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吵,我在思考 一滴都沒有了(1 / 1)

痛。

好痛好痛。

像是被尖銳的錐子不斷敲打著骨髓,將骨頭敲碎了又長好,血肉和筋骨撕扯著相聯,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神經。

不知為何這一次的神力波動過於劇烈,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想要將這一具軀體燒儘。

喬青陽的眼前儘是一片模糊的血色,秘境中濃鬱的靈氣反而變成了吞人的妖魔,就像無數根細小鋒利的刀劍狠狠地往他的身體裡鑽。

太過於疼痛,身體也處於崩潰的邊緣,為了自我保護,大半神識陷入短暫的封閉。

雖說已然意識不清,但本能仍然存在。

耳朵尖動了兩下,他警惕地注視著草叢外,豎著耳朵聽那道時輕時重卻慢慢臨近的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被踩終的枯葉沙沙作響,喬青陽往後縮了一些,嘴裡發出小獸一般威脅的低吼。

但很快他便感覺到藏身的草叢被人撥開,光從外照進來,落到他揚起來擋住眼睛的手臂上。

有人踏著月光,躲過遮蔽的樹木和草叢,無視少年凶狠的威脅聲,緩慢地蹲下身,伸出手向著他的方向靠近。

他的動作滯鈍又笨拙,好像每一步都是在摸索和試探。

喬青陽直直地盯著那隻手,身體僵硬,齜起牙,然後毫不遲疑地張開嘴一口咬到了顧黎的手背上。

“唔。”顧黎吃痛一聲,卻也並未收回手,聲音溫和,帶著點引誘的意味:“青陽,是我,彆害怕。”

喬青陽根本聽不懂麵前的凡人在嘰裡咕嚕些什麼,他好像又回到了千萬年前的混沌期,腦袋暈暈的,行動隻憑借著本能。

白天裡沉默寡言,多說一句話都嫌累的人,到了晚上卻反而牙尖嘴利起來。

不過是字麵意義上的牙尖嘴利。

獻血從手背中流下來,順著指尖一直滴落到了喬青陽的脖子上。

少年被落下來的血液燙地一驚,嘴唇下意識地張開,舌尖就觸碰到了手背上的血液。

本來充滿著警惕的眸子收縮了一下,慢慢渙散,又快速凝聚視線,像個嘗到了食物的小貓,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來舔走那點血。

顧黎倒是沒有覺得很痛,喬青陽的舌頭軟軟的,落到手背上激起點詭異的刺激感,他仍然看不太清楚,眼前霧蒙蒙的一片,隻能若隱若現地窺見一點紅色的舌尖。

閣主大人難得地有點招架不住,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本來的打算,臉上發燙,輕輕地顫栗著試圖將少年的腦袋推開些。

但劍不是一般的劍,就算腦袋暈暈身上又痛又燙,也是一把有力氣的劍。

顧黎嘗試著掙紮了兩下,沒掙紮開,反而被人用力地抓住了手腕。

感受到手下“食物”的推阻,喬青陽莫名覺得委屈,可憐兮兮地發出點小聲的抽噎聲,便讓身下人鬆了力氣。

在夜風中顫動的樹林深處,小湖被吹起了波瀾,今天被宰了一頓的巨魚在湖底裡卷著尾巴邊哭邊睡,粗神經的徐正熙抱著莫名其妙得來的劍打呼嚕,劍祖殘魂偷偷地飄在凳子上掉眼淚,緬懷自己逝去的青春。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至少對喬青陽來說是這樣。

睡醒的劍神清氣爽,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連本來總是處在混亂狂躁中的神力都乖了很多。

他還沒有發現自己醒來的位置與睡前記憶中的位置不大符合,心情愉悅地地站起來,心中乾勁十足,甚至想要找湖裡的胖魚再打一場。

喬青陽本不想吵醒旁邊的李故,但站起身時衣擺不小心劃過了青年的手腕。

睡夢中的藥修卻像被燙到一般彈了下手指,嘴裡含含糊糊:“真的沒有了,一滴都沒有了……”

喬青陽:??

雖然不理解,但劍尊重每一個人的想法。

秘境中除了師祖生前自己打理的藥田之外,野生生長的靈藥才是占了大多數。

雖說很多都生長在一些讓劍意想不到的位置。

喬青陽將嗷嗷叫的白虎壓住,麵無表情地吐出在和虎子滾到一起時吃到的幾簇白毛,在白虎的掙紮中一把將扒拉在它尾巴尖上的綠草拔了下來。

“嗷嗚!”嗚嗚嗚我的花花,我的花花!

喬青陽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靈藥會和靈獸長在一起,和阮菁菁給他的影像對比了一下後,泄氣地發現兩者隻是長得神似而已。

白虎還在哀嚎著,聽上去好不可憐。

喬青陽將開著紅色花朵的靈藥重新係到了白虎的尾巴上,離開前認真地糾正它:“剛剛那個是草,這才是花。”

從白虎的洞穴離開,奔波了大半天除了蹭了一身的各種靈獸毛之外彆無所獲,喬青陽有點失落,連早晨的好心情都消散了幾分。

隻好先回到湖邊,卻不見了那名蹤影。

李故不像是會不告而彆的人,喬青陽才剛剛皺起點沒,就見徐正熙哼哧哼哧地向著自己跑來,跑得滿頭大汗,還沒有跑到跟前就已經手腳並用地說了一大堆話。

喬青陽聽了半天,才勉強聽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是說那些修士都已經醒了,還綁架了李故?”

徐正熙雖然並不認識那名叫李故的藥修,但見他與喬青陽整日待在一起,猜想兩人多半也算有點交情,打瞌睡的時候見到那個青年被雲日劍宗那群人帶走,被嚇了一跳,自己又寡不敵眾,連忙急匆匆地來尋喬青陽。

徐正熙著急地不行:“我看那位道友臉色不太好,走路也踉踉蹌蹌的,不知是不是受了傷,前輩我們趕緊去救他吧!”

他話音未落,便聽到一道表麵溫和文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徐家小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們雲日劍宗行的端做的正,可從來都不曾傷害他人。”

雲禮眯著眼睛笑:“在下隻是想與李道友交流交流劍術,請他去做個客,哪裡來的綁架二字。”

喬青陽來到人間,遇到了許多臉上總是帶笑的人,黎一山、徐正熙、徐正奇、李故甚至是阮菁菁,卻鮮少有像麵前這人一般,笑得讓劍心生厭惡。

“他是藥修,要比就與我比。”

雲禮的視線沿著那柄簡單卻透著神秘強大氣息的長劍,移動到少年握住劍的骨節分明的右手,最後在那張瑰麗卻清清楚楚地透著厭煩的臉上。

他的心中已然被嫉妒憤恨的惡意所填滿,麵上卻還要裝模作樣地露出笑容:“藥修怎麼比不了劍,李道友說不定很願意呢,而喬少俠你劍術高超,一劍挑百宗,隻是三天便將洛丹城的劍修門派贏了個乾淨,我們這些人又怎麼能……”

喬青陽聽得實在煩躁不耐,沒等他說完便揚起指尖,長劍在一瞬間飛起,橫在雲禮的脖子邊,鋒利的劍氣在上麵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你究竟,”喬青陽冷眼注視著他:“想說什麼。”

雲禮臉上的笑僵硬了些:“我們隻是想讓你配合調查玉恒宗四人的死因而已,畢竟他們都與喬少俠有過關聯,雲日和玉恒素來交好,如今他們死的不明不白,我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這人的話比徐正奇還多,還總一副覺得自己很有道理高高在上的模樣。

偏偏還長得不高,喬青陽站直了身體,便幾乎能夠至高臨下地俯視他:“那關我屁事。”

雲禮咬緊了後槽牙,這下是真的笑不出來:“修道之人滿嘴粗俗之言,喬少俠的師長莫非沒教過你禮儀?還是本就是師出無門?”

少年冷漠地哦了一聲,言簡意賅:“關你屁事。”

徐正熙也萬萬沒想到喬青陽長了一副又乖又聽話的模樣,竟然還會說粗話,在覺得有點幻滅的同時竟又心中暗爽,偷偷地湊過來豎了個大拇指,幸災樂禍地笑:“前輩厲害!姓雲的小子被氣得都要冒煙了!”

他故意沒有收起聲音,雲禮冷冷地笑上兩聲:“怪不得說徐家沒落了,能有徐公子這樣的後輩,想要重回華貴確實也困難。”

徐正熙也不甘示弱地大聲冷嘲熱諷:“你們雲日劍宗才要走下坡路了吧,弟子一個比一個矮,個子不多大點心腸一個比一個壞!”

雲禮最忌諱被人提起身高,聞言被戳中痛處般氣紅了臉

“你以為你很高嗎!”雲禮你了半天最後磨出來這樣一句話。

“關你屁事!”徐正熙學以致用,當場就懟得雲禮眼前一黑。

“隨你們怎麼汙蔑,”雲禮平複了一下心情,勉強擠出個陰冷的笑:“我們和李道友一起在藥田邊等你,一個時辰後若是沒見到喬少俠,那我們便隻好先與李道友討論討論劍術了。”

他說完就準備離開,隻是脖子上還橫著一把劍,小心翼翼地推開,顯得狼狽無比。

“呸!什麼以多欺少,仗勢欺人的東西!”徐正熙對著雲禮的背影罵了一聲。

罵完卻有有些擔心:“他們拿李道友做要挾,肯定是衝著你來的。”

他有點想不明白:“剛才明明能夠也將雲禮控製住的,他在雲日劍宗的地位不低,拿他換李故道友也不是不可能,前輩為何要放他離開?”

喬青陽本來也是如此打算的。

隻是……

喬青陽思考了一下該怎麼解釋,但想了想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用直接一些的辦法。

少年抱住劍靠到了樹上,輕輕揚了點下巴,示意徐正熙轉身:“你往後看。”

徐正熙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轉身。

平靜的湖麵突然泛起波瀾,隨著一連串的泡泡浮上水麵,噗呲一聲巨響,一隻渾身金黃的巨魚甩著金光閃閃的尾巴跳出了水麵:“嗷!”

在它的身上,熟悉的黑發青年對著他彎起了嘴角:“你好呀。”

被正正好濺了一身水的徐正熙“……”

年輕的丹修熱淚盈眶:“彆吵,我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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