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發現了,就沒有藏起來的必要了。
他指節輕叩樹乾,下麵的藤蔓仿佛受到了鼓舞,像瞄準獵物的毒蛇繃直身體猛地這輛車襲過來。在撲過來的時候,繚繞在周圍無聲而隱蔽的波動消失,它們的身形瞬間暴露在雲棲三人眼中。
!!!
謝珣反應極快,在藤蔓有動作的瞬間打死方向盤,衝出了怪物們的包圍圈。
窗外後視鏡清晰地映著後方的畫麵,它們窮追不舍,看著兩側越發狹窄的道路,謝珣的心沉了沉。
這裡沈蘊青的主場,他們太被動了。
“做好準備下車。”
“一會兒我會儘量拖住他,你們帶著雲棲快點跑。”
“跑到搖光城外,你們可以保護好他吧。”
謝珣抬眼,對上內視鏡中白綿和裴明煦堅定的眼神。
“當然。”
雲棲頓了頓,“我找沈蘊青聊聊,拖住他,你們先走。”
他不會打架、體力也不好,對比其他三人,完全是個累贅。
如果沒有他,謝珣也不用去正麵對上沈蘊青,他們三個速度都不慢,一定很容易就能離開這裡的。
“不行!”三人反應極大,異口同聲地否定。
怎麼能把老婆送到彆人手上!
雲棲一個激靈,被他們的態度震懾到,打消了這一想法。
“知道了,我不去了。”他聲音壓得低低的。
謝珣此時此刻很慶幸雲棲不是無限世界的玩家,不然這性格早在第一個新手副本就被隊友騙去送死了,兩人哪兒有見麵的機會。
傻傻擔心他的老婆很可愛,謝珣很想把老婆抱在懷裡親,但是現在他在開車,在躲避boss的追擊,沒辦法騰出手。
他有些無奈地安撫道:“老婆放心,沈蘊青殺不死我,我有辦法出去。”
“乖,你跟著他們先走,我很快就來接你。”
說完,他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掏出兩個東西,塞到了雲棲的手心裡。
“快被追上就往後扔。”
雲棲攤開掌心看了看,是兩個繪著彩虹色紋路的小圓球,看上去和謝珣之前塞給自己的糖果有幾分相似。他鄭重點了點頭,把東西收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謝珣這才安下心,A級道具彩虹糖,投擲後可以對敵人造成傷害,同時定住對方三秒鐘,在關鍵時刻運用甚至可以反殺。
就算誤擲也絕對不會傷害到道具使用者,是很受歡迎的稀有道具。
謝珣翻遍了背包找到了這種傻瓜式操作就可以使用的道具,其他殺傷性比較強的道具,他不敢給雲棲,那些東西運用不好可能會反噬道具的使用者。
沈蘊青不會對雲棲下重手,但道具可不好說。
謝珣:“一會兒我說跳,你們就跳車,能做到吧。”
白綿&裴明煦:“沒問題。”
他們雖然打不了怪物,但這些還是可以做到的。
雲棲欲言又止,唇瓣顫了顫,他做不到啊。
謝珣像是會讀心,他笑了笑,扭過頭對雲棲說。
“寶貝,我會帶你下去的,不用你自己跳。”
說這話時,他餘光瞥到了逼近的東西,也不再多言。
他一手攬過雲棲的腰,“跳!”,另一隻手握拳砸開了副駕駛的門,帶著雲棲輕巧地鑽了出去,獵豹一般矯健地向一個方向跑去。
雲棲把手搭在謝珣的肩頭,借力支起上半身,看到後麵白綿和裴明煦跟了上來,才放下心。
從車身裡出來後,那些藤蔓給人的壓迫感更重了。
他們不是隻從一個方向襲過來,綠地是天然的掩護,它們會驀地從出其不意的刁鑽角度繞出來,打人一個措手不及。
縱然謝珣的反應再快,留出一隻手抱著雲棲,儘量隻避不攻,身上未免多了幾處傷口。
他成了活靶子,把藤蔓的仇恨值全拉到了自己身上,裴明煦和白綿起初隻要應對藤蔓時不時的騷擾,後來心無旁騖直接向前衝就好了,完全沒有怪物來找他們的麻煩。
沈蘊青看著他被圍攻卻仍然把手死死扣在雲棲腰上,眼神閃爍,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神明,露出了孩童般頑劣的笑容。
於是那些追著謝珣打的藤蔓於空中一頓,改變了方向,全都攻向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
就是這張臉,勾的乖巧的小妻子被花言巧語哄騙和你離開了吧。如果這張臉被毀掉,布滿可怖猙獰的醜陋傷疤,小妻子還會多看你一眼嗎。
結成一束的藤蔓繃緊直直刺向自己的眼睛,謝珣腳尖輕點向後閃避,卻被其他方向襲來的帶刺藤條刮傷了臉,細密的傷口滲出血珠,順著臉龐滑落,滴到了雲棲蒼白的唇瓣上,添了一絲豔色。
哪裡來的吸人精魄的小精怪讓冷靜端方的男人迷了心神,違背了平日謹慎試探的原則傾儘一切去供養。
謝珣低頭,看見了雲棲唇珠上屬於自己的那抹血色,竟愉悅地笑了笑,當著沈蘊青的麵低頭啄了一口。
血腥氣迫不及待地竄入口腔,雲棲怔愣一瞬,耳邊似乎閃過了雷霆的聲音,而他被穩穩地轉到了另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裴明煦正帶著他奔向謝珣指向的出口,謝珣與沈蘊青和那些糾纏在一起的藤蔓打鬥。
雲棲的瞳孔映著這一幕,感覺,自己似乎經曆過同樣的事。
當時抱著自己的人,他記憶中的那張臉是謝珣的,那麼,那個時候和沈蘊青對抗的熟悉身影屬於誰呢。
雲棲捂住額頭,隻感覺腦海裡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翻攪,難耐的刺痛感讓他忍不住從喉嚨裡擠出嗚咽聲。
“好痛。”
雲棲冷汗涔涔,馥鬱的香氣席卷,引來了白綿探索的視線。
“哥哥,你怎麼了?”
雲棲的狀態肉眼可見的差,白綿心中焦慮,卻沒有辦法。
腿部的肌肉隱隱發出抗議,裴明煦咬牙再次提速。
“我們快點出去,給雲哥找個醫生。”
沈蘊青還在和謝珣周旋,他可以付出一定的代價抽身追上那邊的三人,把自己嬌嬌的小妻子帶回身邊。可是他記仇的很,謝珣的挑釁他一筆一筆記得門清,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一定要先把謝珣處理掉。
他看著麵前傷痕累累的男人,抬起手揮了一下,藤蔓便停下了攻擊,將失去戰鬥力的男人捆了起來,纏得嚴嚴實實。
傷口被絞在身上的藤蔓重重擠壓,謝珣卻仿佛失去了痛覺,連一絲悶哼聲也沒有。
“帶走他的時候,你就該想過這個結局。”沈蘊青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裴因曾經嘲諷過他這副樣子很虛偽,顯然,他並不在意。
“還有什麼遺言嗎?”
謝珣勾了一下唇角:“很甜。”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沈蘊青聽得一清二楚,虛偽的假麵破碎,分體受到他的影響,狂躁地把周圍的樹木擊碎。
“你說什麼?”
沈蘊青的聲音猶帶一絲笑意,眼神卻淬了毒一般。
謝珣抬眼,目光裡帶著一絲挑釁,他提高了音量。
“我說,我老婆很甜。”
“咳咳。”
藤蔓的力度驟然加重,謝珣咳出了兩口血,夾雜著一些暗色的碎片。
在雲棲離開這邊後,沈蘊青把藤蔓的種子寄生到了他的體內,如今五臟六腑都傳來灼燒般的劇痛,可即便如此,謝珣還在笑,還在激怒沈蘊青。
“沈蘊青,都這樣了,你就彆裝了吧。”
“披著一層人皮很有趣嗎。”
沈蘊青立在原地,冷笑了一聲。
“謝珣,死亡不是解脫,而是開始。”
“既然你這麼想體會死亡後的痛苦,如你所願。”
藤蔓的力度越來越重,嵌進皮肉,勒入骨頭,謝珣麵不改色,看向沈蘊青的目光帶了一絲戲謔。
沈蘊青尚未來得及解讀他這副表情的含義,便感知到了布在雲棲身上法術的鬆動。他神色一變,讓藤蔓了結謝珣,自己匆匆向雲棲的方向趕去。
法術鬆動會攻擊被施術者的精神,這是沈蘊青無法控製的,他不敢想象雲棲會有多疼。他第一時間解除了法術,但是他需要親眼看到雲棲的狀態,才能安下心。
被留在原地的藤蔓忠誠地執行著命令,骨頭的斷裂聲響起,謝珣的頭低垂下去,身體無力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兩隻手慢慢攤開,掌心血肉模糊,隱約可見月牙狀的掐痕。
綠色的藤蔓包裹住他,分泌腐蝕性的粘液,帶著破破爛爛的軀體一起鑽入地裡。
良久,清脆的破裂聲響起,一個頭部斷掉的木雕娃娃憑空出現掉落在地,寬肩窄腰的男人顯露身形。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雙手交握轉了轉手腕,和沈蘊青一樣,趕往了同樣的方向。
黑色的紐扣還靜靜躺在雲棲的口袋裡,謝珣隱瞞了道具的作用,按下按鈕確實可以提醒他對方在召喚自己,但是更大的作用則是定位。
他時刻掌握著雲棲的方位,從小區離開後,謝珣沒有走遠,而是一直守在雲棲附近,所以才會在雲棲按下按鈕後時及時開車出現。
此刻,謝珣仔細感應了一下定位紐扣的位置,它即將與地圖邊界重合,這意味著,他馬上可以把自己認定的愛人帶回去了。
有準備的男人才能抱得老婆歸,謝珣胡思亂想著,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著笑著,他摸了摸脖子,這裡依稀殘存著頸骨斷裂的感覺。替身娃娃可以救他一命,但又不能免痛,他可是實實在在受了一番刑。
笑意淡去,他的眼底嵌入一抹涼意,沈蘊青下手蠻狠的,雲棲知道他這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