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天選的是一家粵菜館，在周邊乃至杭城都十分有名。虞笙口味清淡，自然十分喜歡，她對照著網友的推薦點了幾道熱門菜色之後，便劃到了甜品一欄。

張京柏不愛吃甜品，虞笙便乾脆地略過他，問孟雪時要吃哪個。

“紅豆雙皮奶。”

虞笙迅速鎖定，然後替自己選了一份楊枝甘露後又扭頭問張京柏：“你要加一杯飲料嗎？”

張京柏將她的操作看在眼裡，有些刻意地笑問：“甜品沒有我的份嗎？”

虞笙覺得奇怪，但還是略顯抱歉地回道：“我以為你不吃甜品，對不起啊，那你要點什麼，也來一份楊枝甘露？”

“逗你的。”張京柏笑著將虞笙鬢邊的碎發劃入耳後，“幫我點一杯熱鴛鴦就好。”

“哦。”張京柏突如其來的親昵行為讓虞笙很是意外，也不太適應，幾乎是下意識地，她轉過頭問孟雪時要不要飲料，以躲避張京柏的觸碰。

他們雖然已經交往了一段時間，但連牽手都是少有的，更彆提擁抱接吻了。

虞笙從未談過戀愛，自然也不清楚情侶在一起該是怎樣的狀態，隻以為是正常。隻是肖芃芃每每和她八卦時，都要忍不住懷疑張京柏的性取向。畢竟虞笙雖然不顯山露水，但身材卻是她們寢室公認的好，張京柏這都沒反應，著實可疑。

不過虞笙因為自己本就懷著彆樣的心思，倒也不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有什麼不好，反而還給了她很大的空間來適應，於是也沒和張京柏聊過這方麵的話題。

所以當剛剛張京柏突然與她親近時，她著實覺得有些奇怪與刻意，就像是他故意做這些給誰看一樣。

可是能給誰看？孟雪時嗎？

想到這，虞笙不免抬眼向孟雪時瞥去，就見後者正拿著手機劈裡啪啦跟人發微信呢，壓根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舉動。

孟雪時確實沒注意到，此刻他正在微信上與邢櫟“激情”對線。

馬上全國聯賽就要開打，最近邢櫟何止壓力山大，偏偏隊裡的新晉主力孟雪時下午還早退，惹得他在群裡呼天搶地好一陣刷屏。

張京柏看了孟雪時一眼，問道：“你和誰聊天呢？上次收留你過夜的那位朋友麼？”

話音剛落，孟雪時正在打字的手突然一頓。

“嗯。”

張京柏又問：“怎麼不把他一起叫來吃飯？”

孟雪時聞言乾脆將手機放在一邊，抬頭直視張京柏，眼神挑釁：“因為我哥隻叫我一個人過來，沒說可以帶朋友。”

張京柏不甘示弱：“說起來你從小到大也沒交過幾個朋友，突然有一個關係這麼好的，還真讓人意外。我倒是挺想見見你這位好朋友的。”

“她……”孟雪時正想回懟，桌子底下，虞笙突然輕輕踢了他一腳，於是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咽下。

“下次有機會吧。”孟雪時止住了這場機鋒。

他不是沒聽出張京柏言語裡的陰陽怪氣，他也知道他哥哥在懷疑什麼，縱然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繼續回懟，卻沒辦法將虞笙置於這尷尬的境地之中。

虞笙不明白時隔多日，為何張京柏還要糾結孟雪時那晚的去向，難不成他在懷疑自己和孟雪時嗎？

想到這，虞笙忍不住偷偷看了身邊的張京柏一眼。

她自認自己將感情藏得很好，卻不懂張京柏是如何覺察到的。既然他覺察到，為何他的矛頭全然指向了孟雪時而不是自己？

畢竟在她看來，若這件事裡隻有一個人是完全清白的，就隻可能是孟雪時了。

餐廳上菜很快，孟雪時依舊低頭吃飯，似乎還在因為剛才張京柏對他那一串刨根問底的追問感到不悅，也沒給什麼好臉色。餐桌上一時之間也隻有張京柏和虞笙還偶有交流，但又或許是因為他們倆各自都暗藏心思，氣氛也並不流暢。

孟雪時吃完飯就提出要走，理由是室友約他一起開黑，正要起身又被張京柏叫住。

“我都忘了正事了，我朋友新開了一家溫泉山莊，給了我幾個體驗名額，下周末一起去吧？”

孟雪時看了虞笙一眼，些許遲疑後還是拒絕：“我沒興趣，你們去吧。”說完又要走，卻再度被張京柏叫住。

“雪時，一起去吧，我們兄弟倆也很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

張京柏打出了兄弟牌，孟雪時便也無法像先前那般拒絕的那麼徹底了，隻說“看情況吧”，便抓起自己的頭盔走得頭也不回。

這還是虞笙頭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孟雪時給張京柏甩臉色，多少有些驚訝。

而張京柏隻是笑著給她夾了一隻蝦餃：“看吧，我這個弟弟脾氣就是這麼臭。”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說完，他又繼續剛才的話題，“溫泉山莊，有興趣一起去嗎？”

說起來，除了濕地彆墅那次，後來幾次和張京柏的約會，也都不是很愉快。魚莊被半途放了鴿子，去參加Party卻遇到令人尷尬的場景……

想著自己設計稿已經基本完成，也應該放鬆放鬆了，於是虞笙點頭答應：“好啊，就是這次可彆再放我鴿子了。”

“怎麼會。”張京柏笑答。

吃完飯，虞笙獨自離開去了洗手間，而張京柏則坐在原位等發票，漫不經心地朝桌上一掃，卻看見虞笙留在位置上的手機和包包。

想起像根魚刺一般紮在自己心裡的同樣黑色的衛衣和同樣黑色的頭盔，張京柏鬼使神差地拿起了虞笙的手機，試圖解鎖。

輸入虞笙的生日後，解鎖失敗，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他繼續嘗試輸入自己的生日，果然還是失敗。第三次，他深吸一口氣，略微顫抖著手指想要輸入孟雪時的生日。

【0606】

就在最後一個6即將落下時，服務員突然將發票遞了過來，張京柏瞬間像是做壞事被人抓包了一般，慌忙將手機放下，待他收好發票，虞笙也剛好從大門進來。

她並未覺察到張京柏的慌張，而是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拎自己的包。

虞笙常年背一隻帆布包，包口很大，又沒有支撐，此時就見包裡的東西有些許露在了外麵，一本黑色封麵的筆記本尤為顯眼。

虞笙幾乎瞬間就變了臉色，她趕緊將所有東西都塞回包裡，將包口攏好之後仔細地背在肩上，又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故作鎮定地對張京柏說道：“我們走吧。”

張京柏本就心虛，所以此時也未曾注意到虞笙的異樣，兩人各懷心思離開餐廳之時，虞笙甚至有一種死裡逃生的幸運感。

天曉得她那本隨身攜帶用來記錄靈感的筆記本的第一頁，夾著的就是孟雪時三年前那張走秀的照片。

——

送虞笙回學校的路上，張京柏提出想在周邊逛逛，虞笙便做起了他的向導。

大學附近的晚上向來是屯街塞巷，街邊各種小攤夜市也是琳琅滿目。

張京柏和虞笙在各種小巷子裡慢慢走著，看看邊上小鋪子裡賣得小玩意，嘗嘗排隊如長龍的熱門奶茶，一時之間倒也愜意。

大學生的青春活力充滿著感染力，自然也灌注到了周邊的幾條街巷之中，才走了短短幾十米，就看到好幾撥不同的社團成員在路邊或勁舞或玩滑板排輪。虞笙自己不會，但不妨礙她喜歡這種熱烈又張揚的場景，當下就站在人群中圍觀起來，張京柏縱然穿著西裝和眼前的氛圍並不搭配，但也陪著她觀看，隻是他對這些事物也並不感冒，看著看著就散了心思，眼神漫無目的地向四周飄散。

杭大雖然是全國前列的名牌大學，但年輕人聚集的地方，總有那麼些魚龍混雜的意味，尤其是網吧和KTV附近。

眼前的一曲音樂結束，才稍顯安靜一些，就聽邊上的網吧門口一陣大聲笑鬨，一群年輕人互相推搡著從網吧裡出來。

張京柏聞聲下意識朝網吧方向看去，突然目光刺痛。隻見他一天未見的妹妹許銀心被幾個男男女女圍在中間，跟著他們一起往外走。她今天顯然是特地打扮過的，穿著Oversize的衛衣，下麵配牛仔短裙，十一月底的天氣，光腿穿一雙老爹鞋，頭發還染成了張揚的紫色。

而她臉上那種放肆的笑容，也是張京柏從未見過的。

熱鬨又擁擠人群中，張京柏攥緊了拳頭，像是鎖定了獵物的凶獸一般死死盯著不遠處的許銀心。

許銀心此時還尚未覺察，依舊和身邊的男女們開心地走在一起，像是在討論著什麼有趣的事，手舞足蹈的，剛染紫色頭發隨著她略誇張的肢體活動飛揚起來，仿佛掃到了張京柏的眼睛，令他眼眶脹痛。

虞笙看了一會熱鬨便想走，轉身就看見張京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遠方，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不其然也認出了許銀心。

“那個，是你妹妹吧？”

虞笙的聲音像是提醒了張京柏什麼，就見他撥開人群，一言不發地裹著一身寒意朝那群男女走去，然後一把揪住許銀心的衛衣帽兜，將她從人群裡拖了出來。

“哎呀誰啊！有病啊！”

許銀心驚詫著回頭，和一臉怒容的張京柏對上眼後，倒抽著涼氣瞬間閉了嘴，邊上她的朋友看情況不對，也紛紛散去。

於是等到虞笙追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氣得不行的張京柏，和縮頭縮腦鵪鶉一般等著挨訓的許銀心。

張京柏眼神銳利，幾乎一字一頓：“你不是說今天去補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