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洞房(確信) 論“夜已深”到底深不……(1 / 1)

鋤禾正當午 秋天QAT 4311 字 7個月前

夕陽彩霞近山頭時,秋禾還在山中挖野仙草。

她吭哧吭哧乾著,天雖燥熱,不過她出發前已經喝了一大碗家中的仙草蜜,神清氣爽,加上心情不錯,哼著歌兒乾活十分趁手。

到處走走,不久就挖了大半筐。

如今時候好,仙草在山中生得很快,村中有許多人家也時常上山挖些,真可謂是這群山於夏日的饋贈。

就在她再次背起籮筐準備去往下一處時,聽見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附近仙草多,是個什麼村民也正常。

可秋禾卻覺著這步子怪異,有些躡手躡腳之感。

聽聲音,不像初次上山的人那般小心謹慎,而像個賊。

這一下讓秋禾想起那日家中被盜一事,隨即警惕起來,輕聲扶著周圍的樹便躲起來。

卻半天都沒等到這人朝這兒走來,那這又是上山做什麼的?

難道是祭奠逝去的親人,所以動作小心些?

不該啊……

秋禾更加想不明白,便鼓起勇氣往方才聲響傳來處走去。

她自一個小坡往下看,忽而看見四叔那頭發有些稀疏的腦袋,一臉緊張地站在底下,手上不知拿著什麼,還死死盯著一處看。

他?他怎麼會上山?

秋禾疑惑的同時,也看向四叔盯著的地方。

可被這陡峭的山崖攔去,秋禾看不見,隻好背著籮筐再往彆處挪挪,還得小心四叔發現她。

她的直覺告訴她,四叔乾的鐵定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秋禾走到視線不被遮擋處,就看見一股黑煙正緩緩向上蔓延!

幾乎在火焰冒出頭的一瞬間,秋禾嚇得一後退!

她所能看見的是冒出一個苗頭,但她清楚,火焰四處蔓延,燒起來,就已不可阻擋。

她心中無數個念頭都指向四叔,是他縱火……

四叔也在發現火勢順利蔓延上這山坡後,沿另一小道下山去。

秋禾幾乎沒有猶豫地,也跟上四叔的步伐。

可越追,越不對……

這無論大道小道,隻要是村民們上下山常走的道,都被火焰吞噬大半!

不知四叔是不是察覺到了秋禾的存在,好似要甩開誰,竟往被烈火包圍的林中鑽去……

秋禾氣喘籲籲地停下,眼看著四叔消失在不斷向上攀的大火中……

四叔要是去尋死的,那便隨他去……四叔要是想活命,也是趁著大火沒完全封去這條路時下去。

火焰瞬息間的變化不可預測,秋禾冒不得這個險,頓步緩上幾口氣後,忙背著籮筐往逆風處而去。

她知道,順風的地方必死無疑,隻能往後山去。

天已經差不多黑下了,與她當初救回承望時一樣,快連腳下都看不清,要是此時承望還那樣橫躺著,保不齊還要挨上她一腳痛踹!

秋禾無論怎麼跑,都隱約能感受到身後熱浪,唯恐自己馬上被火焰吞噬,更賣力地沿山崖狂奔,連身後的籮筐都忘了扔去。

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已是精疲力竭,連眼睛都不太睜得開,秋禾才終於感覺自己甩開些烈火,如果沒記錯的話……後山繞半圈,也有可以下山的地方……

秋禾安慰自己,都到這兒了,如何都一定能撿回一條命,就小心些下山去。

很快繞行至一片小空地。

秋禾見潭中清泉,都沒想到自己奔出這麼遠,跌跌撞撞翻了一座山……

再走兩步路,她真的要到幾裡外的青印寺了。

她終於想起自己還背著那裝了好些仙草的大籮筐,將其放下,走到潭邊雙手合並掬起一捧水,帶走方才嚇出的疲憊與一身汗水,想讓自己清醒些。

山域廣闊,這火或許很快也會燒上來,秋禾與那大籮筐告彆,準備獨自下山。

她慶幸自己真的跑過了兒時隻見過一兩次卻令她生怖的大火。

秋禾想,要是當初她也像如今這樣,能跑得這樣快,或許在土路上就能把那賊人抓住了……

她繞過小潭,沿著幾棵高樹旁的緩坡,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山下去。

卻不料,真是一躍下了“半山”,就這麼摔到小山崖底,撞了一下,本就昏沉的腦袋遭不住,拖著她整個人失了知覺。

等她再次醒來,身後灼熱,想來烈火已經追上。

都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自己要命喪山中,秋禾又被人扶起,背上後背,跌跌撞撞向山下去……

那人緊咬牙關,還是累得不時呼吸聲重,時而摻入本音,秋禾一聽便知是承望……

承望居然,還上山來救她……

秋禾驚詫,想自己下來與他一起跑下山,卻發現自己使不上勁……無奈,她隻好依著承望,不給他生阻。

逃命要緊,秋禾都來不及思量如今與承望的分寸問題。

她攬著他的脖頸,再使不上力也不鬆手,隻求二人都能逃出生天……

好在很快到了山底下,他和她都活了……

-

秋禾回憶著,不知怎麼,又想起了方才承望背著她回程時,那與送親隊伍“彆無二致”的情形……

她好似再次聽見了胸口中怦怦心跳,卻覺著不該如此,趁著爹娘還在談論這人是四叔的時候,及時遏製住自己那份已然生出的感情。

她將在山中見到四叔一事說出,很讓秋良季桐震驚。

雖說不應以四叔曾經“罪孽深重”就將此次山火全歸結於他,可他確有乾此事的動機。

秋良不願意想的,就是那“田契”。

季桐秋禾不願想的,就是秋禾的買賣已然做出名頭,在鎮上出了名,各鄉各村也就多少知道她,知道她生意好、掙得多……

“報官,請官大人們查。”秋良搖搖頭,也隻得這樣。

秋禾就算看到了真是四叔,也是空口無憑,就像她們母女先前看夏霞那鐲子一樣,什麼也做不了。

還得真真切切從中搜出些證據才行……

那就交予官大人處理吧……

或許會有結果。

此事議論到此,爹娘覺著秋禾該休息了,準備幫她熄了燈燭,而後離開。

“爹,承望怎麼樣了?”

“承望……沒什麼大礙,他的腳是舊傷,今日也不算加重,人沒什麼事,我方才在他更衣時給他拿了藥,他現下應當休息了。嗯,你也早點睡。”

“好……”

-

自打承望把昏昏沉沉的秋禾送回家後,就再沒在她眼前出現。

說到底這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秋禾此刻倒是慶幸,那日抓賊慢了些,才能在山中碰見承望……

不行……

這樣翻來覆去也是睡不去,何況身上還摔得有些臟。

吃了娘熬的肉粥,她身上有了些力氣,便下床躡手躡腳地拿著衣物走出臥房,先洗洗身子去。

待她更衣出來,身上水珠還未擦儘,夜風拂過便覺絲絲涼意,壓下她心中燥熱。

周圍靜極了,連風的行蹤都能被聽去……

滴滴答答……

秋禾還沒進屋,忽而感覺被水滴正中腦門……

接著兩滴三滴……

伴隨夜雨敲打滿地落葉的聲響,天公果真願下凡與烈火一鬥,降下甘霖……

秋禾有些欣喜,不自覺地走到承望臥房前,敲敲他房門。

“承望,下雨了,你要出來看看麼?”她輕聲問道。這間房離爹娘臥房遠些,她也不能讓他們聽見。

承望果然還沒睡,很快回複道:“夜深了,就不出去了。”

“好吧。”秋禾不知為何,承望不願出來,讓她有些失落,垂著腦袋準備離開。

“秋禾姑娘,夜深了,不然你進來吧。”屋內,他又答道。

“……”秋禾聽著這話,忽而一愣,卻還是順著心中那強烈的意願,推門進去。

屋內仍有一不太明亮的燈燭支撐著,承望披散著頭發獨自一人坐在床上,側身倚牆。

他看她真進來了,也不再是秋禾上次進屋時那般驚詫的神情,而是坦然向她一指那張空出來的椅子,好似就是為她而留的:“坐。”

秋禾卻隻是走到床邊,與他一齊朝另一側窗外望去。

雨越下越大,想必很快便會浸得漫山潤澤湮滅山火。

“你這是睡了,卻不關窗不熄燭?”秋禾看承望也是略顯疲態。

“也是,時候不早了。”他輕聲道,“姑娘也早些睡吧。”

秋禾點點頭,上前關上窗戶,再吹滅燈燭。

房內不再雨聲大作,安靜下來;沒了燈燭,霎時遁入黑暗中。

承望撐著身子躺下,卻半天沒聽見秋禾推門離開的聲響,他覺著奇怪,低聲問道:“秋禾姑娘?……”

“時候不早了,睡吧,承望公子。”

“嗯?”承望還不及多問,便覺身下的床輕搖兩下……

“今日多謝你了,嗯……”秋禾隻說這一句,或許是思慮了好久,還是有些緊張,臥床後十分遲疑地往承望那兒挪了一分。

閩地春夏之交便是已然入夏,夜間也不生寒,人人家中至多蓋上一層薄被,眼下承望屋裡也是如此。

“彆……彆著涼了。”承望發覺姑娘家躺在她身旁,說話都有些磕磕巴巴,輕輕起身為一旁躺著的她蓋好被,還怕黑暗中一不小心碰到姑娘,失了分寸。

“都蓋一些就好了……嗯……謝謝……”秋禾攥著手,努力抑製住心中的緊張與迄今都被她認為“怪異”之情。

明明今日走過生死一場……

他如何都不放下她,到了眼下卻說不開了。

寧靜許久,窗外大雨還未停息,好似將雨也打進屋裡,聲大也聲小。

密雲推著被遮蔽的彩月不知爬升幾萬裡,屋內卻還有人在夜色中瞪眼睡不去。

“這幾日就不出攤了……等你的腳好些再說。”秋禾欲言又止很久,才終於開口道。

“好……”承望幾乎是在秋禾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便回答道。

看來這二人皆是一時睡不去……

“早……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