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籬架欄下搭著一把搖椅,“咯吱,咯吱。”
陸淋穿著手繡著的長裙,裙擺繡著大片的花紋,簡約大方,溫柔爾雅。
搖椅旁放著茶具,陸淋輕抿一口,放下,拿起手邊的圓扇,看向頭頂薔薇。
薔薇粉嫩,一簇一簇的緊靠在一起,大片的花瓣包含著花蕊,遠處的蝴蝶在花中飛舞。
陸淋笑著,閉著眼,用圓扇扇風,享受著午後的清風。
一位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綁著高馬尾的女生,從梧桐樹後竄出來,拿著一杯卡布奇諾放在茶桌上,“媽媽,要喝點嗎?”
“我親手做的。”
陸淋睜開眼,看著女兒咧著嘴笑,輕拍著她的頭,“又再打什麼主意?”
“媽媽,還是那件事,你能不能答應我啊?”陸念抱著陸淋的手臂,“我是真的喜歡他。”
陸淋喝了一口卡布奇諾,有點甜,放下。
“太甜了。”卡布奇諾推到陸念手邊,“下回在練習一下。”
“甜嗎?”陸念嘗了一口,皺眉,“好甜啊。”
陸念拿起旁邊的茶水往嘴裡灌,“下回重新給你做。”
“嗯。”陸淋側頭,再一次閉上眼。
“不對。”陸念反應過來,陸淋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搖著陸淋的手臂,“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同不同意嘛?”
陸淋沒有睜開眼,拒絕道:“念兒,你還小,門當戶對,才是最重要的。”
豪門子弟,貧困學生。
隻會是笑話。
“媽媽,一個人的家世不能代表什麼的,顧言是真的很優秀,他常年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老師的寵兒,他的家庭背景是差了一點,但他的能力出眾,以後肯定有所作為的。”
“媽媽,難道不希望我幸福嗎?”
陸淋轉頭,看著自己女兒的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睛,恍了神,似乎想起了過往,又似乎想起了故人,歎氣道:“就是想要你幸福,我才不同意的。”
“怎麼會呢?可以和他在一起我一定回幸福的。”陸念拿出手機,找到顧言的照片給陸淋看。
“媽媽,你看看,肯定會改觀的。”
陸淋看著手機裡穿著校服的男生,男生清澈稚嫩,一身藍白校服看著青春活力,右手握著話筒,左手拿著演講稿,站在講台上,深深觸動了陸淋的心口。
這個年紀的少年確實很吸引女孩子喜歡,就連當初的自己,也躲不了。
陸淋看著的自己女兒,搖頭,真的不想她和自己一樣。
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媽媽,怎麼樣,是不是非常帥,非常優秀啊。”陸念收回手機,滿臉期待的看著陸淋。
思緒被打破,陸淋看著陸念,盯著陸念的眼睛,像是做出什麼重大決定。
無奈的搖搖頭,看著遠處的梧桐樹,梧桐樹被風吹起,葉子紛紛落下,散在腳邊。
陸淋直起身子,撿起一片葉子,開口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若是你聽完這個故事不後悔,就放手去吧。”
“哦!媽媽,我最愛你了。”陸念快速的在陸淋的臉上親了一口,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故事的開頭要從2018那個夏天,那個人進入了一家咖啡廳開始說起......”
夏天的雨急躁無序,出門前晴空萬裡,踏腳後雨聲漫地。
“我的天哪,這雨真大啊!淋淋你到哪裡了?”簡莞玩弄著貝雷帽,看著外頭的大雨,嘀咕道:“這個天怎麼說變就變啊。”
“誰知道呢!”一個穿著紅色格子長裙的女生,用手拍打了著自己被雨打濕的劉海,回複道:“我到門口了,現在就進來,你坐在哪裡?”
“有一盆花的旁邊。”
陸淋透過窗戶,用眼睛掃描著咖啡廳,“我看見你了,我先去點一杯咖啡就過來找你啊。”
陸淋看著放在桌台上的菜單,手指敲了敲,“你好,我要一杯卡布奇洛,正常冰,多糖,謝謝你。”
“這是你的取單號,麻煩你在旁邊等一下。”一道如同清泉輕輕拍打石子的滴答聲,敲打在陸淋的心頭上。
陸淋猛然抬頭,看到一張線條流暢,棱角分明,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揚,他的眼眸是黑色的,如同黑曜石一樣,讓人見不到底,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顆黑痣,很性感。
但讓陸淋更加注意是他的嘴唇。
極薄。
陸淋時常聽奶奶說起,嘴唇薄的人一向薄情。
陸淋撇嘴,收回視線,慢慢搖晃著咖啡,看著隨晃動搖擺的拉花,“不趣,什麼時候來這種帥哥了?”
“不知道,應該是前段時間你去集訓的時候來的吧。”簡莞一早就發現陸淋看收銀台的男生,“咋了?有興趣?”
“怎麼?在集訓期間沒有遇到帥哥。”
陸淋喝著咖啡,“學美術的男生能有多好看,又不是學表演。”
“那也是,但不說這個男生確實漂亮啊。”
“漂亮又能怎麼,帥哥都是隻可遠觀不可褻辱的。”陸淋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又看了眼窗外的雨。
停了。
趁現在趕緊走,免得又下雨。
站起身來和簡莞說:“我還有點事情,下次再見啊。”
“嗯。”
陸淋拎起自己最新版香奈兒的包包,就離開了。
一個星期後,清晨的第一抹陽光曬在了落地窗處。
寂靜的房間裡響起一陣鬨鐘聲,陸淋閉著眼,伸著手關掉鬨鐘。
真吵啊!
五分鐘後,鬨鐘再一次響起,陸淋扯著枕頭,閉著眼,往地板上扔。
真的煩死了!
這麼快,就要去學校了。
陸淋抓著亂糟糟的頭發,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
好煩啊,一點也不想出門,一點也不想去學校。
陸淋除了前段時間和簡莞見了麵,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了。
今天是陸淋返校的第一天,秉著第一天要保持好學生的模樣返校,老老實實的穿著校服外套和配套格裙去了學校。
但幻想往往與現實相反,在第一課數學課的時候,陸淋就睡著了,接下來的一整天除了中午放學,陸淋一直延續睡眠。
傍晚放學,天色有點暗沉。學校後麵的梧桐小路有點陰涼,散步的人不多。
但陸淋還是和往常一樣,背著定製版的畫板走在梧桐小路上。
一陣晚風微微吹起,大道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風吹過陸淋的臉龐,烏黑的頭發散在腰間,耳邊的碎發被風吹到自己的嘴角邊。
陸淋用她的手指輕輕撫開,把碎發挽在耳邊。
陸淋走到一棵樹下,拿出折疊板凳,架好畫架,準備采景創作。
周圍天色暗沉,樹葉的陰影打在陸淋的頭上,陸淋坐在折疊板凳上,手輕輕敲打著畫架表麵,眼睛環顧著四方。
猛然一楞,發現在離自己三尺裡遠的樹蔭底下有一位穿著藍色校服的男生,他的校服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拉鏈拉在最頂端,整個人倚靠在大樹上,黑色的頭發似乎比上回見到的更長了一些,遮住了前額,右手慢慢的翻著書本,一下又一下,晚風也隨麵而來,樹上的葉子飄落在他的頭發。
他伸出手指,拾起了那一片樹葉,輕輕的捏著樹葉的底部,放在了書本的第一頁,然後又打開剛剛看到那一頁,繼續觀看。
陸淋拿起畫筆對了畫紙就是一整操作。
可天公一向不愛作美,一場毛毛般的夏雨說來就來,陸淋的畫才畫了三分之一,畫的是油畫,在沒有乾的情況下,沾到水容易糊掉,陸淋沒有辦法隻能把畫從畫架上撤下來。
陸淋把畫放進白色的袋子裡包好,在小心的放進黑色的包裡。
裝好畫,她摘下書包放在頭頂,從男生的身邊跑過。
江行收起書放在書包裡,邁出腳慢慢的走在細雨中。
在路過時,陸淋撇頭看向江行,他好像絲毫的不慌張,依舊閒散的在雨中走著。
“啪嗒”,許是陸淋跑時過於著急,沒有發現掛在包上的牌子掉了。
江行蹲下身子,撿起牌子,牌子是非常普通的白底,但觸感是非常順滑的,江行可以從觸感知道,做工的材料是極品,牌子的設計非常的簡約,周圍隻有一些細小的花紋,中間有黑色的四個大字,“歲歲歡愉”。
他默默收起,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裡。
回到家中的陸淋,因為淋了一些小雨,先去洗了一個澡,再去樓下吃飯。
林母項雲看著走在樓梯上的陸淋,放下手上的刺繡扇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進廚房,拿出一碗薑茶,對著陸淋說:“淋淋,快點過來把薑茶給喝了,彆一會感冒了。”
陸淋看著媽媽手裡的薑茶,一股刺鼻的味道衝進陸淋的大腦裡,“媽媽,我很好,沒事的。我就是在學校裡淋了點雨,一出學校我就打車回來了,不會感冒的。”
“淋淋,一點小雨也會影響身體的,你彆又像小時侯一樣,到......”項雲看著不肯喝薑茶的陸淋,對著她有瘋狂輸出小時候的事情。
陸淋是早產兒,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項雲很心疼自己這個早產女兒,對她一直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
陸淋怕項雲會一直嘮叨,搶過手中的薑茶一口喝完。
項雲接過陸淋手中的空碗,“淋淋,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飯。”
“沒事,我等著爸爸回來再吃。”陸淋走到沙發上坐下,拿起媽媽的作品,看著從廚房出來的媽媽,“媽媽,你的手藝又精進了,這扇子上的杜鵑花好漂亮啊。”
項雲接過扇子,“喜歡,那我教你吧。”
陸淋抱著自家母親的胳膊,“媽媽,你知道我的,我隻遺傳到了舅舅的繪畫技術,你的刺繡我是一點天分都沒有啊。”
項家是書香門第,陸淋的外公是國際上著名的國畫大師,外婆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
陸淋的舅舅和媽媽完美的繼承了二老的天分,一位是國家繪畫協會的成員,一位是刺繡的傳承人。
而陸淋和他哥哥都劍走偏鋒,陸淋還算是好的,學習的是油畫,也算是繼承的家族文化。
但哥哥陸澤是一點都沒有繼承到,完全像極了爸爸陸建文有一顆經商頭腦,年齡不過20出頭,就已經去國外最好的財經大學學習金融管理,為將來繼承家裡的公司做好基礎。
項雲想到以前讓陸淋穿針刺繡總是會紮到手,就算不會紮手,讓她繡一個兔子也會變成大白鵝,實在是讓人頭疼。
項雲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學畫畫的,為什麼在刺繡方麵的構圖就是不行。
如今刺繡在市麵願意學習的人變得越來越少,作為非物質遺產傳承人的項雲是真的頭疼,一點也不想讓刺繡就此消失。
陸淋正想安慰一下母親,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響聲,“肯定是爸爸回來了,我去看看。”
陸淋跑到門口,看到陸建文正坐在小凳子正在換鞋,“爸爸,今天工作辛苦了嗎?”陸淋走到陸建文身邊,伸出手給陸建文的肩膀按按。
“不辛苦,還是我家淋淋懂事,一回來就給爸爸按摩,不像你那個不懂事的哥哥,出去這麼久了也不打一通電話回來。”陸建文拉下陸淋的手,站起來走向廚房。
“說不定是哥哥有事耽誤了,忘記給爸爸打電話了,爸爸不用擔心,哥哥這麼大的人了,不會有事的。”
“誰擔心那個臭小子了,他在外麵乾了什麼我都不會理他的。”
陸淋看著陸建文一臉傲嬌的樣子,停下腳步哈哈大笑。
“你......”陸建文看著陸淋不相信的樣子,還想說著什麼,就被項雲打斷了。
“好了,你這麼大的一個人了,想兒子了就自己打電話問一下他,在這裡嘴硬什麼啊。”項雲盛好兩碗湯放在座位前,“你們兩個快過來洗手吃飯,彆再鬨了。”
陸淋家吃飯沒有什麼寢不言食不言的規矩,一家人在餐桌上,喜歡分享著趣事。
陸淋吃完飯就去畫室了,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書包,打開今天沒有畫完的畫。
陸淋的家有三層加一個空中花園,一樓是大廳和廚房,二樓的左邊是爸爸媽媽的房間,裡麵連著爸爸工作的書房,以及媽媽的刺繡間,右邊是哥哥的房間,裡麵一樣連著書房,還有一個健身房。
三樓則隻有陸淋一個人住,因為愛畫畫特意打通了臥室和畫室,方便陸淋可以從兩個地方通行。
陸淋手拉著拉鏈,才發現牌子掉了。
看著自己帶了很久的牌子突然沒掉還是會有些心疼,但也隻是一瞬間,陸淋作為京都陸家的大小姐,從小到大什麼新奇的玩意沒有見過,一塊牌子,隻要陸淋想,第二天會出現一個更好的在她手上。
在畫室裡,陸淋把今天沒有畫完的畫,重新架到畫架上。
畫上的江行,畫出了他的全部輪廓,看著背景的空虛,陸淋手托著下巴。
五分鐘後,陸淋拿起畫筆,沾了一下腳邊的綠色的顏料。
陸淋是一個非常專注的人,每次一畫畫就會忘記時間。
夜幕降臨,天上繁星四起。
陸淋望著畫架,用沾滿顏料的袖子擦拭自己額頭的汗水。
畫架上,一位穿著藍白色校服的男生,坐在梧桐樹底下,一隻腳平躺放著,一隻腳蜷著抵著手中的書,他低著頭,頭發微長,在書本上打下了一部分陰影。書上的樹葉隨著風紛紛飄下,天空上一片晚霞灑在河邊,而遠邊拱橋上有幾個零星的路人,閒散聊天。
梧桐襯少年,不錯!
簡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