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記牛肉麵店，依舊是往日裡人潮洶湧的模樣。
鬱寧鬱楚點完餐後，等待了十幾分鐘，才拿著號碼牌，坐到一個角落處。
等待麵端上來的間歇，鬱寧發現鬱楚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沒等自己開口問她怎麼了，便聽到她問自己。
“小飯桌的事情怎麼樣了？”
鬱寧家離三中遠，偏偏下學期三中學校食堂要裝修。
臨近中考，正是最關鍵的時候。
鬱寧以前吃過在學校啃麵包的苦，自然不願意鬱楚再受這個委屈。
為了鬱寧能保證充足的營養，安心備考，鬱寧打算在這剩下的一年時間裡放慢工作的節奏，把重心轉移到鬱楚這裡來，專心為鬱楚做好後勤保障工作。
剛好自家在三中附近的門市租賃已經到了日期，鬱寧就沒繼續出租，直接自己用了起來。
最開始，鬱寧隻打算給自己妹妹做飯。
但是後來，鬱寧想起來，前租客剛好是做餐飲的，屋裡有很多空著的桌子，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準備個小飯桌。
鬱寧點開日曆，看了眼時間，放下手機回：“簡單調整裝修的新家具的味道放得差不多了，菜譜也定下了個大概，保守估計這個月二十六號就能開業。”
鬱楚向來知道自己姐姐是行動派，但她沒想到鬱寧會在各項工作都極度飽和的幾個月的時間裡，迅速落實並完成了在學校附近開小飯桌的事情。
她感歎道：“挺迅速啊，那你想好怎麼宣傳了沒？”
鬱寧嗯了聲：“初期宣傳已經做完了，不過學生不多。”
“這兩天去你們學校附近的寫字樓溜達了一圈，她們樓上的小吃街也停業整改。”
鬱寧欲言又止。
鬱楚嗯了一聲，把話接過來回：“你是打算再弄個成人版？”
鬱寧點頭：“是這樣。”
鬱楚很清楚做飯是個多麼辛苦枯燥的活兒，聽完鬱寧的想法，她歎口氣，到底還是沒忍住地白了她一眼：“還嫌自己不夠忙啊，旁邊寫字樓你也想賺。”
姐妹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鬱楚幾乎可以說是鬱寧帶大的，對於彼此的性格，都很是了解。
鬱寧自然明白鬱楚是在擔心自己。
但實際情況上，她真沒覺得自己累，組織語言回：“賺錢哪裡會嫌多。自家房子，不用白不用。”
“還有就是，腳不沾地地忙了這麼多年，我也想放緩些工作速度，休息休息。”
“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閒不住，就乾脆開個小飯桌了。”
鬱楚抬眸，白了鬱寧一眼。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鬱寧這些年有多忙，她真的很希望鬱寧能完完全全放鬆休息。
但她又知道鬱寧是個倔驢的性子，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
鬱楚從來都沒勸動過鬱寧，便擺擺手，一副隨便你的樣子。
鬱寧燙著碗筷，笑著轉移話題問：“考完試想去哪玩？”
“京市吧。”
“當年你讀大學的時候，就說去那兒看看，可是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機會。”
說起來，鬱寧很聰明，讀書的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學霸，高考以很高的分數考入京市名校，本科時候的成績也是名列前矛。
在任何意義上，鬱寧都不可否認自己在京市度過了很愉快的四年。
聽著鬱楚提到京市，鬱寧伸了個懶腰，片刻後才回：“沒問題。”
“不過我得提前做個攻略，畢竟畢業後都這麼多年沒回去了，許多地方都不熟了。”
說到這兒，鬱寧突然來了興致，猛得一拍大腿，然後道：“最近網上特種兵式旅遊不是很火，到時候我也帶你來個特種兵。”
鬱楚一陣沉默，半久後道：“行，加油。”
聊天的間歇，有著亮晶晶油花的牛肉麵被端了上來。
姐妹二人一人一碗，對視一眼，均安靜地開始吃飯。
兩人都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選擇，因此吃飯的時候，耳邊隻有其他人聊天說話的聲音。
鬱楚吃飯向來很快，她吃完的時候，鬱寧碗裡的麵還剩三分之一。
鬱楚擦擦嘴，拿起手機慢條斯理地看著。
看到手機裡的信息，鬱楚挑眉，然後開口：“新班主任給我們學生拉了個班級群哎。”
鬱寧挑起口麵，回：“給你們新學期打個預防針？”
鬱楚攤攤手，意思班主任還沒說話，不知道要做什麼。
鬱寧收回目光，繼續吃著飯。
桌子上傳來一聲手機震動，片刻後，鬱楚開口：“啊，沒什麼事，就是和我們大家打了個招呼。”
說著，鬱楚把手機推到自己麵前。
鬱寧定睛一看，屏幕上是一個群聊的二維碼，她抬眸，看了眼鬱楚。
鬱楚解釋道：“新老師建了家長群，要你們添加一下。”
“哦。”鬱寧擦了下嘴，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掃一掃的功能。
滴的一聲，手機進入到添加群聊的界麵。
鬱寧點擊申請入群後，便退出了微信，暗滅手機屏幕，繼續吃飯。
手機屏幕一直都是灰色的，微信也一直沒有動靜。
兩人吃完飯，從麵館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鬱寧打了個飽嗝兒，和鬱楚說了句在這兒等自己，就跑去底下的地下停車場取車。
這是一個臨街小區修建的公共停車場，整體來說修繕得比較簡陋，環境也不大好，水泥地，暗黃的燈光混雜著股潮濕的黴味兒。
鬱寧捏著鼻子走到自己車上，進來後緩了兩分鐘，整個人才重新蘇醒。
她係上安全帶，把手機順手扔在副駕駛上。
車燈打開，照亮了前方的路。
剛準備踩下油門，鬱寧就發現自己身旁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多多少少有點強迫症，通常而言，隻要看到消息，都會點進去，閱讀完消息內容，確保手機鎖屏頁麵變得乾乾淨淨。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她拿起手機。
點擊那條來自微信被隱藏了的消息，借著微弱的燈光麵部解鎖後，她進入到了消息頁麵。
是妹妹新班主任建立的新家長群的消息。
【親愛的家長，大家晚上好。
很榮幸接替趙老師成為尖刀班的新班主任。
我姓簡，單名一個流字。
希望以後能夠和大家相處融洽。】
鬱寧視線掃過，將消息大致看完後，準備放下手機。
然而，後知後覺的，她腦袋裡循環播放著新老師發送消息中的內容。
我姓簡，單名一個流字。
簡流。
簡流？！
鬱寧左眼皮狠狠跳了下，她深吸了很多口氣，坐在主駕駛的位置上一動不動了許久，才再度打開手機，點到剛才群聊的消息頁麵。
此時，已經有一些家長對新老師進行了回應。
簡流的消息被刷了上去。
鬱寧往上劃著，看到了那條消息內容。
而這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發送這條消息的人。
——簡流。
不是她的微信名叫簡流，而是鬱寧給她的備注是簡流。
點擊頭像，點到對方的主頁。
下麵的藍色不是添加好友，而是異常醒目的兩行發消息和音視頻通話。
鬱寧大腦短暫空白了一瞬。
某些早已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再度翻湧上來。
鬼使神差的，她首先點開了發消息上麵的更多信息。
熟悉的幸福主義的四個字讓她心底顫了顫。
退出頁麵，她又點擊了發消息。
然而，地下車庫的信號不是很好，頁麵轉了許久，才跳轉到聊天的頁麵。
聊天框中，二人的對話依舊停留在四年前。
停留在臨彆時，簡流對她的祝福。
——諸事順遂。
再往上看……
她沒再繼續往上看，克製著自己，退出了消息頁麵。
往日讓她身心愉悅的香味似乎變得有些刺鼻。
鬱寧按開車窗，讓外麵的空氣流通進來。
那股黴味兒還在嗎？
還在，也依舊難聞。
但卻是此時此刻，鬱寧唯一感覺自己活在現實世界中的氣息。
大概是耽擱的久了，手機屏幕再度亮起，是鬱楚打來了電話。
鬱寧深吸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
“稍微有點堵，馬上出來了，彆著急。”
電話掛斷，鬱寧活動兩下有些僵硬的手，啟動車子。
兩分鐘後，鬱楚上了車。
她自然而然地坐在副駕駛上，把鬱寧的手機拿在手裡。
吸鼻子聞了兩下，鬱楚皺眉道：“車裡怎麼有股黴味兒。”
鬱寧有些走神，隻是下意識地嗯了聲。
鬱楚自己往車裡看，這才發現鬱寧打開了車窗，她自然是了解鬱寧的，有些詫異地問：“姐，你今天怎麼還開窗了？”
鬱寧沒吭聲，還是鬱楚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她才慢半拍地開口：“剛才感覺有點悶。”
鬱楚疑惑地看了鬱寧一眼，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沒繼續深究。
一路上，鬱楚發現從地庫出來後的鬱寧有些奇怪。
今天的鬱寧沒有放平日裡最喜歡聽的音樂，也沒有同她聊一些有趣的話題。
鬱楚隱隱感覺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但看著鬱寧的臉，看她的表情，除了感覺有些呆呆的，倒也沒有任何異樣。
車子停到自家車庫的時候，臨下車前，鬱楚還是想不通，便索性直接問：“你怎麼了，感覺有些怪怪的。”
鬱寧邊解開安全帶，邊若有所思地回了句：“沒什麼。”
鬱楚疑惑地哦了一聲。
二人一齊下車，從車庫走到通往住宅的電梯。
眼前的視線變得明亮。
鬱寧一言不發地上了電梯，按下二十二樓的按鈕。
電梯緩緩上升，電梯裡沒有其他人，二人一直都沉默著。
屏幕上的數字逐漸增大，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二十二樓。
叮得一聲，電梯門打開。
但同這電梯門打開聲音一起響起的，還有鬱寧的聲音。
她對鬱楚說：“你們簡老師，是我的前女友。”
“啊？！”鬱寧發出了極其不可思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