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陶幽幽轉醒,醒來還是那張奢華大床的床頂,以及一雙盯著自己的眸子,像一隻野獸盯著獵物,陰暗徘徊巡視,帶著瘋狂的占有欲和執念。
宋知陶一愣,脫口而出:“我怎麼還在這兒?”
“不在這你想去哪兒?”男人麵色不善,直勾勾盯著她,泛著危險的冷意,目光如有實質,搜捕她的表情。宋知陶有種感覺,如果她說要去彆的什麼地方,他可能下一秒像惡狼一樣撲上來的把她吞了拆了。
他仿佛隨時在引爆邊緣。
“我就是驚訝一下,”宋知陶想起來:“我記得我割破了脖子,還流了好多血,你救了我?”
男人冷哼一聲:“一點劃傷,不加乾預的話,一天結痂,七天就好了。”
“那我怎麼昏過去了?”
“你暈血。”
“我不暈啊,我要是……”抬眼看到男人含霜臥雪般的眸子,宋知陶一臉篤定道:“……我就是暈血。”
宋知陶記得自己從小到大是沒有這個毛病的,她要是暈血,來姨媽的時候該怎麼辦?
宋知陶抬手想摸摸自己的傷,伸到一半小臂被人抓住,宋知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紗布。
“你腕上有淤痕。”男人解釋道。
有點淤痕就上藥用紗布包?嘴上說的不是挺風輕雲淡的麼。
男人大致猜出她的意圖,給她拿來了鏡子。
宋知陶對著鏡子端詳。鏡中人瑤鼻秀目,和她穿越前有八分像,就是感覺整體五官更立挺,更鋒芒畢露,她本來半月形的杏眼,現在眼尾加長微微上揚,更加銳利。
漆黑的眼瞳不做任何表情的時候,真像個不食五穀不沾凡塵的清傲神仙。如果說她在原來世界是乖巧軟妹長相,在這裡活脫脫一個清冷仙氣大美女。和這個修仙世界挺搭的,可能這就是穿到修仙界做的改動吧。
她注意到脖子上果然一圈紗布纏著,她也沒感覺到多疼,好像確實傷得不重。
“你倒是能耐,用性命威脅我……”
宋知陶正沉浸在自己更上一層樓的盛世美顏中,耳畔冷不防傳來男人的冷哼聲,男人不知什麼時候俯下身,她驚訝防備地看著他。
男人湊上前來,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她耳畔,低聲道:“你要是再傷害自己,下次不如我來幫你……”
這個姿勢像情人間低語的呢喃,他眼眸似一片溫柔深情的海,藏匿著溺人的溫情,話語中的威脅涼薄,讓人感到危險冷意,像個近在咫尺對著她絲絲吐著信子的毒蛇。
宋知陶瑟縮一下,訕訕地嘀咕:“我那不是不小心的嘛。”
死病嬌了不起哦。
宋知陶放下鏡子,有些不自然地道:“那個,我餓了。”
見男人沒什麼動作,沉默著盯著她,表情古怪,宋知陶有些發怯,涉及到飲食,她還是道:“我餓了。”
手臂突然被抓住,宋知陶嚇得一愣一愣的,警惕地盯著他,不知道他要乾嘛。
男人眼眸驚疑,帶著怒氣:“你的修為呢?”
“……我不知道啊。”宋知陶一臉懵。
他看了她一會兒,最後鬆開她的手:“罷了,左右你在這裡也用不到什麼法術,以後我護著你。至於你變得跟凡人一樣……我會解決。”
他臉上的落寞和氣惱平緩下來,恢複了平靜冷肅。
這個仙君雖然臉臭又愛威脅人,效率倒是高。
床邊小桌上很快擺了幾碟菜肴,一碗白米飯,都是凡間可口的家常菜。
宋知陶夾兩塊醬香濃鬱的肉,再來一點青菜放到勺子裡,米飯和菜各占勺子的一半,再用勺子一口送到嘴裡。
她專注於飯菜吃得正歡,沒看到旁邊默默注視的仙君眸光閃動,雀躍著某些影子。
“宋知陶。”
“嗯?”她聽到聲音立刻轉頭看他,腮幫子還嚼著東西一鼓一鼓的,像隻快樂進食的倉鼠。
宋知陶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仙君一臉平靜:“我很早就知道師父叫什麼。”
宋知陶立刻反應過來,她這是穿到同名角色了:“哦對對對,你看我這不是失憶了嘛。”
宋知陶繼續愉快地埋頭乾飯,沒看到上方賀玄卿眼眸逐漸溫柔。
“宋知陶,我叫賀玄卿,”
“嗯嗯。”宋知陶點頭敷衍地應兩聲。
“你記住了,我叫賀玄卿。”
你要記好了,會和你在一起,會陪著你的人,是我,賀玄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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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尖的米飯很快平了下去,宋知陶動作忽地慢了下來:“那個。有飲料嗎?”
仙君皺眉不解其意:“飲料?”
哦,說習慣了。宋知陶連忙改口:“就是喝的,要不有湯也行,光吃飯菜太乾巴,總要有喝的配。”
見他愣了愣,宋知陶湊近看著他試探著叫道:“仙君?仙君?”
曾有一輪皓月清皎,月下人崖邊歪脖子樹上,一人白衣勝雪,仰臥在樹上的姿勢瀟灑散漫,仰頭隨意地將清梅釀倒入口中。
見端著端盤出來的少年,眼底染上笑意:“你終於做好了,我光喝酒也無趣。”
他在石桌上擺好剛做好的菜肴,她也從樹上下來,一口甜酒一口菜,都是她喜歡的紅油赤醬香酥魚肉,她滿足地笑起來:“光吃菜不喝東西太乾巴,光喝酒不吃點啥又沒味兒,有酒有菜,這才是兩全其美。”
男人回過神來,掩下眸中神色,一揮衣袖,桌上出現幾個小盅。
“有果酒,隨你挑。”男人平靜道。
桌上幾個酒盅都貼了字條,宋知陶好奇地讀上麵的字,湊到壇邊,聞一聞。一個一個地拿起來,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她的手摸上一個寫著清梅釀的酒盅,仙君注視她的動作,心弦微緊。
宋知陶又放下酒盅,摸上旁邊的酒。
仙君的目光冷了下來。
宋知陶最後一個沒選,轉頭看向仙君:“我長這麼大還沒正式喝過酒,你還是給我準備湯配飯吧。”
她從小到大都是乖寶寶,從沒喝醉過,她不知道自己醉了是什麼樣,要是有聽說的耍酒瘋,這人生氣結果了她怎麼辦?
最後仙君給她準備了碗湯,她一頓飯吃得舒舒服服的。
吃完飯宋知陶癱在床上揉肚子,因為她手上的淤痕,他也就沒再給她圈上鎖鏈。
宋知陶放鬆慵懶,她看著收拾殘局的賀玄卿,仙君一襲白衣高瘦,看背影仙風道骨挺拔俊秀,宛若神祇,偏手上拿著碗筷,於是清冷仙韻便染上凡俗人欲。可能是吃得飽血糖高迷糊了腦子,於是她對他道:“仙君,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清冷的聲音從前麵傳來:“記得我說過我叫賀玄卿,你不必如此喚我如此生分。”
“那叫什麼?賀玄卿?賀仙君?”
“你不若直接喚我名便好。”
“玄……卿?”宋知陶搖頭哆嗦了下:“好奇怪。”
太親近了,她從前的世界都很少這樣叫彆的男生,更遑論對著出塵的仙人。
“算了,你隨意吧。”他似乎有些泄氣,收拾好桌麵轉過身來:“你剛才要問什麼?”
他這樣正式,宋知陶倒有些猶豫,但是飯後血糖高迷糊了腦袋,還是放鬆地問出來:“仙君你……應該不會再想掐死我了吧?”
“我掐死你?”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扯了扯嘴角:“我為什麼要掐死你?”
完了,之前輕鬆愉悅的氣氛一掃而空,宋知陶想抽自己兩巴掌,她這張嘴啊!
頂著他如炬的目光,她硬著頭皮回答道:“你之前……不就是要掐死我?”
她小心翼翼地窺視他的表情,賀玄卿兩步上前,俯下身陰影籠罩著她:“掐死你……嗬嗬……”他自嘲一笑,那笑怎麼看都透著十分的苦楚,淒風苦雨滿是苦澀:“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賀玄卿發狠般的捏上她的下顎,皺著眉狠狠地盯著她:“我寧願死也不願你有半點損傷,我可以為你奉上我的一切,你若要,性命都可以給你。”
賀玄卿眼眶逐漸發紅,目光在她臉上梭巡,像要把她釘穿,像是才認識她,眼中暴露不可置信的破碎與痛苦,糅雜發狂的陰狠偏執。看著強勢地禁錮人,其實內裡獨木難支脆弱不堪,好像下一刻就能吐血。
“可你竟這樣想我……”他紅著眼眶,好像下一刻要哭出來:“師父,你好狠的心……你拋棄我忘記我就算了,怎麼可以這樣想我,師父……我從來不可能傷害你,我是你最親近的人……”
下顎上的手漸漸失了力道,他說的聲音越來越弱,好像馬上要碎掉。宋知陶看見他低下頭去,身軀微微顫抖著。
宋知陶有點無措,說著說著咋要哭了呢,她也不是他師父啊,她猶豫地抬了抬手,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他。
突然他欺身上前,宋知陶兩手被他抓著摁在床頭,他半跪在她身側,挨得很近,四周都是他清冽的氣息,兩人呼吸交纏著,賀玄卿滿眼陰狠偏執:
“不管師父怎麼想我,我都不會放手,師父且安心待在這裡吧!”
言罷放開了她,轉身消失在室內。
宋知陶:“……”
很好,她什麼都不用做,他一個人就把戲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