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到鬱寧在家長群中的那一刻起,簡流就知道,自己和鬱寧遲早會再見麵。
但她沒想到,見麵的時間會如此迅速和巧合。
可她還沒做好準備。
對於鬱寧,簡流的心情很複雜。
她是她最珍愛的人,卻也在最終把她無情拋下。
對於那段感情,簡流已經釋然。
但因為當年的拋棄,簡流一直都以為自己再度見到鬱寧可能會心存怨念。
但當鬱寧真正正正站在她的麵前,她心裡所有預期的想法,全都消失不見,隻剩下本能的類似於老友重逢卻又夾雜著些微妙情感的歡喜。
記憶不停地上湧,簡流隻感覺自己喉嚨乾得發緊,她有許多話想對鬱寧說,但最終,那些像潮水般噴湧、洶湧猛烈的記憶,還是被她壓到喉嚨深處。
她並沒有把話說出口,隻是安靜地看著鬱寧。
鬱寧和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並未有太大差距。
依舊乾淨漂亮,有種蓬勃生長的肆意美感,依舊頂著那張看上去很好欺負的軟妹臉。
簡流看著她,頓覺有些好笑。
四年過去,即使在盛夏,鬱寧也還是不願意脫下外套,再度麵對自己,她也依舊同過去那樣,羞於同她視線交彙。
……
然而,回憶還沒有結束,她就聽到鬱寧不鹹不淡地問自己,是否有什麼事。
那聲音冷漠得很,有些像對待陌生人。
簡流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並沒有回答鬱寧,她選擇服從自己的內心,直接開口:“好久不見。”
-
好久不見,四個字像石子一樣砸進鬱寧心裡。
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像滔滔不絕的潮水,很快占據了她的內心。
幾乎是不可克製的,她明顯感覺自己大腦的反應變得有些遲鈍,甚至忽略了自己剛才的問題,順著簡流的話回:“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可以是朋友之間的親切問候,可以是一聲不痛不癢的寒暄。
但當這四個落到分彆後的情人身上,即使當事人之間並沒有覺得什麼,也還是會顯得莫名淒涼。
當然,二人對這種淒涼都置若罔聞。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簡流點點頭,率先主動開口解釋道:“我是小飯桌抽中的幸運用戶,提前過來踩個點。”
饒是有了猜測,但當簡流親口說出自己是小飯桌的幸運用戶的時候,鬱寧眼皮還是狠狠一跳。
儘管臉上不露異樣,但心裡已經風起雲湧。
她想過一萬種可能,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季青青口中的幸運用戶居然是簡流。
忽然間,鬱寧想起了那天在廁所的隔間。
簡流播放的視頻,和那天和朋友微信說的話。
“我好像看到了我的互聯網老公——句號。”
鬱寧深刻地意識到,她無法遠離簡流,更甚至,在小飯桌的朝夕相處下,自己隨時麵臨著掉馬的風險。
鬱寧感覺有些頭皮發麻,心裡也有些亂糟糟的。
但她麵上並沒有任何希望,隻是嗯了聲,算是作為回應。
剛好,樓上傳來水燒開的聲音。
鬱寧頓了頓,看向樓上。
簡流很恰適宜地開口:“你去忙。”
“那你先自便?”鬱寧試探著問。
簡流點頭作為回應。
鬱寧上了樓,突然慶幸自己剛才燒了壺水。
能讓她短暫的逃離這個仿佛會被人看穿的環境中。
鬱寧深吸口氣,泡了壺茶,拿了兩個玻璃杯,整個人感覺狀態恢複的差不多,不會被簡流察覺出異樣後才下樓。
簡流還在門口處筆直地站著,乍一看好不乖巧。
鬱寧頓了頓,開口:“找個地方坐會兒?”
簡流看了看她手裡的茶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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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漸漸在二人身邊彌漫開來。
兩人依舊繼續沉默著,雖然是許久未見,也有著前女友的那層關係,但二人之間的氛圍卻意外的平和。
並沒有設想中的尷尬,也並不感覺奇怪,反倒是有種老友重逢相聚的踏實感。
毋庸置疑,兩個人誰都沒有忘記曾經那幾年歡笑、欣喜的時光,但她們均默契地沒有再提起。
簡流神色怔鬆,不知在想著什麼,靜靜地喝著茶。
鬱寧則是有些緊張,但那緊張的原因,卻並不因為那人是自己的前女友,而是因為那人是自己的忠實粉絲,並且,她還在想自己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究竟要做些什麼才能藏住自己的馬甲。
二人各懷心思地沉默著。
終於,在下個瞬間,二人異口同聲地開口;“最近過得還好嗎?”
時間都仿佛凝滯在這一秒。
二人目光對視,半晌後,簡流勾唇笑笑,拿起杯子,抿唇品了口,很隨意地問:“你先說?”
被喊到的鬱寧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克製住自己因不自在眼神亂飄的小習慣,格外認真地看著簡流,然後回:“還不錯,你呢?”
“和你一樣。”簡流很是從容,並且還很自然地繼續補充:“從國外回來以後,發現還是和小朋友們打交道比較快樂,京市和z省我都呆不習慣,也就回家裡這邊找了個初中上班。”
“雖然上班沒幾天,但總得來說,感覺還不錯。”
像從前一樣,同簡流極具侵略性的外表不同,她聲音格外溫柔,有著安撫人心的強大魔力,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人放下所有防備。
鬱寧心中雖有警惕,但今天這個氛圍,又沒什麼危險,索性放鬆下來。
她由衷地笑笑,回想起從前的事,回:“很合適,你確實適合和小朋友們打交道。”
頓了頓,鬱寧正準備張嘴繼續說些什麼,卻被簡流先一步打斷。
“不說我了,你呢,這幾年都做了什麼?”簡流把玩著背包的金屬鏈,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引到鬱寧身上。
鬱寧心中警鈴大作,盯著眼前氤氳著水汽的玻璃杯,隔了幾秒後含糊不清地回:“本科畢業後我就出來工作了。算是自由職業,勉強能糊弄口飯吃。”
“時間過得真快啊,已經四年了。”簡流並沒有糾結鬱寧職業的問題,隻是感慨道。
提起四年,鬱寧無奈道:“是啊。”
說完這句話後,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四年來,兩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地方,沒有任何交集,自然也不會像從前一樣有說不完的話可聊。
牆壁上,指針悄悄轉著。
鬱寧不作聲,心裡估摸著,這次的相遇和交流大概也就到此為止。
然而,卻是在下一秒,簡流語出驚人的來一句。
“所以現在,你還是不能談異地戀嗎?”
聽見這話,鬱寧猛得被自己唾液嗆了一下。
四年前,是鬱寧主動提出了分手,而分手的原因,便是簡流出國留學,自己不能談異地戀。
雖說事實就是如此,但當事情再度被拿到明麵上說,鬱寧回想起自己同簡流提分手時候的具體場景,還是會感覺有些不自在,若有若無的羞恥、尷尬浮上心頭。
鬱寧臉上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掩飾般得咳嗽起來,直到真情實感地咳得臉頰和眼睛都有些發紅才停下。
她平複好自己,抬頭,隻見簡流笑盈盈地看著她,像是等待著她的答案。
但分彆這麼多年,鬱寧沒有談過戀愛。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有著什麼樣的答案。
但簡流明顯是有些不依不饒的模樣,簡單理了理思緒,鬱寧硬著頭皮回:“這個,看感情吧。”
說到這兒,鬱寧明顯感覺簡流臉上的笑意一僵。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以後,鬱寧立馬搖搖頭,找補道:“不是,我沒彆的意思。我想說的是,我還年輕,正是發展事業的最好時機,戀不戀愛的,能不能談異地的並不重要。”
可以說是一個很答非所問的回答。
聽得簡流一笑,半晌後,她總結著,一錘定音:“簡單來說,就還是不能?”
“大概是吧。”鬱寧迅速回,隻想儘快結束這個話題。
簡流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嗯了聲,半晌後發問:“所以從那以後,你沒談過?”
鬱寧自然知道簡流說的以後,是和她分手後的以後。
對於簡流,她向來是沒什麼勝負心的,因此隻是頓了頓,然後便格外真誠地回:“沒談。”
鬱寧的答案,說實話讓簡流有些詫異。
她沒想到,各個方麵都可以說是條件優越的鬱寧居然會一直沒談戀愛。
她正準備開口,就聽到鬱寧又說。
“咱們這個年紀,正是賺錢的最好時機,談戀愛費心費神的,太麻煩。”
片刻後,怕簡流想多,鬱寧又補充道:“不過,怎麼做都是自己的選擇,自己自在就好。”
簡流笑笑,回:“是啊,還年輕,應該多做點實實在在的事。”
“我讚同你的想法,我也沒什麼戀愛的打算。”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門外陸續走過放學的三中學生,腳步聲和談話聲交雜。
簡流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起身道:“時間也不早了,鬱楚應該快回來了,就不打擾了。”
鬱寧也起身,把簡流送到門外後,鬆了口氣。
她把外套的拉索拉了下來,仔細看,鎖骨處已經有了晶瑩的汗珠,胸口那種若隱若無的緊迫感也漸漸消失。
然而,沒自在多久,鬱寧剛回座位上沒坐多大會兒,就又聽到身後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鬱寧一隻手摸著衛衣的拉索,正準備回頭,就聽到簡流的聲音。
“後天見,期待品嘗你的手藝。”
鬱寧動作頓住,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流過一陣電流,酥酥麻麻的。
她隻感覺自己血氣翻湧,即使在涼爽的空調房裡,也覺得燥熱。
她自然不敢動,也沒敢轉過身。
為了禮貌,她背著簡流點點頭,並伸出手揮了揮,示意再見。
一陣熱風灌進來,門被關上。
鬱寧在原地緩了兩分鐘才小心翼翼的回頭。
終於,確保沒人了以後,鬱寧鬆口氣。
她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灌下去一杯水,卻還不是特彆有用。
外套脫下以後,鬱寧又把屋裡空調的溫度調低了幾度,像是剛剛打了場仗一樣,異常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