，但是魏王府上下誰不知道他是一個醫者？因此孫思邈和趙能頗一來，其他人都連忙給他們讓開。

孫思邈給宋孺人把脈的時候，其他人都不敢吭聲，李來儀也靜靜的在一旁看著，見孫思邈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的心也跟著提了一下。

宋孺人剛剛有句話沒有說錯，她確實是更親近魏王妃，但是即便如此，不代表她會盼著宋孺人倒黴的。

畢竟認真說起來，當年的事情即便宋孺人有錯，她也是個可憐人。

等孫思邈收手後，李來儀連忙問道：“阿翁，宋孺人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她隻是因為一時激動才會暈過去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

李來儀鬆了一口氣，但是想到孫思邈剛剛給宋孺人把脈時皺起的眉頭，她心裡頭有些犯嘀咕。

不過小姑娘並沒有當場問出來，而是等宋孺人醒後，送走了她才開口問：“阿翁，宋孺人的脈象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對。”孫思邈並沒有瞞著李來儀，後者聽完之後都愣住了，想到宋孺人剛剛的作態和如字字泣血般的控訴，李來儀氣得腮幫子都要鼓起來了。

她、她簡直浪費她的感情！

*

之前得知李來儀和宋孺人滴血認親的結果不作數後，李欣如遭晴天霹靂，後來得知即便李來儀不是魏王和宋孺人的女兒，魏王妃也會認她做義女後，李欣的心情立馬由陰轉晴。

得知房遺愛下貼子邀請他們小聚，李欣直接就跑來找李來儀了：“小妹你想去嗎？”

雖然自古流傳著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說法，但是隨著大唐日益昌盛，民風也越來越開放，對女性的禁錮並不像從前那般嚴厲。

要不然房遺愛也不會在貼子上添上李來儀的名字了。

李來儀翻開貼子看了一眼，然後問：“杜荷也去嗎？”

“應該……也去吧？”李欣知道房遺愛和杜荷的關係好，也知道李來儀不喜歡杜荷，所以說完之後他又問道，“那小妹你去嗎？”

“如果杜荷不去的話，我當然去了。”

李欣一聽，以為李來儀是不打算去了，沒想到就聽到她繼續道，“如果杜荷去的話，我更要去了。”

李欣：“……？？？”

雖然他搞不清楚這裡麵的邏輯，但是李來儀的意思他聽懂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們就一塊去赴約。”

李來儀點點頭，她答應的原因有三，一是怕李欣被杜荷坑了，二是想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什麼“熟人”，三則是想知道房遺愛邀請她的用意。

隻是等到了第二天去到酒樓赴約後，李來儀才知道邀請她的人不止房遺愛，還有長孫湛等人。

這些人李來儀都見過，也都是李欣的熟人，尤其是長孫湛他們，跟李欣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因此他們平時是什麼樣的，李欣太清楚了，這會兒見他們一個個衝李來儀笑得惡心吧啦的，還一口一個“小妹”地喊著她，他頓時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了。

“你們想做什麼？”李欣艱難的把一進門就被程俊他們眾星拱月般圍繞起來的李來儀拉到自己的身後，用自己並不寬厚的肩膀替她擋住了這群不懷好意的牲口們。

沒錯，就是牲口們。

哪怕這裡麵的長孫湛等人是他的表叔，但是當他們跟房遺愛他們一樣對李來儀流露出不懷好意的神色時，他們在李欣的眼裡就跟牲口沒差了。

長孫湛等人：“……？？？”

他們壓根不知道自己隻是對李來儀笑得稍微熱（諂）情（媚）親（討）切（好）一些而已，居然就被李欣跟防狼似的防著了。

“大郎你做什麼？”長孫湛道，“我們都還沒有跟小妹打完招呼呢，你怎麼就把她拉走了？”

他為什麼把小妹拉走他們心裡沒點數嗎？

李欣並沒有因為長孫湛的一句話就對他們放鬆警惕：“你們實話實說，今天請我和小妹來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這個……”

“額……”

否認吧，他們確實是有目的，但是承認吧，又顯得他們好像有點太現實了。

“好哇你們！”李欣見他們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哪裡還有什麼不懂的？

他們果然是心懷不軌！

長孫湛等人：“……？？？”

李來儀倒沒有那麼懷疑長孫湛他們，她從李欣的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好奇地看了房遺愛等人一眼，然後問道：“你們是不是想問我的箭術是跟誰學的？”

小姑娘的話一出，房遺愛等人的眼睛立馬一亮：“對對對，我們就是想問這個。”

“小妹你是跟哪位神箭手學的箭術？太厲害了。”

“我們也想跟你師父拜師學藝。”

……

“哪裡用得著我師父他老人家出手？”李來儀也不解釋自己記不起從前的事情了，隻說，“你們要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們啊。”

如果換做是幾天之前的話，那麼房遺愛他們聽到一個不滿十歲的女童說要教他們箭術，他們一定會覺得對方想要笑掉他們的大牙。

但是親眼目睹李來儀在馬球場上那一箭之後，他們相信她確實是有這個能力和本事。

而對於有本事的人，哪怕年紀比他們小，長孫湛等人也是十分佩服的，雖然傳出去讓人知道他們跟一個不滿十歲的女童學箭術確實是有點丟臉，但是如果他們真的能夠學到真材實料呢？

這麼一想，程俊他們這群半大的小子們一顆心都火熱起來了。

要知道他們的父親基本上都是唐朝的開國元勳，而他們本人又不是那種好吃等死之輩，自然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學有所成，光耀門楣的。

哪怕他們的成就沒辦法達到他們父輩的高度。

“但是……”李來儀故意停頓了一下，果然見長孫湛等人撐不住了，急聲問道，“但是什麼？”

“我得收束脩。”

“沒問題。”

“不就是束脩嗎？”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雖然說很多事情談到錢就俗了，但是拜師學藝要給束脩這種事情對房遺愛他們而言一點都不陌生。

學文也好，學武也罷，斷沒有白學的道理。

“還有我隻教三個人。”

李來儀剛剛說要收束脩的時候，房遺愛他們完全沒意見，但是聽說她隻教三個人的時候，他們意見可大了。

因為光是長孫家就有哥仨了。

“三個也太少了，小妹要不你再多教幾個吧？”程俊套用李欣前幾天的話，“反正教三個是教，教多幾個也是教。”

“先教三個。”李來儀倒沒有把話說死，“至於要不要再加名額，看情況再說。”

看什麼情況？

當然是看李來儀的荷包情況了。

見小姑娘態度堅決，房遺愛他們自然不好再勸，因為他們怕加不了名額不說，反倒往回扣。

本來名額就不多了，隻有三個……

想到這裡，長孫津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個個衝著李欣……身後的李來儀笑得更加熱（諂）情（媚）親（討）切（好）了。

“教我吧，小妹，我這個人最能吃苦了。”

“能吃苦有什麼用？小妹教我，我天賦好。”

“要我說天賦好也沒用，小妹我能交雙倍的束脩，還是教我吧。”

“阿姊……”

本來想要爭取這三個名額，大家各出奇招也是正常的，但是聽到有人居然喊年紀比他們都小的李來儀做“阿姊”，其他人就忍不住了——

他們倒要看看是哪個臭不要臉的居然如此不要臉？

衝一個比他們都小的小娘子喊“阿姊”他也好意思？

紛紛回頭看清楚是誰後——

哦，原來這個臭不要臉的是太子殿下啊？

等等！

太太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