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下留杯!” 汝是吾之物(1 / 1)

千萬年前,洪荒還是一片混沌,長久的寂靜中先誕生出意識者即為神,而後才有妖鬼人魔。

但喬青陽的誕生最為不同。

他是天與地之間最後那一點粘連的混沌團,蘇醒之日,洪荒失色,而後光芒四起,一劍破蒼穹。

從此混沌中裂,輕者上是為天,重者下是為地,天地初生,萬物也逐漸顯形。

作為唯一一把與天地同生的劍,喬青陽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意識朦朧期,他隻記得自己不斷地遊離在三界之中,有時候假裝水中的魚,有時候變成人間的雨,有時候故意在黑夜裡化作劍光,將路過的生靈嚇上一大跳。

他很無聊又精力旺盛,每時每刻都在亂竄,又每時每刻都在發呆。

終有一日,在水中裝作小魚翻著肚皮吐泡泡的時候,劍遇到了他的劍鞘。

劍鞘那時還是一團一閃一閃的氣團,迷迷糊糊地在水上打轉,熟悉的氣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神劍的注意力。

【汝是吾之物。】神劍一邊吐泡泡一邊喊住氣團。

或許是先天不足,氣團還並未完全擁有自己的神誌,或許過不了太久,它就會像這個世界的其他小氣團一樣無知無覺地消失。

但這團氣卻與這個世上所有的氣都不同,它身上不知為何沾上了屬於劍的一絲氣息,也許它們在許久之前也來自同一片混沌。

感受到劍的呼喚,它便立刻黏黏糊糊地湊到了旁邊,繞著劍開開心心地打轉。

劍也覺得它的身上甜甜的,像是人間的花蜜,像是九重天的清泉,讓劍心生喜悅:【吾予汝新生。】

從那天起,劍第一次有了他的劍鞘。

————

太過久遠的記憶一下子灌輸到腦中,喬青陽哪怕是在睡夢中都忍不住皺眉。

頭疼。

好難受。

不舒服。

要是能藏到劍鞘裡就好了。

劍鞘……

喬青陽睜開眼,眸子裡還透著懵,但手已經下意識地伸出,一把將不知道用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自己鼻間亂晃的家夥按住,沉下聲:“你要做什麼。”

身下的青年沒料到他突然醒來,作案工具被嚇得掉在地上,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我隻是想喊醒你。”

喬青陽垂眸一看,一根細細長長還帶著毛毛的植物無辜地躺在旁邊。

“狗尾巴草!隻是狗尾巴草而已!”那人察覺到他的視線,趕緊補充道。

喬青陽覺得頭疼難忍,麵上卻看不出情緒,他認出了麵前的青年:“徐正熙?”

徐正熙又驚又喜簡直想要給麵前的少年哭一個:“前輩!您居然還記得我!”

……

喬青陽覺得頭好像更痛了,他遲疑:“你喊我什麼。”

“前輩!”不問還好,一問徐正熙便止不住話頭,將自己怎麼進入秘境,怎麼意外掉到此處,又怎麼遇到一連串考驗的經曆邊哭邊告訴喬青陽,情到深處,甚至還想要撲到喬青陽的大腿上:“離開了您,嗚嗚嗚我過得好苦啊!”

喬青陽在他撲過來之前慌忙站起,急匆匆往後退兩步,抿住唇眉頭緊縮:“你說就是了,不要動手。”

徐正熙委屈地點點頭:“好的。”

所說在他口中,自己是又可憐又無助又倒黴,但是事實上,這人卻是真正的傻人有傻福,誤打誤撞就進了師祖秘境的核心位置,還稀裡糊塗地得到了傳承。

徐正熙將不知道為何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手中的儲物戒指拿出來:“我從一個迷宮裡繞出來後,它就出現在我手上了,裡麵什麼都沒有,就隻有一堆寫了一大堆字的書。”

他的語氣很是委屈,若是叫旁人聽了去,怕是要嫉妒死,罵上一句得了便宜還賣乖。

但可惜他今日遇到的是喬青陽。

神劍本劍隨意看了一眼徐正熙所說的書,也肯定地點頭:“的確是些廢書。”

嘰裡咕嚕胡言亂語的寫了一通,劍看不懂。

“是吧,可能是師祖他老人家的草稿紙吧。”徐正熙很樂觀:“沒事,我們才進來一天,總能找到好東西的。”

喬青陽並不在意能否找到什麼好東西,他背上劍在四周轉上一圈,發現此處竟是個無門的內室,空間並不算大,隻有一張石桌,上麵擺放著一套茶具和一本書,書頁已然陳舊發黃,仿佛下一秒便會腐化成灰。

“除了我之外,你還有沒有見到一個身穿黑衣背著長劍的男藥修?”喬青陽在中了噬魂針後便失去了意識,對後麵發生的事一概不知,想到李故重傷在身還要麵對如此多的敵人,實在是有些擔心。

徐正熙用力搖頭:“沒有沒有,我正在研究怎麼出去呢,您就不知道從哪裡突然掉進來,還昏迷不醒,把我嚇了個夠嗆。”

據他所言,他是行走到某個地方時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吸力,然後便進入了師祖設下的環境中,稀裡糊塗地通過考驗,便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那幻鏡可太奇怪了,像個迷宮,我本來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後來乾脆就向著一個方向走,卻莫名其妙地出來了。”徐正熙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奇怪:“前輩,你見到的幻鏡是什麼呀?”

喬青陽來到了石桌前,手指輕點,書頁便自己翻動起來:“先找找出去的法子。”

“哦哦,好。”

說是書卻更像是筆記,寫字之人下筆粗獷狂狷,墨色的字跡大大咧咧地撲在紙張上,張牙舞爪得看的人眼睛痛。

喬青陽認認真真地識彆了許久,才勉勉強強認出來幾個字:“彆看了,啥也沒有,蠢蛋……”最後兩個字在唇齒間含混著吐出,帶著些不確定。

“……”

徐正熙偷偷地看手指輕顫一言不發的少年,悻悻然地乾笑兩聲:“師祖還真會開玩笑哈哈,我去找找看還沒有彆的線索。”說著就趕緊跑遠,免得被惱羞成怒的喬青陽遷怒。

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泛黃的書頁帶著某個為老不尊的人的字跡,在一瞬間化為灰燼飄散在風中。

喬青陽麵無表情,裹布從長劍上滑落,咻的一下纏繞在了手腕,劍鳴聲嗡嗡作響,鋒利的白光閃過石桌中央的茶壺。

不遠處的徐正熙還在喋喋不休:“這裡不都封死了嗎,也沒有啥通風口的,你說師祖他難道就不覺得悶嗎,咱要從哪裡出去啊,打地洞行不行……”

話音未落,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下子轉換位置,徐正熙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喬青陽抓住手,按在茶壺上方。

“咋、咋啦?”徐正熙身體僵硬,勉勉強強擠出個笑容,眼神落到黑發少年手中的長劍上,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口水:“前輩,你聽在下一言……”

喬青陽選擇直接無視,表情平淡,動作利落,人狠話還少。

徐正熙隻覺得眼前劃過一道白光,他下意識地緊閉上眼。

下一瞬間,整個秘境響起了某個人殺豬般的尖叫:“啊啊啊!!”

————

顧黎若有所感地回眸,蔥白的手指輕輕地在染了血的手帕上擦拭。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他的聲音很淡,卻令身邊人身形一顫:“沒、沒有。”

“嗯?”

“聽到了聽到了!”那人瞳孔巨震,緊接著痛苦地捂住肚子癱倒在地上,冷汗直下:“在右後方!是右後方傳來的聲音!”

顧黎一到了晚上五感就不太敏感,擔心又找錯了地方,便隨便抓了個人帶路。

聞言,便當即停住腳步,往右後方走去。

但鞋子卻忽然被人抓住,那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痛苦地掙紮:“藥給我!”

顧黎眯起眼像是在認真打量:“玉恒宗的人?”

“你知道我是玉恒宗之人還不趕快將解藥給我!否則宗主不會放過你的!”

顧黎彎起嘴角:“這樣啊。”

詭異的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像是什麼小蟲子在黑暗中進食。

“唔該走哪條路呢?”青年苦惱的聲音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轉角處。

在他的身後,一個麵容扭曲的男人全身浸出暗紅的血液,抽搐兩下逐漸不再動彈。

————

“嗚嗚嗚嗚我的手指,要斷了。”徐正熙委屈巴巴地捏住手指,眼神幽怨地望著前方的“心狠手辣”的無情少年。

“你看它還在冒血!”徐正熙表情驚恐。

喬青陽有些好奇地用布料包住那個積了灰的茶壺,隨手舉到眼前:“怎麼會沒有反應呢。”

他喃喃自語:“要不然再來一劍試試。”

徐正熙欲哭無淚:“不要!”

但熟悉的劍光還是再次閃過,隻不過這次不是落到他可憐的手指山,而是師祖的茶壺。

喬青陽手起劍落,茶壺應聲碎成兩半。

與此同時,一道年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小子!你竟敢摔碎老夫的寶貝茶壺!”

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裝神弄鬼。

喬青陽冷漠地繼續揚起劍。

“等等!你要做什麼!”

那道聲音染上了慌亂。

“砰!砰!砰!”桌上的其他茶具也依次光榮的化為了碎片。

在長劍即將落到最後一個茶杯上之時,一道殘影忽然出現,護到了茶杯上方:“劍下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