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考試總是來得措不及防,發成績也是來的措不及防。
周一最後一節政治課上完後,孫恬帶著成績單姍姍來遲。
她將成績單掛好在牆上,轉身下了講台,“成績已經出來了,大家晚自習放學後可以自行查看。”
鄒銳還真說對了,孫恬這次確實考的沒他好。
鄒銳衝著從講台上下來的孫恬眨眼,“怎麼樣,服不服?”
孫恬不搭理他。
鄒銳跟在她後麵,“怎麼了?生氣啦?”
孫恬轉身停下,轉過頭來看他“哎呀你煩不煩啊!”
許池倚在窗邊,窗外的光隱住了他的半邊臉。他一臉興味的看著吵架的兩人。
顧澈看著被光遮擋了半邊的少年,挑了挑眉。他之前怎麼就沒發現,他哥原來還有這樣的一麵。
鄒銳突然認真起來了,“知道你有點兒偏科,但我那一門恰好學的好啊!我教你,彆氣了,嗯?”
孫恬雖然仍抱著臂不說話,但態度明顯比剛剛好了不少,“哼,算你識相…誰說我沒考好的?我那、我那是發揮失常……”
“嗯行行行,姑奶奶你說什麼都對,彆氣了,行吧?”
文一成在一旁不遠處,學著鄒銳的調調,朝身邊人道,“彆氣了,行吧?”他聲音偏淡,與鄒銳的音色截然不同,但依稀能聽出沒在開玩笑。
孟欣鶴壓根不想鳥他。
“……誰讓你那天灌我那麼多酒…操…”
“不許罵人。”
“喲嗬,還管上我了?就罵你咋滴。”
“………”
-
前幾天天氣有些回暖,可不知怎的,今兒突然又刮起了風。
刮的很大。
燕然女士打了電話,讓他加件衣服。
“寶貝今天多穿點,彆想騙我昂,我看了你們那邊的天氣預報。”
“…對了,換好之後記得給我發張照片,就上次寄給你的那件……”
許池:“…嗯,好”。
……他想躲也躲不掉了。
衣服是白色的,莫名顯得和許池很搭,他換好衣服,隨手在洗手間拍了張照,給燕女士發了過去。
今天他們班級群裡“嗡嗡”的響個不停,聽說好像是學校準備帶全校師生去春遊。
許池不太感興趣,收拾好後便背著書包出門了。
離得好遠好遠,就看到有人向他招手。
許池承認,他就是心動。
走的近了,顧澈將手中提著的豆漿遞給他。
“趁熱喝,涼了對胃不好。”
“嗯。”
——
今天有節體育課,可以說,隻要是不上室內的課,這些兔崽子們就放飛自我了。操場上圍了一圈兒的人,草坪上坐著的,那邊扔鉛球的,還有的在觀眾席邊說著閒話。
許池去了趟辦公室,回來的晚,離操場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到一群人扯著嗓子大叫。
“上啊!進籃!”
“剛就差一點兒了!嘖…”
操場上一堆個兒高的大男孩兒在打球。顧澈身高腿長,在一群人裡很紮眼,打球很講究技巧,下手又快又狠,灌起籃來幾乎零失誤。
“許池來了。”
“這邊坐!”
許池點點頭:“嗯。”
“現在幾比幾?”
“3-12。不得不說,那一組實在是太強了。”
“還記得顧澈剛來我們班的時候…操,那時還以為隻是單純學習好的跳級生,可沒想到的是,人家是全能選手!”
那邊又進了一個籃,比賽中途結束下場,顧澈和身邊隊友擊了個掌,可能是有些熱的原因,他抬手將外套一脫,不經意間露出一截勁瘦的腰腹,然後向這邊走。
“天哪,他怎麼過來了啊啊啊…”
“是要喝水嗎?我有我有啊啊啊沒開蓋的!”
顧澈已經走過來,禮貌拒絕了一下,“謝謝,我不喝。”
其實許池貌似知道他想做什麼。
他坐在原地,沒有動。
出現在眼前的藍色校服驗證了他的猜想。
“哥,幫我拿下校服。”
“嗯?”許池抬頭看向來人,陽光映在他的側臉,顯得很溫柔。
顧澈最受不了這樣的許池,抬手將校服遮在他頭上,“幫我拿下衣服,嗯?”
許池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他伸手將衣服扯下,薄薄的眼皮微抬,“嗯。”
旁邊的同學一臉的“我磕到了”。
“這倆要不是真的,我我我直播吃三個月土豆泥!”
“……為什麼是土豆泥?”
“呃…可能是因為……它比較難吃?”
“………”
顧澈轉身準備離開,卻無意間看見許池拉開校服露出的裡麵的白衣。
他不動聲色的看了兩眼,又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色衣服,終於找出了些熟悉的端倪。
他挑挑眉。
這算是…在暗示什麼嗎?
他又看向依然坐的很端正的許池,臉上笑意更甚。
“我走了。”
“嗯。”
許池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這小子,又在傻笑些什麼?
許池觀察點沒那麼敏銳,自然沒有發現顧澈今天穿的正是燕然選的那件衣服。
和他同款的,那件衣服。
或許很多年後,他會想起這個場景。
少年一襲黑衣,豐神俊朗。他轉身,扣籃,回首望過來的時候,眉目間儘是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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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雲瀾開了一天的會,到家時腰酸背痛。將黑色皮高跟脫下,換了雙舒適的居家拖鞋。半長的卷發垂落在肩上,她坐在沙發上,揉揉太陽穴。
顧澈也剛到家沒多久,用茶壺給她倒了杯水,“媽,最近這麼忙?”
“嗯,最近資金周轉不過來,已經在談了。”
顧澈沒多說什麼,“…您早些歇息,身體遠比工作重要。”
“嗯。唉…工作確實挺累的,突然覺得你然阿姨好好啊……”她兀自感歎了一下,又轉過頭看顧澈,“阿澈,媽問你件事啊。”
顧澈:“嗯,您說。”
“我們家也不是什麼封建的思想,隻是那什麼‘子承父業’,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是您和爸辛苦打下來的,我自然沒什麼異議…隻是‘子承父業’的話……”他笑了笑,“您兒子目前沒有這種想法。”
“那以後呢?”
“以後?”
他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和白襯衣少年奔赴大學的場景。
“以後的話……可能也不會有。”
“媽,您知道的,我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希望有朝一日……”
他突然不說了。
末了,祝雲瀾輕輕歎口氣,紅唇微啟,“我都明白,這樣的話,我和你爸也是不會逼你的。”她輕聲笑笑,“兒子,那就放心…去追隨你的理想吧。”
閒聊結束後,顧澈從窗台下搬起了一個很大的紙箱子,直直的往樓上走。
祝雲瀾:“注意點腳下。搬的什麼?”
少年的身影直直的上樓,被打了半邊陰影,“日記。是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他將東西直直的運往樓上,然後推開臥室的門,往桌子上一放,輕輕呼出一口氣。轉眼又看見曬在陽台上的衣服。
微風習習,衣角輕擺,其中的兩件明顯看得出來,比其他的小一個號。
顧澈摸出手機,直接一通電話打過去。
對麵很快接了。
“喂?”音色清清涼涼,是那人獨有的聲音。
“哥,你衣服落我這兒了。”
許池正在樓上做題,聞言推開玻璃,一股風撲麵而來。
“嗯,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去拿。”
“不用,我順路給你送過去吧。”
“行。”他沒做多大糾結。
許池將手機放在桌上,筆下不停,依舊“沙沙”的寫著試卷。
對麵也沒有要掛的意思。
“哥,問你個事兒唄。”
“說。”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不停。
顧澈稍微靜默了兩秒,才繼續道,“上次算是喝醉了,那不能算…可現在你清醒了,給個明確回答唄。”
他看著處變不驚,可心中的小鹿早就亂撞了。草稿紙上的題寫了劃劃了寫,最終被他直接劃掉,亂糟糟的一團。
“明確回答?”
“嗯,好歹給我定一個身份啊,比如說…男朋友什麼的?”顧澈對許池向來是一百零一個溫柔,說話永遠是笑著的。
許池不在草稿紙上亂畫了。
他決定直麵一下自己的內心。
最真實的、自己的內心。
“行,在你知道結果之前,我先給你出道題。”
“不是吧學霸哥哥,”顧澈忍不住笑了,“談論人生大事呢,怎麼又扯到學習上了?”
許池聽見那聲“學霸哥哥”差點沒把筆給崴了。
“彆貧,人生大事能和學習脫得了乾係嗎?”
“嗯,學霸哥哥說的都對,那學霸哥哥快出題吧,我還想等著做你男朋友。”
許池很慶幸他現在沒有直麵顧澈,要不然讓對方看見他現在這個樣子指不定又要瞎想了。
他臉紅透了。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哥哥”這個稱呼簡直有毒。
特彆是從某人嘴裡蹦出來。
“…一個任意實數,加52.8……”
“哎等會兒,我拿筆記一下。”顧澈隨意抽出一張紙又拿了一支筆,“說吧。”
許池說得字字清晰,“一個任意實數,加52.8,結果乘以5,再減3.4343,結果乘以2,最後減去這個任意實數的10倍……”
顧澈在那邊快速記下題目,“嗯,還有呢。”
“沒了。”
“這麼簡單,小學加減乘除法?”
“……隨便你怎麼理解。”
許池看著已經熄滅的手機屏幕,將它重新打開,“算吧。”
“算出來之後……這就是我要給你的答案。”
許池快速說完最後兩句話後,沒等對方的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呼。
終於…說出來了。
以他所獨有的方式。
告訴他,最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