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乙葭尊重周在溪的意願和選擇,她並沒有過多的勸說他去參加趙逸所說的比賽。
她知道周在溪需要的不是一場比賽,而是重新真正的提起筆,解開心結。周在溪對胖子一直感到十分的愧疚,自從胖子出國後他們就很少有聯係了,基本上就是斷了一樣。她還從趙逸和周雲筱那邊了解到,以前的周在溪對畫畫是很有激情的,自從那件事出了之後,他畫畫就像是為了完成任務,是沒有靈魂的。
楊乙葭想起之前和他一起散步的某個傍晚,她問他為什麼會選擇當美術老師。
他說,他需要保持對畫畫的手感,也隻有在教學生的時候,看著學生們學習的時候,他才會想起以前自己學習畫畫的樣子,他才會感覺到畫畫對他來說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他說,以前畫畫就像是他的朋友。在他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工作很忙,很少有時間陪他。他基本是和姐姐外婆一起生活的,周雲筱比他大好幾歲,很多時候他們都玩不到一塊,那時候隻有畫畫陪他,讓他不至於那麼無聊孤單。
可如今,畫畫對他來說有些複雜。
他覺得他們像是朋友,又像是陌生人。他找不到曾經的感覺了。曾經他一度畫不出畫來,那時候他很想要放棄畫畫,但那讓他很痛苦。放棄很痛苦,不放棄也很痛苦,他特彆迷茫,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在北京西四胡同遇到她之後,他才漸漸找到一點點路線。他要畫畫,即使畫不出來他還要接著畫。所以他選擇去當老師,一邊教學生,一邊尋找曾經的自己。
楊乙葭覺得她能為他做的事情很少,但還是自己希望能為他做一些什麼。她對這些事情了解不夠深,並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完成的,於是尋求了趙逸的幫助,拿到了胖子的聯係方式。
“你真的打算這樣做嗎?”趙逸在電話裡說,“阿溪對這件事挺敏感的,我怕他會生你的氣。”
楊乙葭嗯了聲,堅定道:“我要做。”
“行。需要幫忙的話你就告訴我。”
楊乙葭說:“倒還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
她將自己的計劃簡略的告知了趙逸,話才說到一半,身後的玻璃門就被周在溪敲了敲,她轉頭,就看到他靠著玻璃門眼巴巴地望著她,一副被拋棄了的可憐樣。
這段時間周在溪特彆忙,他們學校總是開會,叫他去彆的學校學習。楊乙葭又很想見他,等不到周末,她就來了縣裡找他。
瞧著周在溪眨巴眨巴的眼睛,楊乙葭趕緊結束和趙逸的聊天,掛了電話就從陽台出去找他。
周在溪牽著她的手,膩歪在她身上,在她的脖子上親了一下,說:“怎麼打電話那麼久。”
楊乙葭脖子有些癢,就縮了縮:“嗯。”
周在溪一臉危險的看著她。
楊乙葭抬頭看他,樂嗬樂嗬的笑:“你準備好了嗎?”
注視著她一張一合和嘴唇,幾秒後,周在溪才說,“準備好了,就等你了。”他指向沙發上的水果拚盤各種零食以及已經找好的電影。
楊乙葭順勢看去,而後踮起腳尖在他的側臉親了一下:“獎勵你,做得真棒。”
周在溪扭頭點了點另一邊臉。
楊乙葭笑著親上去。
正當她要放下腳後跟站穩的時候,周在溪又捧住了她的臉,往她的唇上親了下去。
兩人擁抱在一起,忘我的親吻著彼此。
室外忽然打起了雷,楊乙葭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抖了一下,他們才分開。
周在溪疑惑地看著她。
楊乙葭這才反應過來他沒有戴助聽器,她的鼻尖發酸,扯唇笑了下:“打雷了。”
周在溪看了一眼外邊烏雲密布的天,隨後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就像哄小孩一樣捂著她的耳朵。
楊乙葭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下巴抵著他的胸膛,眼眶濕潤。如果他的耳朵還能聽見……
周在溪忽然惡作劇般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楊乙葭吃痛皺眉。
周在溪說:“看電影吧。”
說著便鬆開她,轉而牽著她的手走到沙發上坐下,然後熟練的戴上耳蝸,放了電影。
期間楊乙葭一直注視著他。
“你這樣一直看著我,這電影可就看不下去了哦。”周在溪調試著電影音量,漫不經心般的說。
楊乙葭機械轉頭:“誰看你了,自戀狂。我看電影呢。”
電影開始,周在溪自然地摟著她的肩膀。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們依靠在一起。
是這世間上最親密的存在。
“唉,這個男主好像有點帥。”
“你喜歡這種?”
“肌肉男女生都喜歡吧。”她扭頭看他,“你有腹肌嗎?”
周在溪輕哼了聲:“不知道。”
“哎喲。”她湊近他,笑道,“吃醋了?”
“沒有。”
“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腹肌?”
“不知道。”
“彆這樣嘛,人家男主確實有點帥啊。”她趁機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肚子,“阿溪。”
周在溪立馬抓住她的手。
楊乙葭說:“你不給我摸,那我就去摸彆人了。”
“彆人?”他的眼神有些危險。
楊乙葭點點頭。“你都不給我摸,那我就去摸彆人啊。怎麼,不可以啊。”她輕輕戳了戳他,“阿溪,彆太霸道。”
周在溪捧著她的臉,又咬又捏的,然後咬牙切齒道:“對,我就是霸道。”
“你隻能摸我的。”他抓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去。
楊乙葭輕挑了下眉,毫不客氣地伸手進他的衣服裡,手指輕輕的在他的腹肌上滑動。
周在溪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和沉重,他微喘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
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淡,也許是太熱了,又也許是電影的氛圍曖昧,讓他們跟著情動。周在溪趕緊抓住她的手,製止住她的動作。他咽了咽喉嚨,聲音沙啞:“可以了。”
楊乙葭趴在他的身上,漆黑的眼眸看著他。視線相撞的那一刻猶如電光火石,她的心重重一跳,然後她坐了起來,俯身親吻上了他的唇。
他一邊手抓著她的手,另一邊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他們隔著薄衣,緊緊貼在一起。
“可以嗎?”她摟著他的脖子。
“這應該是我問的。”周在溪在她的鼻尖親了一下。
他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她的眼睛。
“阿溪。”她輕聲喊他。
“我在。”他聲音低沉沙啞。
外邊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雷聲轟鳴,雨珠劈裡啪啦地砸在陽台和窗戶上。可他們對此全然不知,屋裡一片漆黑,楊乙葭雙手緊緊抱著周在溪。
陽台上的花朵在深夜中綻放著,雨絲密密麻麻地闖入它的地盤,並快速的侵占全部,在花朵的任何角落都留下它的痕跡。
周在溪輕輕撫摸著她的頭,視若珍寶的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吻。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有淡淡的月光從沒關緊的窗簾縫中灑了進來。
原來是雨停了,月亮出來了。
她的手指在他的耳朵上輕輕刮過,眨著眼睛看著他說:“好像下過雨。”
周在溪摟著她說:“好像是。”
瞧見她似乎還精神滿滿,他有些意外,摸過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淩晨三點多了。他說:“不困嗎?”
楊乙葭點點頭:“困。但是睡不著。”
周在溪:“怎麼了?”
“我想喝水。”她說。
周在溪隨即起身掀開被子下床:“我去給你到。”
楊乙葭笑:“好。”
周在溪下樓好一會兒才上來,他把水放在桌子上,楊乙葭像是沒有腰的一樣,還得需要他給拉坐起來。水是溫熱的,拿在手中很溫暖。
喝了水之後,楊乙葭又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
她變得特彆黏人,緊緊抱著他,要他唱歌給她聽。
“唱歌?”周在溪有些意外。
她點點頭。
“真想聽?”
她還是點頭。
周在溪無奈笑了一下,“行吧。不過我先說了,我唱歌不是很好聽,你彆嫌棄哦。”
楊乙葭:“不會不會。”
他們重新在床上躺好,臥房裡隻開著一盞小燈,光線朦朧。周在溪彎腰湊近吻了她一下,然後摸著她的頭,把她給樓到懷裡:“想聽什麼。”
“你唱什麼我聽什麼。”
“還不挑呢你。”他說。
她笑嘻嘻的。
周在溪想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哼唱起一首英文歌。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
周在溪分明就是騙人的,他的聲音低沉輕緩,唱歌特彆好聽。他低著眉眼看著她,眼神柔和充滿愛意。楊乙葭閉著眼睛,唇角彎起,聽著他的歌聲進入睡眠。
“……You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You know i love you so
I swam across……”
楊乙葭一夜好夢,周在溪亦然。
-
下午周在溪去學校上課,楊乙葭就在家裡等他。
她在思考應該要怎麼樣去做才能讓周在溪更好的接受,才不會嚇到他。其間她還收到了媽媽的微信,距離上一次和媽媽說話已經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長到她都要忘記了。
果然上一次和媽媽的談話並沒有讓她徹底放棄,她還堅持要給她介紹對象。
楊乙葭已經不像那次一樣反應激烈了,她這次更多的是平靜和坦然。
她說:“媽媽,我有男朋友了,你彆再給我介紹對象了。”
果然,消息剛發過去,媽媽的電話就打來了。
楊乙葭做足了被刨根問底的準備,她接聽電話。
媽媽說:“你說你有男朋友了?”
“嗯。”
“誰?叫什麼名字?家裡是乾什麼的?他做的什麼工作?哪裡人?家裡又有幾口人,有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楊乙葭說:“他叫周在溪,是一名老師,對我很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北京的老師?大學老師?”
“不是。美術老師。”
“美術老師能乾什麼。”
“總之他對我很好,我喜歡他。”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媽媽說:“小乙,聽媽的……”
楊乙葭的臉色唰的一下子就變了,她卷縮在沙發上,額頭直冒冷汗,她抱著肚子,整個人疼的直發抖。她跪到地上,人靠著沙發,手緊緊握成拳頭。她跪坐在地板上,手機掉在旁邊,媽媽的聲音還斷斷續續的傳出來,但她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想去拿藥來吃,卻痛的根本前進不了。
周在溪回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手裡的花直接被他丟在旁邊,整個人慌張地跑過來抱起她。
楊乙葭緊緊抓著他的衣服袖子,她已經痛到沒有知覺,人都要昏睡過去了。
“包裡,包裡有藥。”她有氣無力的說。
周在溪把她放到沙發上躺好,然後去給她拿了藥。
楊乙葭需要大量的止疼藥,她現在吃藥的次數更加頻繁,數量更多了。
她虛弱無力的靠在周在溪的懷裡,脆弱的她已經克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她哭了,眼淚就這樣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她以前不會哭的,她以前最能忍了。
可是現在她很害怕了,她想活久一點,她想陪著他一起變老了。
是她太貪心了嗎?
是她不該有這樣的念頭嗎?
所以上天要這樣提醒她,不僅讓周在溪看到了她如此狼狽的一幕,還要刺痛他們的心。
周在溪輕輕的幫她擦去眼淚,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上去。
楊乙葭本是想像之前一樣,故作輕鬆的說自己都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看到他人的那一刻,她精神中的那根線好像斷了,偏離了軌道了。
“周在溪,太疼了。”她說。
之前的她,其實挺無所謂的,就覺得人總是要死的。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反正她的生活也挺沒意思的,早一點也沒什麼。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的。
現在,她想活下去。
她想和他長長久久在一起。
周在溪抱著她,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卻還要強裝鎮定,安撫她。“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我們小蘆葦很快就會好的。”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甜蜜讓他們選擇性忘記了他們很有可能會突然分彆的這件事,如果不是楊乙葭這次的痛苦提醒了他們,他們將會一直帶著那樣充滿幸福的笑容生活下去。
周在溪把她抱回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疼痛感一點點的減輕了,天也黑了,周在溪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陪在她的身邊。
後半夜楊乙葭發了燒,周在溪給她進行物理降溫。而當她合上眼睛的時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周在溪看著她哭了。
不想讓她察覺,他便跑去了廁所。
但隻要她稍有動靜,他的神色就會變得緊張嚴肅,不敢多待,立馬用冰涼的水撲到臉上,然後出來,守在她的身邊。
看著床上眉頭緊皺,睡得不安穩的姑娘。他的心臟一頓一頓的痛,他根本不敢想象楊乙葭之前是怎麼度過來的。
他心愛的姑娘,是怎麼一個人熬過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的。
為什麼會是她。
為什麼偏偏是她。
為什麼,他不能早一點和她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