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落星一個女子,隻是中上等的身高,卻高出那豆芽菜半個頭,伸手一撩落至胸前的馬尾,迎著燦陽,帶出璀璨的弧線,聲音好像大姐姐勸自家不懂事的小弟:“小弟弟你彆介意,姐姐知道你受了委屈,請你吃頓好吃的解解氣啊!”
說著另一隻嫩白的小手,還開始幫他整理起紛亂烏雜的頭發。
她宗門大小姐的分寸感呢!!!
寒慕乙勸解的話語才到嘴邊,全咽了下去,憋得丹田生疼,憤懣地甩開鐐銬,迸發吐息嚷道:“都看什麼看,散了散了!”
不知是捕快皮好使,還是他真的凶到人了,周圍吃瓜群眾瞬間作鳥獸散。
聽到這聲音,那豆芽菜也抖了幾抖,餘落星鳳眸一斜,此刻反是有些不依地看著她的肌肉美男:“你那麼大聲乾嘛,都嚇到他了!”
天呐,誰來救救我啊!
豆芽菜此時內心尖銳爆鳴!
你們看到沒啊,蒼天白日,朗朗乾坤,那捕快大哥的眼神就像是要生吞活吃了我啊!
偏生此時餘落星還出於擔憂,緊緊環著他肩不能扛的瘦弱肩頭,唉......
拚命自救的豆芽菜,運起剛剛抗爭大娘的,勇於麵對命運的氣力,奮力掙開餘落星的“保護”。
豆芽菜根本顧不上整肅身形,躬身向餘落星深施一禮,手上是標準的修士拱手禮。
少年聲音漏著風,似是被打落了門牙,但仍不失恭謹:“在下昊日宗衛宇舟,謝這位姐姐救命之恩。”
說著還弓著身側頭向寒慕乙,保命似地說道:“祝姐姐和姐夫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語罷,也不待餘落星回話,頭也不回地逃竄而去。
昊日宗?
那宗門都是體修,能有這麼豆芽菜般的弟子?
餘落星來不及細想,纖長的手指,在精巧的下巴上來回摩挲。
等等......他說什麼,姐夫?
餘落星鳳眸一眨,有些瑟縮地看向寒慕乙,“他......他亂說的,獒大哥,我......”
天呐,她雖然肖想美人,但是她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啊。
沒有吧沒有吧!
對此,寒慕乙不置可否地抿了下寬厚的唇,不置可否地閃著幽深的眸子,一語未發,一撣靛藍的袍袖,轉身將妙目中難得地滿是尷尬的餘落星,獨留在街頭淩亂。
眼瞅著大步流星離去的寒慕乙,衣袂翩飛,紅絲纏在墨發間隨著走動雀躍,似是驕陽下盛放的彼岸花,有種搖曳的魅力,披在他高大寬厚的肩頭,自有種妖冶狠絕的美感。
可惜,美則美矣,美人怎麼都這麼有性格呢?
“彆走啊獒大哥,我請你吃好吃的致謝啊!”雖然美人生氣了,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可她收獲的,隻有寒慕乙也不知是否生氣地一甩頭,空氣中似乎傳來淡淡地一聲“哼。”
帶著無奈且深重的歎息,餘落星回首迎向踟躇而來的赤毬毬,此刻她明媚的粉色輕紗羅裙,莫名地有些沉重,可愛的杏子眼低垂著,粉嫩的櫻唇緊緊抿著。
“殺害我爹爹的那些人,可是你口中的禍端?”赤毬毬眼中此時亦是難得的嚴肅與悲憤,長而卷翹的睫羽上甚至覆上了一層水汽。
許是這兩天玩的開心,讓餘落星有一點忽略了,赤毬毬是個剛失去至親的小女孩,雖然她自顧照常玩樂,掩飾著心中的哀愁,但她的怨恨是一點也沒消散。
於是餘落星珍而重之地告訴赤毬毬,“是的,他不僅挑唆修魔兩界紛爭不斷,還異化了寒慕乙的血脈,甚至將我作為籌碼送離修界。”
為避免此刻不必要的麻煩,餘落星刻意地規避了“寒慕甲”這個名字。卻被赤毬毬敏銳地察覺到了。
正欲再問,一聲比赤毬毬還甜的“姐姐!”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許是圍觀人群已散,剛剛畏縮在自家爹爹身上的小杏團,顛噠地跑到餘落星身邊,一把抱住她紫紋衣裙下的小腿,奶聲奶氣地搖晃道:“姐姐,辣子雞,辣子雞!”
說到後麵,聲音已是呼嚕呼嚕地,顯然是已經開始吞咽起口水了。
餘落星也不怪那老板,她知道那老板的妻子死於修魔混戰,三個兒子也死在前線,甚至其中有一個還是寒慕乙親手殺的,隻餘一個幼女相依為命,自是對修士深惡痛絕。
剛剛不跟著人群一齊落井下石已是難能,要出言幫忙,那真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餘落星不是那種會牽連他人的人,尤其是這般奶呼呼的可愛小姑娘,更勿論她還及時打斷了赤毬毬的追問。
雙手從腋下將小姑娘托起,迎著太陽往上一拋,再將落下的小姑娘一把摟回懷裡,逗得她咯咯直笑。
小姑娘開心得在她身上亂拍,扯得她寶藍的發帶在她一頭高高的馬尾上亂飛,猶如山澗抖落的飛瀑般雀躍歡騰。
此時那貓族老板也跟著小姑娘來到兩人身前,午後的陽光開始變得溫軟,也柔和了老板的輪廓,已沒有剛剛看見那修士時的猙獰。
餘落星貼貼小姑娘,眨著笑得肆意的鳳眸,眼裡同樣蘊含著歡騰的飛瀑,聲音清朗:“老板,可能借用一下廚房?”
老板的豎瞳中閃過片許的幽光,他其實也不免想起,早年間自己也上戰場時,也沒少殺戮修士。
甚至有的修士比剛剛那豆芽菜還瘦弱,年紀還小,尚未成年的稚嫩臉龐,帶著不甘與眷戀,在他仇恨的目光下閉上了雙眼。
可那少年真的有錯嗎?
不過是應了召來與他們搏殺。
更勿論,那年還是魔界資源匱乏,是他們先動手去邊界擄掠,帶著對修士的仇恨,他甚至還殺了些婦孺嬰孩。
那他們的長輩,是否會像自己仇恨修士一樣,仇恨自己?
雖帶著這些思量,但多年的仇怨怎是片刻就能想通的。不過起碼,對眼前這人類倒是沒什麼敵意了。
“叫我老李就行,廚房你們隨便用。”老板終是開了口,嗓音帶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尖銳刺耳,當是族中的特性。
看著這袖口遍布油漬的,粗藍布衣半百男子,餘落星笑得眉眼彎彎,甜甜喚了句:“謝謝李叔。”
早不耐煩地小團子,不安地在餘落星懷中蹬著藕節般的小腿,伸出手摟著餘落星的脖頸,在她臉頰上蹭來蹭去,尖尖的貓兒在餘落星鼻尖搖來晃去,惹得她真的很想打噴嚏。
“辣子雞,辣子雞!”
這小姑娘是知道她很可愛嗎!
不能擼小公主的餘落星,狠狠地在她頭上橘絨絨的耳朵上擼了兩把,手下根本不停,擼的小團子軟趴趴地在她肩窩笑得清脆。
不得不說,一時擼貓一時爽,一直擼貓一直爽!
見兩名小姑娘,與自己的幺女玩得甚是開心,李叔也難免憶起往日家人俱在的和睦場景,含著笑為她們指出廚房所在。
得到了李叔的首肯,餘落星與已投入赤毬毬懷抱的小團子,來到了後廚。
陳年老店的後廚,一股各色生鮮混合的味道撲麵而來,不大的地界堆滿了各色的食材。
一看李叔就是個強迫症,食材按果蔬肉蛋分門彆類,又按儲存屬性依次排好,很是好找。
所幸剛剛經過那般折騰,店裡除了用餐還沒結束的食客,倒沒什麼新客。
於是餘落星快速地醃上雞腿肉,開始找辣子雞的靈魂輔料,辣椒和麻椒。
之所以提不同做法的辣子雞,餘落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滇菜和川菜有些相似之處,但風格不同,她相信,川菜的豪放、不修邊幅、大氣豪放,不僅能在前世收獲一群信徒,也能在這魔界打下一片天地。
不多時,一大一小兩隻貓兒,吞著口水,看著餘落星拿出大寬鍋,寬油,炒蔥薑大料等輔料,香味一出,剛剛篩過籽一筐火紅的辣椒段,呼啦啦倒入鍋中。
隨著“嘶啦”的歡快入鍋音響起,辣椒香味被寬油和輔料激發,直刺天靈蓋。
同樣的辣椒,不同的做法,區彆於滇菜將鮮辣椒碾碎糯化,神韻內斂,待食客送入口中時再一並迸發不同,川菜使用的乾辣椒,自入鍋伊始,就被熱油炸香,蕩氣回腸地勾人心魄。
這股味道,小小的廚房哪裡掩得住,本隨意她們折騰的老李,此刻已在廚房門邊探頭探腦起來。
辣椒微微變乾,正是渾厚大氣的椒香最為鼎盛的時刻,大廚星快速倒入雞塊翻炒,將勾人生津的香辣中,注入鮮嫩肉類的渾厚,信手佐以靈魂的麻椒,讓這蕩氣回腸的香氣,變得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千回百轉地撓著人的味蕾,還未入口已有薄汗在聞者頭頂磋磨,再自頭頂直麻到腳心,勾著食客的胃。
“老李頭,你們家上新菜了?”
這是有仿佛受到川門召喚的食客,在詢問入門的契機。
“你們等會!”老李頭不耐地衝自家食客直擺手,不僅沒被投訴態度不佳,甚至寥寥食客們反是依言噤聲,停箸不食,同老李頭一齊望向廚房。
餘落星深諳此道,明白最佳的效果一定不是直接拿出去,於是借鮮香的辣子雞即將出鍋之時,讓赤毬毬將店內所有半掩的窗戶一齊打開。
美名其曰,通風!
累積了許久的椒麻香氣,被餘落星最後以一把白芝麻引燃,裹挾著暗流湧動的肉香,在店口迸發,引得路過人群紛紛駐足。
一時間,這逼仄陰暗的小餐館,竟似溫度比烈陽暴曬的街道,還要熱上幾分。
“出~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