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隊長，我也要去。”

柏方醒的軍靴上前走動時發出輕微的聲響，他這句話一出，比剛才引起的轟動還大。

宋知眠也皺起了眉，“你去乾嘛？我自己一個人去受死還不夠？”

柏方醒神色平靜：“你既然都已經稱之為受死了，那我得想辦法讓你活下來。”

“不是……”宋知眠無奈，“我這隻是一個誇張句。”

“你關心我？”柏方醒不合時宜的話著實讓宋知眠一愣，但他從來嘴不饒人。

“切，就你這理解能力之前怎麼考第一的？我關心你？勸你不要自作多情哦。”

“嗯。”柏方醒答：“你說的對，我確實不怎麼喜歡做題。”

——可每當在學院裡出成績的時候，他看到某人因為比她低兩分而炸毛的樣子他就……有點開心。

“你……！”宋知眠此時的樣子就像一點就炸的小炮仗，柏方醒覺得這樣的他格外有靈氣，所以之前沒少逗弄他。

柏方醒卻不再看他，而是恢複了往常嚴肅的神情，朝海格道：“隊長，請允許我與宋知眠同行。”

說話期間，已經又有不少的異狼伺機而動了，吵嚷聲與嘶吼聲此起彼伏，海格替一個隊員攔下撲過來的異狼，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了。

海格沉默了幾瞬，最終卻也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神態嚴肅，衝兩人喊道：“柏方醒，宋知眠。”

“到！”

“到。”

“此行危險萬分，作為on.1隊最優秀的隊員，我相信你們。”

“請務必要，平安回來。”海格聲音有種很淡的酸澀嘶啞，他立正敬禮，神情中帶著軍人慣有的嚴肅，可宋知眠突然覺得…海哥老頭也確實沒有那麼討厭。

“放心吧隊長，”在柏方醒的配合下，兩人又斬殺了一頭異狼：“畢竟……如果沒了我，誰和蟬聯三屆冠軍的柏隊競爭啊。”

宋知眠往後一擺手，迎著許多人或傷感或悲壯的眼神，很平靜的笑了笑，說：“走了。”

柏方醒跟在青年身後，與海格對視。

他不怎麼開口說話，可在所有人與他對視的刹那，都能看到他眼中的篤定。

就仿佛在說，你們放心好了，一切有我。

撤離到了遠方，宋知眠才知道麵前的場景有多麼血腥猙獰。

遍地狼煙四起，捉摸不定的霧散去了很多，可隨之顯現而出的，是猩紅的血液染紅的荒草。

他的指尖不易察覺的瑟縮了一下。

此刻此景，與那些任務途中曾遇到的人和事，曾不知多少次出現在他們的夢境中。

“……宋知眠。”

“宋知眠？”

“…嗯？”宋知眠回神，居然在柏方醒眸中看到了類似擔憂的情緒。

柏方醒有時候就像那種，他什麼都知道，但什麼都不說的人。就比如說現在，宋知眠僅僅是看著他的眼睛，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走神了，且柏方醒還試圖……安慰他？

宋知眠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眸中隻餘下堅定。他深呼一口氣道：“開始吧。”

幾秒鐘後，空氣中隱隱約約湧動出一股溫熱的氣息。那是種很神奇的感覺，像大雨磅礴後肆意生長的野草，又像熾熱陽光下被蒸騰的朝陽微露，總之，那是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

曾經在學院的信息素測試，有人問過宋知眠，他這種信息素到底是什麼味道。

宋知眠笑得頗為灑脫，他說，這是陽光啊，陽光的味道。

陽光的味道？陽光難道有味道嗎？

當然有啊，世間萬物都會有屬於它自己的味道，隻不過有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更恰當的來說，那是一種感覺。

同伴笑了，那可以融化冰雪麼？

怎麼不能？

於是當天下午，宋知眠去找比他高一級的柏方醒比試了。

冰火相融，那始終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或許隻會想著，如何冰封或融化對方。

可在此刻，有人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這兩種極端的融合。

宋知眠嗅著空氣中的兩股味道。一股他很熟悉，而另一股，也很熟悉。

無他，隻因在兩人無數次針鋒相對的比試中，這種味道已經刻進了他的潛意識裡。

宋知眠是不相信緣分的。

哼，可是卻又讓他遇見了柏方醒那個討厭的家夥。

那他就……勉強相信一下好了。

宋知眠：“注意不要讓信息素發散太快，要從外圈探入，否則……”

“否則會影響到隊長他們身後的異狼，以免造成額外傷害。”柏方醒沉聲道。

宋知眠默默將口中的話咽了回去。

信息素緩慢地蔓延著，不一會兒，十幾隻金色亮光的眼眸便直直聚攏向了同一個方向。

柏方醒打了一個響指，飛行盤繞過隊員回到他身邊，他跳上去，朝宋知眠伸出手。

宋知眠抬頭看向他。

柏方醒神色認真：“我親愛的神槍手，你願意和我並肩作戰麼？”

宋知眠蠕動著嘴唇，似乎是想說什麼。柏方醒覺得他這種嘴硬的小炮仗是想嘲諷兩句的。可宋知眠直到最後都沒再說什麼，而是借著他手的力氣跳上了飛行盤。

“看在你叫我神槍手的份上，勉強答應你了。”

兩人靠近對方之後，才發現相融信息素的感覺有多麼強烈。

“艸，”宋知眠忍不住罵了一聲，將自己的信息素稍微釋放多了一點，“兩A互斥，我早該想到的。勸你離我遠點啊，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因為信息素濃度太高而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柏方醒：“哦？”

“如果真控製不住了，那你想做什麼？”

“我……”宋知眠皺著眉，腦海中卻想到了alpha易感期的樣子。

“……我當然是想把你揍趴下。”

可很快，他們就沒有開玩笑的時間了。

宋知眠眼睛看向瞄準鏡說：“大部分都已經被我們吸引過來了，且奔跑的速度很快。”

“可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柏方醒說。

宋知眠笑得狡黠，“我也覺得，畢竟——擒賊先擒王。”

任何事情都是這個道理。

宋知眠在怪物變異圖鑒上看過，異狼最開始是由不同種族的狼群變異而來的，而每個種族中會選拔出最年輕力壯且有資曆的狼來擔任首領，之後每個種族的代表之間進行血腥的廝殺，推崇出最後的王者。

而異狼之王，通常會走在狼群中間靠前的位置。

宋知眠擺弄著槍的後托說：“嘖，其實我有時候發現，和你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嗯？”柏方醒轉頭看他。

“最起碼對話毫不費力，不需要我一遍又一遍的解釋。”

“你在誇我嗎？”

“柏大隊長，勸你啊，做人不能太過自戀。不過看在我這麼聰明的份上，也就算是在誇你吧。”

因為柏方醒在學院期間擔任過小隊隊長，後來也是被海格任命為下一代no.1隊隊長的，所以自那之後就有不少人會調侃他說“柏大隊長”。

柏方醒笑了，他眼睛很漂亮，或者說，他身上沒有一處不好看。被這樣的一個人笑著看，就如同冰山上的藹藹白雪融化，悠悠流淌進了心裡。

“你這是什麼邏輯？”

“你管我什麼邏輯。”

宋知眠眯著眼睛朝遠處看，然後神色嚴肅起來了：“它出現了。”

隻見不遠處，較前位置上的一匹異狼被狼群簇擁，它的確有些與眾不同，毛發是一種不兼雜色的灰，眼瞳如同一塊黑曜石，散發著一種詭異的光芒。

“艸。”宋知眠忍不住低罵了一句，終於發現了哪裡的不對。

這哪裡還叫什麼異狼啊，這直接變物種了吧？！為什麼他背後還長著一雙類似翅膀的東西？？？

柏方醒眯著眼睛，顯然也發現了狀況的不對，“看來飛行盤是不能用了。”

“……他能飛多高？”宋知眠問。

“不好說，”柏方醒搖了搖頭，“我之前聽導師介紹過，他牙口的嘶咬力足以毀滅一架小型殲擊機。”

宋知眠咽了口唾沫。

騙…騙人的吧，這怎麼可能？

“騙你的，”柏方醒看到他這副樣子笑了：“它能弄毀幾把槍還差不多。”

宋知眠：“……”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柏方醒道：“最起碼我們已經將大部分的火力都吸引過來了，剩下的隊長他們應該能夠應付。”

實話實說，被幾十隻同樣危險貪婪的生物直勾勾的盯著實在算不上多麼美好的事。宋知眠現在就深有所感。

“它們跑的好快。”宋知眠說：“再往前就沒路了，我們難道要下坡？”

柏方醒沒反駁：“就目前來看也隻好這樣了。”

宋知眠扛著長槍，姿態高挑瘦削，眯著眼睛射出了第一發子彈。“嗚嗷——！”遠處，一匹異狼應聲倒地。

異狼的嘶吼驚擾了其他的同伴，他們看著倒下去的同伴，又看向始作俑者宋知眠，紛紛目露凶光，更加急切地吼著向他們撲來。

“怎麼辦啊，這樣也太招仇恨了。”

“你要學會習慣，”柏方醒說：“因為強者往往是最容易招人記恨的。”

宋知眠眨了下眼睛，他說：“這話我同意。”他意有所指：“畢竟我覺得你就挺招仇恨的。”

“招誰？你嗎？”柏方醒笑說。

“切。”宋知眠不再說話，而是專心致誌的瞄準目標。

瞄準鏡中的鏡頭物體明顯變大了，宋知眠皺著眉，撤開槍往遠處看。那隻最大的，真的飛起來了。

飛行盤脫離地麵急速行駛著，脫離最後一片樹林，前方已經沒有平地了，狼王緊隨其後，似乎是發現這樣有些礙視線，便大吼一聲飛到了他們斜上方後一點，柏方醒拉起宋知眠。

“宋知眠，跳！”

腳下霧氣四散，他不知身下是平原荒野，亦或是無邊無際的深暗水域。

可在此時顯然無法顧忌這麼多了，宋知眠隻感到另一個人有些微涼的手抓著他，義無反顧，帶他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