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忘拒絕留學後,在老師的推薦下可以留校任職。他沒有幾天假期,所以新婚第三天,兩人就要趕一早的火車去滬市。
唐爸托人給買的火車票,這時候軟臥是不好買的,沒點關係可買不上,唐爸買的兩張硬臥下鋪。
夏天天亮得早,等一大家子拿著行李到車站的時候,太陽已經全出來了。
現在去滬市的人多,火車站擁擁擠擠,聲音嘈雜,唐媽握著唐書蔚的手囑咐:“到了滬市,不要耍小性子,跟小忘好好過日子,有啥事就給家裡寫信打電話。”
唐書蔚點點頭。
唐媽抹著淚也不再多說,該交代的話,昨日都交代儘了,她隻是不太放心自己閨女,打小就寵壞了,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兩個人彆發生矛盾才好。
這邊媽媽交代女兒,那邊唐爸也在交代邢忘。
他對邢忘是很滿意的,在讀書上很有出息,現在都能到大學裡去當老師了,這在他們這可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但在他的前途一事上,他也有點愧疚,畢竟要不是自己這一家子,邢忘說不準能有更大的成就。
他歎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肩:“小忘,是爸對不住你,書蔚這事……算,不說了,書蔚任性,以後還得你多擔待,看在爸的麵子上彆跟她一般計較……”
邢忘笑笑:“爸,你放心吧,我會對書蔚好的。”
正說著,唐建剛突然擠過來道:“火車要開了,快讓小忘和小妹上車吧。”
一家人這才止住了話頭,各個都拎起大包小包往車上擠,等將人送上車找到位置後,唐爸唐媽又空著手從人群裡擠下去,從車窗口往裡看。
唐書蔚湊到窗邊跟他們招手:“回去吧,都回去吧,大哥,你好好照顧爸媽!”說著說著,眼睛裡竟也有股熱流流出來,她感到有些奇怪,用手擦掉,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許是因為接收了前世的記憶,便真正成為了前世。
“放心吧,小妹!”唐建剛大聲回。
一家子眼眶都有些濕潤,唐媽道:“你不用操心我們,我們在這裡生活幾十年了,不會有什麼事,倒是你,記住媽跟你說的話,到那邊好好過日子。”
唐書蔚重重點頭。
邢忘將東西塞好後也探頭道:“爸媽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小妹的。”
火車突然想起轟隆聲,地麵上的工作人員大喊著讓送行的人離遠一點,火車要開了。
火車緩慢起步,轟隆哐當的往前開,逐漸加速,地麵上的人影也一點一點縮小,縮成一個黑點,然後再也看不見。
唐書蔚坐在床上有一點失落,邢忘見狀問道:“餓了嗎?我瞧你早上沒吃多少東西。”邊說邊拆開一個包,拿出裡麵的鋁飯盒,裡麵是唐媽特意煮的茶葉蛋。
這個年代,富裕的人還不多,每天都肉蛋奶吃著的人更是少,雞蛋已經算是葷腥。
邢忘剝開一個茶葉蛋遞給她,早上剛煮好的,還帶著點餘溫。
唐書蔚見他就剝了一個問道:“你不吃嗎?”
邢忘笑笑:“我還不餓,待會兒再吃。”
唐書蔚憑良心說,其實嫁給他真不算是一件壞事,他為人是很體貼的,哪怕是麵對不喜歡的人也依然笑著。
在他們兩個的關係中,她是被照顧的一方。
她突然想起昨天唐媽的話來。
“媽從小瞧著小忘就覺著他脾氣好,肯吃苦。我那時候就想著你倆要是能在一起,你肯定不會吃虧,還不用離家。我也這樣跟你爸商量,你爸也覺著好。
後來,小忘學習越來越好,考上那麼有名的大學,在學校裡又被老師看重,他對你也沒有那方麵的心思,我也就不那麼想了,誰知道你個傻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他了,還鬨成這樣。
鬨著不讓他留學娶你,他也答應了,媽瞧著他心裡憋屈,但又想報我跟你爸的恩。你跟他到了滬市,可得懂點事,彆再跟小時候一樣欺負他,你倆現在是夫妻了,彆最後作成了仇人……”
唐書蔚看向車窗外,夏天樹木蔥鬱,農田裡種滿了農作物,一眼望去,眼睛被綠色填滿,對比後世的各種高樓,景色不要太好。
邢忘掏了本書出來看,唐書蔚的目光不經意間滑過他的臉。
沒有刻意修剪的順滑短發,長長的睫毛因為看書而低垂著,麵容放鬆,神情專注。
哪怕現在是夏天,也穿著一件白色棉布做的襯衫,袖子卷起來,露出一節胳膊,渾身散發著一股禁欲的氣質。
他許是察覺到視線,身子動了動,微微抬頭。
唐書蔚立馬不自在的扭頭,又看向窗外,右手撐著下巴,手指撓了撓耳後。
邢忘低下頭去,拿了張草稿紙,寫寫畫畫,鉛筆與紙摩擦發出沙沙聲。
唐書蔚聽著這聲音,突然感覺悶熱的車廂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
等到了滬市時,天已經快要暗下來了,邢忘留校任教,是分了房子的,但那房子許久沒人居住,要人打掃,今晚是住不了的。兩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火車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拿結婚證開了一間房。
這時候不及後世安全,小偷小摸很多,邢忘也不放心她自己住一間。
房間裡是兩張單人床,兩個人湊合著住了一晚,第二天才一起去了學校。
學校分的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兩個人住是足夠了的。
屋裡很亮堂,這間房采光很好。
唐書蔚滿意地點點頭,她這段時間就先住在這裡了,等以後離婚了,她再出去找地方住。
一層是兩戶人家,另外一戶住的是邢忘的同學,也是留校任教的,聽到這邊的動靜出來打招呼。
“邢忘,這是,你妻子?”任偉才有些好奇的瞧著唐書蔚問道。
邢忘點點頭嗯一聲,給唐書蔚介紹:“他是任偉才,咱們鄰居。”
任偉才笑起來:“以後咱就是鄰居了,有什麼事就說,我比邢忘大點,你就叫我任哥就行了,你嫂子上班去了,等她下班,我讓她過來跟你打招呼。”
唐書蔚友好笑笑,叫了聲任哥。
邢忘看著屋裡的灰塵說:“能不能先把東西放你屋裡?等我們把屋子打掃好再拿回來。”
任偉才是個很爽快的人,當下便幫著將行李放到自己屋裡,拿了工具要幫忙一起打掃。
邢忘剛要拒絕,任偉才道:“彆跟我客氣,多一個人也能快些不是?”
三個人果然是快些,一個上午便將房間全都掃了一遍,地上、家具上的積灰也全都擦乾淨。
中午,邢忘帶著唐書蔚請任偉才下館子,點了幾個菜。
他們倆邊吃邊聊,說的全是實驗啊、數據之類的,唐書蔚聽不懂也就不參與,端著碗隻顧著吃自己的。
吃飽了飯,人也有點犯困,大太陽曬得人有些眩暈,唐書蔚回到家後,簡單地將房間裡的床鋪了鋪,準備躺下睡個午覺。
剛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就聽外麵邢忘挨著門道:“我出去買點東西。”
唐書蔚眼都沒睜,應了一聲,客廳裡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很快便消失不見,房間內徹底安靜下來,隻窗外蟬鳴作響,時不時夾雜著幾聲鳥叫,輕柔的風吹動窗簾,卷起她幾根碎發。
她就這樣舒服的睡了一個下午,醒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沉,房間內靜悄悄的,她看著空蕩蕩的屋內不熟悉的擺設,有些失神,真的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下床穿上拖鞋,拉開門到客廳,客廳也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行李不太整齊地擺放在空地上。
她有些疑惑,人去哪了?
她將帶來的包拆開,將自己的衣服整齊地疊在櫃子裡,因為換地方生活,所以她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帶了來,等將衣服放好後,又開始扒拉其他東西。
等全部的物品都擺放好時,屋裡已經拉開了燈,窗外也全部黑下去,隻剩下路燈應付似的亮著。
實在是沒事乾了,唐書蔚又回到房間,翻自己的錢,她在老家時,當了兩年的小學老師,一個月三十來塊的工資,除去平日裡花的和給家裡的,她還存了三百五十七快六毛五,來之前,唐媽又給了她一百,她將這四百多好好地收起來。
正收著,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唐書蔚連忙出去看。
隻見邢忘搬了一個看起來就很重的大箱子進來。
“這搬的什麼?”
邢忘將箱子推到客廳靠牆處,直起腰有些氣喘,回說:“一張小床。”
唐書蔚這才反應過來,過去幫忙一起組裝。
等床裝好後,她先道:“你睡臥室吧,我睡在這。你還要上班,還是睡得舒適一點比較好。”
這是人家的房子,本來就夠委屈的了,她哪還好意思霸占唯一的臥室。
邢忘擺擺手:“不用,我就睡這挺好,你睡在這裡也不方便。”
這倒是她欠考慮了,可看著他這麼高大的人睡在這小小的單人床上,還是有點不忍心,連忙去把被子枕頭之類的拿過來幫忙鋪上。
邢忘從食堂打了飯,將飯盒拿出來擺放在餐桌上,對唐書蔚笑道:“先彆忙了,過來吃飯,我打了你喜歡吃的紅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