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真的,活也是真的,被殺死的痛苦折磨是真的,複活後的折磨痛苦也是真的。
浮生不停地尋找著煉獄的出口,當他走到這片煉獄的最深處時,兩個巨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巨人的身體浮腫又腐臭,它們的膚色是一種青黑黃紫混雜在一起的黏稠色彩,它們赤身裸體,三頭六臂。
它們那雙被厚重眼袋裹著的汙濁眼球猙獰地向外凸,他們身體內部的肉腸脫肛而出,拉扯潤滑,恐怖惡心。
兩個巨人身體表皮的毛孔發黑潰爛,像是孔洞密集的黑爛蓮蓬,那一顆顆,一粒粒,或飽滿,或乾癟地被包裹著爛肉膿瘡,曖昧地半露不露,半袒不袒,發出一種酸臭又腥甜的黏膩味道。
這種似人非人的怪物,這裡多的是,但這兩隻的巨人的侵蝕性格外強,那粗黑的皮膚密孔中流出的白稠乳液帶著極強的腐蝕性,讓靠近的人自取滅亡。
而那它們飽滿得仿佛要爆破的暗色皮膚又格外堅硬,難以刺穿,難以擊殺。
這對雙生巨人默契極好,浮生與他們纏鬥了很久。
想要快點解決這兩隻攔路的怪物,他得要換一種方式。
然後,浮生被皮肉堅硬,稠液腐蝕的雙生巨人分而食之。
浮生是死不了的,他的不死是他在這片地獄中最大的倚仗。
浮生從內裡破開了這兩隻怪物,然後,爬出來的浮生被腐蝕得血肉模糊,形狀難辨。
浮生等了一會兒,骨肉開始自動修複,浮生把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拚好。
這個過程並不美好,不管是第三視覺還是第一感覺,都是可怖又惡心。
被怪物分食,被粘液腐蝕,後來又血肉重生,以浮生敏銳的感知,怎麼可能會不痛呢?
隻是,他早就習慣了。
浮生與這片煉獄中的怪物一起活了這麼久,他也在不停地成長,強勁難纏的對手並不是什麼阻礙,相反,那成了一個練手的機會。
當一個人能逐漸降服所有的妖魔鬼怪時,這個人本身也變成了一隻披著人皮,醜陋森然的怪物。
這隻披著人皮的怪物目標明確,他會清除掉一切擋住他去路的障礙。
在被浮生砍下腦袋的前一瞬,雙生巨人自爆了。
刹那間,漫天瘴氣,體/液噴濺,惡臭腐蝕,生命枯敗。
浮生反應極快,有匪插入地麵,瞬間布開保護結界,這才沒有被那爆裂開的腐蝕物質毀得麵目全非。
就在這時,周圍被侵蝕的環境開始扭曲,幻化,浮生又開始下墜。
兩次下墜,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狀態。
此刻的浮生很平靜,那雙血色琉璃般的眸子裡是無光的漠然。
他墜落在了一片極寒之地,寒冰堅硬,寒風如刀,冰天雪地裡還能時不時地看見隱約人形的東西,屍體被凍得僵硬,伸展不開,而皮膚突出的皰瘡,像是一個個冰珠子鑲嵌進肌理,紅白相間,色彩強烈。
浮生不停地往深處走,周遭環境越來越惡劣,溫度越來越低。
在天寒地凍的極寒世界裡,怪物們打著寒顫,一邊痙攣著,一遍凶狠地廝殺著,它們都想要得到對方溫暖的血肉,他們都想要得到片刻的溫熱。
嗚鳴聲開始變得尖銳,即使是怪物,也有煎熬的時候,在這裡還活著的怪物不停地淒慘哀嚎,慘叫著寒冷。
此起彼伏的尖叫直教人心煩意亂,而再往前走時,這雪窖冰天吞噬了所有的聲音,怪物們奄奄一息,斷斷續續地低聲□□著,那是窒息的嗚呼,絕望的哽咽。
越往裡走,這裡越來越冷,這裡活著的生命體越來越少。
這裡冰封天地,若是低頭看,腳下踩著的便是與冰地融為一體的怪物。
雖說這些怪物長得不怎樣樣,但遠遠看上去,會讓人以為是冰雪之下埋著一朵朵盛開得正好的紅蓮。然後,仔細看就會知道,這些賣相不錯的紅蓮就是一個個被凍得爆裂開的身體。
這些怪物或許曾經也想要從這裡掙紮出去,但是,它們都失敗了,他們膚色青紫,肉崩骨裂,然後永遠地留在了這裡。
一個一個的死亡,一層一層地堆積,這裡的冰層越來越厚實。腳踩的冰地之下究竟埋藏著多少怪物,誰知道呢?
這裡冷,很冷,浮生被凍死了無數次,又從寒冷中蘇醒無數次。
到最後,他甚至已經能夠適應這裡的千裡冰封了。
這裡永遠昏暗,永遠陰冷,永遠混沌。
在這裡的人,殺戮是本能,死亡是結局。
浮生打破了這個結局,浮生找了很久很久,走了很遠很遠,終於,他來到了極寒之地的儘頭。
在那裡,有著一圈春暖花開之地,在那淨土中央,供奉著一枚白玉鏤雕祥雲玉佩。
就看就能發現,那其實不是一枚玉佩,而是一枚鏤空香囊,香氣溫潤淡雅,撫慰人心。
浮生拿起這枚香囊,淡雅的清香仿佛能將人帶到一個世外桃源······
“哥?”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
浮生聽到聲音,快速地轉過頭,身體僵硬了一瞬。
眼前人白衣勝雪,氣質清冷,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那個浮生最為熟悉,最為渴望見到的人······
“哥”
那人上前一步,又喚了他一聲。
浮生下意識地想後退,想要遮掩自己現在這幅醜陋猙獰的模樣。
可是,他生生地止住了,他晃神了一瞬,又很快地冷靜下來。
浮生眼神冰冷地盯著麵前這個與夢夢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手執有匪,毫不猶豫地將這個冒牌貨劈開--
熱血噴濺,浮生先一步退開,沒有沾到那汙濁暗紅的血液。
浮生神情冷淡地看著被劈開的人滿眼不可置信地倒下,直到死,那人都沒有閉上眼睛,那雙清冷的眸子,和夢夢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人真的扮很像,她看他時,眼中帶著信任,那是夢夢看他的眼神,所以,浮生被虛晃了一瞬,但是,夢夢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而且,任何人都不可能假扮夢夢,浮生找了夢夢那麼久,他等了她那麼久才遇到了她,他對她的熟悉,刻骨銘心,他怎麼可能會認錯她?
浮生抬手,看著手中的玉香囊。
是他拿到這個東西之後,不,準確地說,是他聞到香囊的味道之後,那個冒牌貨才出現。
浮生屏住呼吸,而後,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手掌。
在這片煉獄中,浮生的自愈能力強得不可思議,雖說越往裡走,他的自愈能力越弱,可是,和正常人相比,還是很恐怖。
浮生一點兒都不心疼自己,那劃下去的一刀幾乎要割斷他的整個手掌,鮮血躥流,但是很快地,那傷口自行愈合,不一會兒,那隻手上,連刀疤都消失了。
傷口痊愈得很快,但是,那些血也足夠讓這枚靈器認主了。
在靈氣認主後,浮生通過枚香囊所承載的回憶,知道了許多事情。
數千年前的槐安大陸,靈修始祖與魔族魔尊的終極之戰,最後封印的地方,就在那烈焰深淵之下。
而浮生若是想要離開現在所處的極寒地獄,他手上的玉香囊就是關鍵。
那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珍寶,是供奉在極寒煉獄中的天地聖器-- 織夢。
織夢有著瞞天過海之力,幻生化死之能。
浮生知道了織夢的用法,也知道織夢的缺點。
浮生手執織夢,意念微動,刹那間,從玉香囊發散出了的刺眼白光,那光強勢又猛烈地撕裂了這個極寒地獄的空間結界--
當浮生從煉獄裡走出來時,他身後光怪陸離的世界,分崩離析,坍塌湮滅······
當浮生回頭看時,那片地獄已經隨風而逝,若不是手中還拿著玉香囊,他可能會以為他所經曆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夢,那片煉獄,已經無跡可尋。
浮生並沒有回到最初跳崖的地方,他來到了魔族,周圍都是魔族的臭氣,讓人厭惡。
原來,極寒地獄的出口是魔界。
浮生尋找著夢夢的位置,浮生在去見夢夢之前,讓自己看上去乾淨整潔,一個從肮臟煉獄中爬出來的妖魔鬼怪還裝模作樣地掩飾,披著人皮的怪物終於找到了他放在心尖上珍愛著的人,當他擁她入懷的那一刻,他才是真正地逃離了煉獄。
她是他自始至終的救贖,她是他至死不渝的向往。
浮生從魔界帶走了夢夢,雖然,南柯並沒有做更多的阻止,雖然,這個過程簡單順利得讓人生疑。
但是,浮生不在意,他隻要帶夢夢回去就夠了,不管那人打什麼主意,他都不在乎。
浮生與南柯交了手,隻是最後對方先收手。
短暫的交手讓他們知道了對方的實力,現在的浮生對上南柯,雖不能肯定自己定會贏過他,但是,他不會輸······
雲頂門一直打探著魔界的消息,而作為掌門的浮生一直都沒有消息。
雲頂門不但一直提防著魔族,也一直受著來自其他仙門宗派所施加的壓力以及魔族的騷擾。
但是,雲頂門真的不能有什麼動作,他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他們的掌門。
這些糟心的事持續了差不多三年才終於有了轉機。
掌門不但平安歸來,還孤身一人闖進魔界,將孟峰主帶了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仙門宗派皆是震驚,甚至還有許多人都不相信。
就算他浮生是靈修中的佼佼者,但獨自殺入魔界,與魔尊搶人,甚至還順利將人帶回。
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他們無法想象······
於是,不少人也愈發的忌憚起這雲頂門來。
按這麼發展下去,雲頂門怕是要一家獨大。若是不想低人一等,隻能攪亂雲頂門--
一直被雲頂門壓著一頭的宗派們暗中聚集在了一起,以元策宗為首的一眾人,謀劃著如何更有力地中傷雲頂門。
“我看雲頂門那姓孟的著實可疑,當初對外告傳他的徒弟南柯在秘境中被魔修殺害,如今那身亡之人卻搖身一變,成了魔族的魔尊。這其中若是沒有貓膩,誰能信?”
“那姓孟的早與魔修有勾結,他就是和魔修一夥的,老夫派人去營救他,誰知這豎子不但不領情,還害得老夫損失慘重。若是真沒關係,那姓孟的怎麼可能毫發無損地從魔界回來,難不成還真是那浮生小兒隻身從魔界將人帶回來的不成?”
“定是如此。那可是魔界,那可是傳說中的魔族魔尊,難不成這浮生小兒還是靈修祖師的轉世不成?!”
“就算真的有靈修祖師的轉世,那也定然是德高望重之人,怎麼可能是那黃口小兒?”
“如今,我等正義之師,定要將那道貌岸然的小人拿下!”
“就是,有元策宗在,還怕那雲頂門能無所忌憚?”
一眾人說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
“元策宗定不負各位所托,誓要將那仙門敗類捉拿,給天下人一個公道!”
元策宗宗主信誓旦旦地承諾著。
他曾經勸說自己放下曾經的恩怨,可是,後來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沒辦法放下。
既然勾結魔族,殘害同類,就一定要受到懲罰,要不然,憑什麼他的大女兒要被所有人追殺,憑什麼他的二女兒死無全屍--
他定要讓那孟峰主償命,他要用那人的鮮血來祭奠他死去的女兒和他的宗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