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1 她們都不是你
林越終於出院了。
還是去了詩若家裡。詩若對林越的家沒有好感,林越默認,其實他心裡也認為還是詩若家裡有溫暖的感覺。
然而剛到家,詩若就接到盛寒陽的電話,說是原來她代理過的一個案件收尾的工作急需她去處理一下。
掛了電話,詩若無奈地對林越一笑,“我去去就來。”
林越恨恨地笑說,“我看這小子是成心的!純屬嫉妒心作怪。”他頓一頓,在詩若耳邊說,“今晚可是我們的新婚之夜!親愛的,早點回來!”
詩若說,“悠著點吧你,才剛出醫院,再過幾天也不遲嘛。”
“我偷偷問過醫生了,沒問題!你當心憋死人不償命啊!”
詩若輕輕扭一下林越的耳朵,俏皮地說,“親愛的,日子長著呢,彆總像一頭發情的小公豬好不好啊!”她一說完扭頭就跑。
林越追著她去打,終於把她壓在客廳的沙發裡,發瘋似地狂吻她,一邊說,“你真行啊你,拿我跟公豬比!”
“討厭,頭發都被你弄亂啦!”詩若好不容易推開林越,自顧自理理頭發,“你們男人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你要這樣說,我就是比竇娥還冤了!”林越坐在沙發上一邊幫詩若撫平弄皺的衣裙,一邊認真地說,“詩若,彆的女人誰都可以這樣說她們的男人,但是唯有你不可以這樣說我。”
詩若不語,想想林越這些年的堅持和隱忍,心裡酸酸的。
林越躺在沙發裡,著迷般地看著詩若換鞋子。看著她在白皙飽滿圓潤的腳上套上幾乎透明的絲襪,又輕輕地把襪口拉到纖細的腳踝處,他幽幽地說,“詩若,你的腳還是這麼性感這麼好看……你知道麼,以前有的時候,我也會偷偷地看哪個陌生的女人,那是因為,她們某個動作跟你很像……可惜她們都不是你。”
詩若驀然想起些往事,但此時哪有時間去想。她走過去,半跪在地毯上,抱住林越的頭,深情地吻了吻他的雙唇,溫柔地說,“我愛你,親愛的。”
林越輕撫她的下巴,叮囑道,“早點回來。自己當心,有事給我打電話。”
詩若走了之後,林越接到一個電話,是梅家輝的。
梅家輝祝賀林越出院,說有空來看他,然後問,“你們家那丫頭和當時代理的那個案子的當事人——”他還沒說完,就被林越打斷了。
“你彆丫頭丫頭的叫她,她現在可是我太太!”
梅家輝電話那頭嗤地笑出了聲,“唉吆喂,可不是麼!好吧,我是問,你太太!你太太和那個女孩子還有聯係麼?”
林越遲疑了一下,“應該沒有吧。要麼等她回來我問問,有什麼問題麼?”
梅家輝說,“那個女孩失蹤了。據說她手裡有周雄飛犯罪的重要證據,周雄飛一直在找她,我們也在找她,但現在她沒有任何下落。”
林越說,“其實詩若也在擔心她的安全,不過可能一直都沒有聯係上。”
“好的,有消息我也會電話給你。”梅家輝說,“我現在忙,咱有空見個麵再說吧。”
這件事,林越並沒有多想。他雖然知道周雄飛報複詩若,但事情剛剛過去,嫌疑人也已落網,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舉動,但他並不知道的是另一個潛在的危險正一點點向他和詩若靠近。
12.2 驚夢 你的眼神
此時,林越是開心的。他隻記得幾個月前,他和詩若同床而眠的那夜,詩若香香甜甜地睡著了,他卻一時無法入睡,支起手臂看不厭睡夢中的她,手臂酸了,他換個姿勢的時候,一抬眼隱約看到床尾的牆上有幅油畫。是一個戲曲裡的小旦。他感覺她被粉墨精心地暈染過的眉眼,那幽幽怨怨的風情似曾相識,而且一直在那裡看著他。這讓他好奇地坐了起來,等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來到那幅畫下,才真真切切地看清,原來這是詩若的一張藝術照!而在心底,在每一個有詩若出現的夢裡,她卻永遠是這樣幽怨的眼神。雖然這些年,他們相遇的時候,詩若都用冷冷地眼神甚至不正眼看他,他從未看到詩若流露出畫上那種眼神。林越的眼睛卻潮濕了,他知道如果詩若對他溫柔一點,哪怕一個溫柔的眼神,都能夠殺死他所有的理智,那麼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隨時都可能土崩瓦解,最可能的是他將陷入一個無法預知的困境裡。他隻能感謝詩若的隱忍和堅持,為他們贏得了時間,贏得了未來。
現在回到詩若家裡,他就趕緊跑過來又仔仔細細地去看詩若那幅照片。畫的底色是淡淡的水墨,隱約可見熟悉的曲文: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他的愛人,好像是千年之前的杜麗娘轉世,那個嫋嫋婷婷地唱著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的杜麗娘,這一世卻還是這般被情所難,還是為情出生入死出死入生情絲不斷夢境重開的傻丫頭。
林越再一次被詩若照片上流露的眼神刺痛了心腸。他發誓一生一世都對她情同初見,一生一世與她遊弋愛河永不言倦。
12.3 心痛的擁抱
等詩若從律所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多了。
原來那收尾的工作中還有較為麻煩的一些事體,本來這些瑣事都由助理來處理的,但因詩若幾個月不在律所,她那個助理帶著她原來已敲定但未來得及簽合同的一個交通事故人身傷害賠償案件當作“投名狀”投奔到彆的律師門下去了。詩若耐心地處理完的時候,律所裡已空空僅剩她一人。同事都早早下班,因為臨近過年,有案子也都壓到節後再說了。
每年接近十一月底開始,各法院都在突擊結案,忙著統計數據寫彙報總結,流水線似的炮製大量的各類判決書,真是一派律師法官齊忙,噩耗喜訊並傳的奇觀。所以盛寒陽那兩個月很少有時間去醫院,忙得像個陀螺一般。據他說,這段時間每天A區法院單單是民庭都有幾十號“候診”的,最荒誕的是他一天出庭八次,差點撞車,就打電話嘲笑林越舍不得讓詩若給他幫忙,光顧著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日複一日。林越聽了他的混賬話,也一笑了之不以為意。
等到那羅裡吧嗦的委托人終於走了,詩若籲了口氣,搖搖頭,將案上的文件理好,一一放進了文件袋。
“詩若,累了吧?”盛寒陽走過來,在詩若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
“還好啦。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去啊?”
盛寒陽笑著說,“你一個人,我怕不安全。上次那件事,我真是怕啦!再有點什麼,我怕我那哥們還不把我大卸八塊生吞活剝嘍!”
詩若微微一笑,並不說話,站起來把文件袋收起來,走到檔案櫃前。
等她放好了文件袋,關上了櫃門的時候,猝不及防地,盛寒陽從旁邊一把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
“寒陽,你快放手……”詩若的心猛跳。
“詩若,過了今晚,你就是林越的了,讓我抱抱你,行麼?”盛寒陽聲音裡有無限的傷感,“詩若,我愛了你這麼多年,都沒有勇氣跟你說,如果我早點說,是不是你早就成為我的妻子了?”
“寒陽,你冷靜點……我的手臂被你弄痛了。”詩若咬著牙,慢慢地閃開肩膀,輕輕地說。
盛寒陽微微鬆開了,但他那悲傷而絕望的眼神讓詩若感到又心痛又難過。
“寒陽,施婷婷跟你幾年了,也該給她一個名分了,女人,真經不起太久的等待……”
盛寒陽倏然鬆開了手臂,轉過身,訕訕地說,“原來,你知道?”
12.4“婷婷”與“玉立”
施婷婷原是所裡的實習生,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女孩,青春洋溢活潑大方,又機靈聰穎討人喜歡。當時同來實習的還有一個叫牛玉立的男孩子。律所裡那些律師把這二人乾脆戲稱為“婷婷玉立二人組合”。盛寒陽把施婷婷指派跟著詩若實習。那牛玉立不但極有才華而且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又有眼色,因此頗得盛寒陽賞識,破例留在他的身邊實習。大家習慣地以為婷婷玉立二人組合有可能結成小情侶,加上施婷婷也總去盛寒陽的辦公室找牛玉立,中午也總一起吃飯,仿佛已是戀愛男女了。但一年之後,實習期一滿牛玉立就立刻離開了律所,多一天都未逗留,除了後來過來拿他的實習鑒定材料外,再沒有來過。那些律師有的知道點內幕,私下裡說婷婷利用玉立的感情來接近盛主任,玉立卻是真愛上了她,可惜小夥子除了嫩幾歲外,哪裡都不是老盛的對手,隻好認賭服輸。在情場上,年輕美貌對於女人可能是個優勢,可是對於男人卻無所謂啊。詩若從來都遠離流言是非,因此不加理會。但有段時間,詩若也隱隱感覺施婷婷和盛寒陽關係有些不一般。施婷婷後來慢慢地透露,她已和盛寒陽同居了。就這樣,施婷婷也正式成為所裡的簽約律師。
“老師,其實,其實寒陽心裡愛的人一直是你……”有一天施婷婷約了詩若吃飯,一半羨慕一半嫉妒地對詩若說。
儘管所裡的大部分同事都知道盛寒陽雖然是個風流無邊的人,但多年來對詩若卻一往情深,因施婷婷是新來的,詩若料她也未必知道,聽她的語氣也隻是猜測,於是說,“怎麼可能呢?你們在一起都兩三年了,他自然是愛你的,彆胡思亂想了。”
“老師,我說的是真的。”施婷婷湊到詩若耳邊低聲說,“我們□□……他到了那個時候,好幾次都叫你的名字……”
詩若的臉一下紅到頸上,但她知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怯場,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認真地說,“婷婷!你聽我說,你姓施,我的名字裡也有個詩,所以你一定是聽錯了。如果你不信,你問問盛寒陽。我和他原來是同學,現在又是同事,認識都十幾年了,他如果愛我,何必要等到現在?”
施婷婷半信半疑,眼裡漸漸湧出淚光,哽咽著說,“我問了他好多次,我到底是不是他的最愛?他從來都不回答我。我知道我不是他的最愛……可是我真不知道我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
詩若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從小是個孤兒,缺乏父母的管束,自由過了頭,你要下點功夫才能得到他的心。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怎麼做。”
施婷婷抽泣著,點點頭,“老師謝謝你教我。其實我也聽寒陽提過,你一直在等你愛的那個男人。”
詩若本來對施婷婷某些行為有些反感,於是借題諷刺她說,“婷婷,這樣的年代,愛情算什麼?太虛無縹緲了,遠不如房子車子來的踏實,對吧?又有什麼樣的男人值得一個女人等上十年八載?這種事情也隻在肥皂劇裡騙騙觀眾廉價的眼淚罷了。”
施婷婷到底年輕幾歲,竟有些信了,但遲疑了一下,又掰著手指說,“咱所裡有好幾位不錯的老師都對您有意思呢,比如馮律師,合夥人,又高又帥,跟您多般配呀!還有田律師,也是合夥人,雖然大您幾歲,可是很會賺錢哦!老師,您真該考慮考慮!不是我說,我要是到了您這個歲數還沒嫁出去,我肯定沒有您這份淡定!”
詩若淡淡一笑,“他們確實都很好,但都不適合我。自己養活自己不是挺好的麼?”
施婷婷搖搖頭,“那樣好累,職場上的女人容易變老,特彆是律師這一行,唉,簡直不是女人乾的話!”
詩若說,“那你何必學法律,學了法律也不一定都做律師,不是你自己選擇的麼?”
施婷婷有兩分羞愧,“當初聽說律師賺錢多,就……”
詩若笑笑,“賺錢多又不辛苦,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但詩若卻對施婷婷先前講述盛寒陽激情時竟然叫自己名字的事甚是反感,久久無法釋懷,也慢慢有了要離盛寒陽遠一點的決心了。
12.5 你和我的“案子”該結案了
所以,先前當盛寒陽抱住詩若的時候,她沒有太掙紮,她想,就讓他抱一回吧,也是最後一回。這個男人,深愛自己多年,卻一直尊重她對感情的態度,從未勉強過她,也是一個不算太壞的男人。
盛寒陽點燃一支煙,疲倦地倚在窗台上,回頭對詩若說,“詩若,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容易犯賤。以前,除了你,我從未把誰放在心上過……至於施婷婷,我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一點點罷了。她跟了我幾年,真要拋棄她,我又有點不忍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忍心,大概這就是愛吧,淺淺的。”
“她能帶給你快樂,又那麼年輕,你好好地待她吧。”詩若溫柔地說,“寒陽,我們都應該正視現實,讓我們愛的和愛我們的人幸福快樂,你說是不是?”
盛寒陽點頭頭,“我知道,詩若。”然後他忽然像自嘲又像解脫般地一笑,“你和我的‘案子’,今天算結案啦。”
詩若也一笑,“結案了,結束啦。”
“新婚快樂!”盛寒陽又恢複了那副痞相,他拍拍詩若的肩,低聲調侃道,“我說詩若,你轉告我兄弟林越,那可是個體力活,來日方長,叫他悠著點,可彆累壞啦!”
“你,你個該死的盛寒陽,我再不理你了!”詩若又羞又氣。
盛寒陽朝她做個鬼臉,轉身跑開幾步,忽然又咬牙回頭撂下一句,“一想到那件事,我他媽的就恨不得把林越的手腳□□都扭斷!”
詩若紅著臉瞪他的背影,恨恨地罵道,“盛寒陽,你他媽真是個無恥的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