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秦之源晚上還是睡不著,即使他的……(1 / 1)

秦之源晚上還是睡不著,即使他的生活極度規律。他不想再靠藥物了,因為這些藥物的效果越來越差。他用的劑量也越來越大,有一天晚上,當他看著手裡這些藥丸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多吃些新鮮的水果,多去戶外走走,睡不著的時候不要強迫自己去睡,做點喜歡做的事。”

他忘了誰曾經告訴過他這樣一句話,現在忽然想起,也不妨試試。於是,隻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午夜的街道裡駛過。

風輕輕吹過,客廳裡的窗簾竟然隨風飄動。

窗簾被風拍打的劈裡啪啦的聲音吵醒了臥室裡正在熟睡的女人。她推了推身旁的男人,男人卻穩如泰山,絲毫不動。隻能穿上拖鞋,走到了客廳。

“不應該啊,”她明明記得洗澡之前就已經關緊了窗戶,睡覺前還檢查了一遍。

她走了過去,關上了窗戶,轉頭卻看到書房裡似乎也有些動靜。

“難道是進賊了?”女人慌忙地跑回臥室,死命地搖晃這熟睡的男人。

“她爸,她爸。”女人低聲地說道。

那男人還是不醒,最後還是被女人一巴掌打醒了。

那男人摸著被打的左臉,睡眼惺忪地問道,“乾嘛。”

“噓,小聲些,家裡好像進賊了。”

那男人醒了一大半,掃視了房間一圈,最後拿起手邊的花瓶,悄悄地往書房走去,女人拿著一根晾衣架緊隨其後。到了書房,他們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四歲的女兒在電腦前看著動畫片傳來的聲音。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女人把手裡的晾衣架遞給男人,就往電腦前走去。

“剛才有個姐姐,我和她玩了一會,她就給我放了動畫片。”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道。

“姐姐,什麼姐姐,我看是你自己想看動畫片找的借口。”女人一把抱起女孩,把電腦屏幕關了,就往外走去。

“下次再這麼晚看動畫片,我就一個禮拜不給你看了。”女人告誡著小女孩。

“真的有個姐姐,是她放的。”小女孩有些委屈地說道。

“好了,好了,彆說了。”男人在旁邊心疼地說道。

他們隨即閉了燈,關上了書房的門,卻沒發現書房的窗戶並沒有關的嚴實,還留了一條極細的縫隙。

午夜很容易成為吸血鬼的狂歡。沒有了太陽灼燒般的疼痛,月光總是那麼的溫柔,灑落在關坤的身上,涼涼的。

相比於秦之源的失眠,關坤不怎麼需要睡眠,白天日頭最毒的時候,她會找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躺上一兩個鐘頭,便足以完成一天的睡眠指標。

關坤很享受在夜晚行走於城市叢林之間,她身姿矯捷,在高樓大廈中行走如履平地,她喜歡走入不同的家庭之中,去學習一個現代人的晚間生活是怎樣的,她們的服飾,發型,家居擺設。

當然,更主要的是,她需要找到一顆及其優良的心臟。

因此,她也快速地學習了一下現代醫學給出的一些結論,比如經常熬夜的人會長期處於亞健康狀態,所謂的熬夜就是晚上直到很晚的時候才睡覺,如果一個人的頭發很稀疏,那麼就很可能長期熬夜導致的,這和她一貫學習的中醫理論是契合的,中醫認為發為”血之餘,腎之華“,腎中精氣是人體的根本,頭發的狀態和腎的狀態和人的健康狀態都密切相關。因此,她願意接受這些新興的知識。

隻是這樣在人群中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因為關坤對於現代人的生活還是處於一種認知比較淺顯的地步。她不知道現代人的生存壓力有多大,白天被生活極限壓榨工作,於是都報複似地在晚上使勁壓榨生活。

這點,在關坤抽樣調查了附近的10來個小區之後也有了相當深刻的體會。現代的小區住宅房,在關坤看來,不像是一種理想的家園,更像是一種更為精致的人類的“鴿子籠”,隻不過有些更加華麗,有些更加粗糙罷了。起初,關坤喜歡多往華麗的鴿子籠考察,因為那裡的環境看上去更加宜人,很像講究健康的人喜歡居住的地方。但是她發現了,雖然住在那裡的人們看上去更為體麵,可是身體健康情況還不如那些住在粗糙的鴿子籠裡的人,他們的資產變成了戕害健康的屠刀,不僅是肉(rou)體的,還有精神上的。住在華麗鴿子籠的這些人,多是偏好酗酒,抽煙,少食或者是不規律飲食。他們的心臟跳動,或是孱弱,如同初生的小貓崽一樣。或是緊繃的,仿佛一根快要斷裂的弦。這些人的狀況就像驢糞蛋子一樣,隻有表麵是光滑的,內裡都糟糕透了。

關坤掛在那家人的窗戶下,聽了一會,直到他們關了燈,房間又傳來睡覺時那種平穩而深沉的呼吸聲時,她才舒了一口氣。她抬起頭,今晚月色極好,一輪圓月穩穩當當地掛在天上,可是關坤還來不及欣賞這美景,她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這種痛隻往心裡鑽去。她感覺有些體力不支,突然一陣眩暈,她的手沒使上勁,就從17樓掉了下來,仿佛一隻墜落的樹葉一樣。好在,她的身體比人類堅硬,她在車棚頂上躺了一會,決定去周圍最近的陵園吸收一些黑暗的能量。

大城市的夜晚永遠不會是黑色的。即使將近淩晨,依然有著三三兩兩的人在路上行動。這一切讓她感到煩躁,現代人的光汙染本來就令人厭煩,而現在一律推行的“火葬”更是讓關坤無法給自己打造一副舒適的棺槨,可以獲得片刻的安寧。她隻能選擇去附近的墓園,在那裡的高塔上勉強休息一下。

最近的墓園是石景山墓地,離市裡也有5,6公裡的路程。關坤就快就到了地方。“青鬆園” “水利園” “白鶴園”是已經開發好的幾個墓地,靠近景觀河流旁邊的一塊狹窄的地方是塔葬區。一座仿舊時“南門塔”形狀的寶塔拔地而起,裡麵多是一些沒有親人,或者沒有繼續續費的人的骨灰盒存放的地方。塔有六層,其內中空,除非是墓地的管理人員,否則常人是無法攀上這座塔的。可是關坤很喜歡在這座塔上瞭望風景,六角塔上每一個簷角處都掛有一串銅鈴,微風吹過,一些如泣如訴的鈴聲便響徹上空,可是關坤卻很喜歡這種感覺。黃泉路上無老少,隻有在這裡,她才感覺自己是一個正常的“人”,而非怪物。

可是這一次,關坤沒有心情也沒有能力再躍到塔頂,她走到“青鬆園”的“樹葬區”,在最中間靠近路邊的位置緩緩躺下,隻見周圍的土壤就像認識路一樣,往她身上撲來,她身下的土也很識趣地跑到了周圍的地方,不一會,她的身軀就與周圍融為一體,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其實這非常不專業,但是自從她在那座棺槨裡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之後,她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換上了“幽閉恐懼症”,她不敢讓這黑土將她整個吞噬,即使不影響她的生存狀況。

夜是如此的靜,池塘裡的蛤(ha)蟆都不叫了。可是除了以往那個隻會在看守亭子的老頭的打鼾的聲音之外,似乎,她還聽到了汽車駛來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近。

是追殺她的人?她不禁提高了警惕。

車停了下來,一個男人下來了,又有一個男人下來了,呼吸聲,三個人,腳步聲,一個人?怎麼還會有輪椅的車輪聲?聲音越來越近,老頭打鼾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感到了老頭瞌睡被吵醒的怨氣還有怒氣,可隨即,老頭竟然開心地笑了,這笑聲,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

腳步聲越來越近,呼吸聲也是,關坤隻聽到兩個呼吸聲,一種修長而渾厚,即使走路也沒有絲毫影響到他的呼吸,聽上去,像是一顆健康的心臟才會支撐如此綿長的呼吸。還有一種,氣息短促,聽上去,好像是一個身體受過嚴重創傷的人才會產出的呼吸聲。關坤有些好奇,可是她無法挪動自己的身子,隻能睜著兩個眼睛,希望不錯過蛛絲馬跡。

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和一個推著他的男人就從關坤的頭頂邊緣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