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軍訓七天，其實足夠班裡大部分的同學都熟絡起來。

喻蘇木除了和左邊的許靜婉，就是軍訓第一天遞給她紅糖水的女生，偶爾閒聊幾句以外，其他時間都在沉默的觀察著周圍的同學，將鵪鶉的本色貫徹到底。

訓練時間勤勤懇懇，休息時間一言不發，解散時分一馬當先溜之大吉。七天下來勉勉強強將班裡的人記了個眼熟。

裴言的位置幾乎是整個隊伍的中心，幾天下來迅速和前後左右的男生女生打成一片，休息時間一群人聊天的聲音從未間斷。

蘇木有時望過去，看到談笑風生的裴言，總會努力的回想，裴言以前也這麼話多嗎？

說裴言和喻蘇木是從小到大的同學其實並不算完全準確，裴言和蘇木小學確實是同班同學，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同桌，初中分班的時候，兩人分到了兩個班。儘管是隔壁班，但終究不在一起，來往要少了一些。

原來初中三年，裴言變得健談了許多，好像已經不是自己記憶中，那個有些靦腆，不愛吭聲的小男孩了。

說來好笑，那個暫時不太愛說話的人，好像變成了自己。

蘇木默默收回視線，往陰涼地裡挪了挪，巧妙地避開前排遲昭打量的目光。

她又不是傻子。

遲昭八成是和裴言一個宿舍，這兩天有意無意地看向她，一副想問點什麼的樣子。

隻是軍訓結束前，蘇木暫時沒有主動社交的想法，該認識的人總會認識，能成為朋友的人也不在一時，順其自然就好。

遲昭摸摸鼻子，悻悻得收回視線。

按裴言的說法，喻蘇木性格偏男孩子氣，大大咧咧的容易相處，就是懟起人來讓人無法招架。

結果軍訓都要結束了，遲昭愣是沒從喻蘇木身上看出一點能說會道的影子，每天安安靜靜的像一縷幽魂。

遲昭深刻懷疑自己被裴言忽悠了。

以自己無敵自來熟的性格，七天下來愣是沒找到開口的機會，喻蘇木從頭到腳到底哪一點和外向沾邊？

付一博費力轉過身子，胖胖的臉上一旦笑起來幾乎看不到眼睛，一字一頓地將遲昭的話一字不落的還了回去：“有緣總會認識的。”

“滾。”

事實證明，遲昭和喻蘇木大概是真的有緣。

上午軍訓畢業典禮結束後，下午班主任已經把全新的座位表貼到了黑板上。

看著自己名字旁邊醒目的“遲昭”二字，蘇木有一瞬的無語。

好吧，是緣不是劫，是劫躲不掉。

遲昭早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喻蘇木走過來，短暫的笑了一下。

看吧，有緣總會認識的，回宿舍就把上午沒揍付一博的那一拳補上。

“同學你好啊，我叫遲昭。”遲昭裝模作樣地認真介紹著自己。

我知道。

蘇木一邊拉開椅子，一邊默默吐槽。

臉上露出恰到好處、受寵若驚的笑容：“啊，我、我叫喻......”

“喻蘇木！對吧，裴言和我說了，我和言哥一個宿舍的！”

嗬，我也知道，順帶謝謝裴言他八輩祖宗。

“你和裴言小學、初中都是同學，高中又是同學，真有緣啊。”

“......”

所以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你倆應該挺熟的呀，言哥說你倆關係還行？但是軍訓的時候為啥我都沒咋見你倆說話呢？言哥還說你挺外向的，結果咱倆前後排這麼多天，都沒說話，還以為你不太愛說話，然後我就也不好意思問你......”

熟，但夾生。

想說，但離得遠。

愛說，但怕生。

蘇木麵無表情地在心底一個一個的回答著遲詔的問題，她有略微的強迫症，一問必定要對應一答。

遲詔滔滔不絕，自言自語的本事屬實出乎蘇木的預料，一段話下來，根本沒有她張口的機會。

“那個......”

蘇木終於忍無可忍打斷了遲詔的話。

“啊，不好意思，你說。”遲詔終於意識到自己長篇大論了一番，根本沒有給對麵的人說話的間隙。

“軍訓第一天不好意思啊，砸到你了，一直想說聲對不起來著，也沒機會。當時我沒意識了，是不是砸得你挺疼的啊。”

提起這個蘇木臉上多了一分真情實感的愧疚，畢竟當時遲詔叫的好像很慘烈，以至於她兩眼發黑昏昏沉沉的時候還能聽到。

“呃——”

遲詔沒想到喻蘇木上來就說這個，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不疼不疼，我就是當時沒有防備你懂吧，然後有點那啥......咋咋呼呼。”

看著遲詔手忙腳亂、努力澄清的樣子，蘇木不由失笑，說話也隨意了很多。

“好吧，我還說和同學第一次見麵，要是把人家砸個半死不活，那我多過意不去啊。”

“哪有，哪有，我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你懂吧。”遲詔撓撓頭。

“嗯嗯，懂。”蘇木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你說起這個嗷，你是不是應該先和我說聲謝謝。”

“嗯？”蘇木疑惑。

遲詔從筆袋裡掏出一支筆，在蘇木眼皮子底下轉了一圈，又點點講台，

“怎麼樣，這筆眼熟不，你進班上講台簽字的時候，拿的可是我的筆。”

啊？

蘇木回想了一下，她第一天進班緊張的要死，彆說手裡的筆長什麼樣，就連自己旁邊坐的那個人是圓是方都沒注意。

真是沒想到啊，那簡直是太有緣了。

不過......

“你不是說，‘不用謝’嗎？”蘇木笑著把筆推了回去。

“哇塞，這你居然都記得。”

“巧了這不是，彆的沒印象，就這句話記得。”

遲昭噎住，這一刻狡黠鮮活的喻蘇木，倒是讓他對裴言的話信了幾分，這姑娘懟人，怕不是真的厲害。

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輕的語文老師，姓張。

喻蘇木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重點高中的班主任，開學第一節課，不講高中與初中的區彆，不講高中的學習生活和未來要麵對的問題。

一門心思長篇大論的說起自己第一次爭取到帶班主任的心路曆程，強調自己儘管年輕經驗不足，但一定會竭儘全力帶領同學們做出一番成就。

講台上，班主任信誓旦旦的向同學們保證，自己會把班裡每一位同學都當作自己的孩子，儘心竭力的對大家好，她會向其他人證明，咱們普通班的孩子一點也不比其他火箭班的孩子差。

講台下，大家聽得索然無味、昏昏欲睡。

“果然是第一次帶班主任。”

華附的教室六行九列，三人一排，蘇木在中間，右邊是遲昭，左邊是一個紮著馬尾的乾練女孩，叫做安然。

安然湊上來，悄悄和蘇木嘀咕：“我朋友在6班（火箭班），今天上午軍訓的時候，他們班班主任就順便把訓話說完了，下午直接上課。”

華附的教學樓是典型的回字形，遲昭靠窗，剛好能看到對麵3班（火箭班）的老師正在黑板上奮筆疾書。

“嘖，3班也早就開始上課了，咱們班的這個......”

“演講，”遲昭斟酌了一下用詞，“估計還得要一陣。”

“起跑線就比火箭班靠後，起步又落後一步，一步落步步落，就這還說什麼比人家強。”安然看了看表，上課時間已經過去大半。

“還是年輕啊，沒經驗。”

“人家老班主任才不和你廢話，自己什麼要求什麼標準，要不然是早早利用軍訓時間說完了，要不然就在學習過程中讓你自個兒體會，誰會浪費這個時間給你說一節課。”

前桌的楚洋洋把背抵在安然的課桌上，加入了聊小話的隊伍。對於這一點，一家子都是高中老師的她，最有發言權。

蘇木不置可否，華附這種爭分奪秒競爭，成績鄙視鏈嚴重的地方，時間就是生命。剛開學的時候大家都鬥誌滿滿，鉚著一股勁，誰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去聽一些沒意義的空話。

“老師呢，也希望在接下來的三年裡大家能夠相互配合、相互信任，老師配合大家，大家也要配合老師。要不然你想啊，你和老師浪費一分鐘的時間，咱班55個同學呢，浪費每個同學的一分鐘，其實就是浪費了55分鐘是不是。時間就是生命呀對不對，所以大家要相互配合，我們高效的完成任務......”

您也知道啊。

幾人無聲地在心底吐槽，彼此對視一眼都感到了無語。

蘇木有預感，攤上這麼一個班主任，他們未來怕不是要遭大罪。

一語成讖。

當然，這是後話。

迫於時間關係，班主任終於意猶未儘的結束了她的演講，將PPT放到最後一頁，是班裡最終確定的職務安排。

軍訓的時候要求班裡每人填了一個表，包括中考成績、家庭情況以及想在班內擔任的職務。

喻蘇木填了化學課代表，安然填的物理課代表。

趕巧，另一位物理課代表正是裴言。

物理小王子啊，蘇木輕笑。

當初不知道是哪位老師給裴言起得稱號，總之這個名稱，在初三的時候，可謂是響徹年級。

裴言也看到了化學課代表後的名字：喻蘇木，陸欣潔。

想起喻蘇木初中輝煌的化學戰績，裴言扭頭，毫不意外地對上喻蘇木的視線，似笑非笑的一雙眼睛裡寫滿調侃。

裴言有些羞赧，慶幸自己和喻蘇木在教室的一左一右，又是一前一後的隔了老遠，她應當看不出自己的不自在。

畢竟“物理小王子”什麼的，想想還是蠻羞恥的。

蘇木看著裴言閃躲的視線，險些笑出聲，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專門跑到自己班裡來，得意洋洋地和她炫耀。

“我可是物理小王子呢，牛逼吧！”

“厲害呀兩位姐姐，理科課代表啊。”

“怎麼了？刻板印象是吧？”安然立馬瞪了遲昭一眼，她生平最討厭有人說女生學不好理科，或者女生學理不如男生。

“沒有沒有，就是稍微有那麼一絲絲意外。”

畢竟據他所知，華附的理科課代表，向來是男生遍地跑，女生鮮少見。

“意外你個頭，中考物理滿分，有意見嗎？”安然抬抬下巴。

“化學滿分。”蘇木微笑。

遲昭：......是我不配說話

蘇木和安然滿意的對視一眼，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