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落星回屋後,感受到懷中躁動不安的魔蟻,明白這是寒慕甲要她通信。花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了筆墨,可剛一提起毛筆她就頓住了,她發什麼呢?
用一看就很貴的墨玉筆杆戳戳腮,也不顧那銀毛筆尖是什麼高級材質,在硯台裡胡亂劃拉,罵罵咧咧著通信方式真原始,同時也感歎確實沒有彆的辦法,若在這魔界施展仙術,怕術法沒傳出去,就先會被攔截了。
嗯,不是她不會用那通信符籙,是不能用!
對著空白的紙條,餘落星想寫什麼才能護好她臥底的小馬甲,不讓寒慕甲起疑,影響了原劇情,造成不可預知的後果,那可能她要做的就不止幫寒慕乙坐穩魔尊,同時保持理智這兩件事了。
咬了咬牙,假裝演著特工打電報的架勢,手指在桌上按自己的節奏點了數下,又把毛筆做作地在纖細瑩白的手中打了個轉,算了,也不知道他們曾有過什麼約定,那就寫點最簡單的吧。
於是,當寒慕乙攔住那隻魔蟻後,從他口中取出一張紙條,上麵歪七扭八地寫著六個大字。
“我很好,你放心。”
劍眉倒立,氣勢鼓動,院中花植都努著勁避開了幾分。
什麼玩意兒這是?寒慕乙感覺有點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既不像什麼暗號,也沒有什麼附帶的特殊靈力。
大半夜冒這麼大風險傳信息,就這?
也罷,寒慕乙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確實沒什麼異樣,又將它卷好塞回了魔蟻口中,同時眸中紅光一閃,在魔蟻體內留下定位印記,同時散出滾滾魔氣,唬得那魔蟻絕不敢透漏紙條被人看過的事。
魔蟻一閃即逝,寒慕乙朝餘落星的房間撇撇嘴角,腹誹若是要換掉紙條給他的好弟弟傳假消息的話,她那筆狗爬字兒還真是難學。
次日醒來,餘落星簡單梳洗了一下,從百寶囊中挑了件看起來最乖巧的,綴著嫩黃小花的水碧色長裙穿好。隻可惜,古風發髻她不會梳,就隨手扯了個同色發帶,將頭發在腦後捆了個最簡單的高馬尾,隨即哼著歌,帶著甚好的心情,欣賞著昨晚黑燈瞎火看不太清的魔宮內景。
黑瓦為主,金紅描邊,鱗次櫛比,錯落巍峨,比夜間所見更增威嚴,轉過前殿,來到後花園,風格驟變,好一幅溫柔小意的閒散庭院景象。
在去廚房給自己做早點的路上,餘落星拐了個彎看看寒慕乙。
魔界正值暖春,嗅著院角幾樹桃花傳來的淡淡甜香,繞過山亭小池,見他房門洞開人影全無,昨日麵碗空蕩蕩地擺在原位上。
還算有良心,吃的挺乾淨。
餘落星很是開心。
揣著這份好心情,她又溜進了廚房。
可是她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在她忙碌時,一道嘶啞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就是你這小丫頭昨晚做的麵?”
餘落星轉頭一看,油光黑亮的門檻上蹲著一隻羽毛快掉完了的雞,第一反應是,雞會說話!但轉念一想,這是在魔宮,估計是老魔尊或長公主飼養的什麼魔寵吧,那可不能得罪。
於是她停下了動作,壓著好奇,問道:“你是?”
隻見那隻雞在門檻跳著腳,逆著光衝她甩了甩翅膀,本就為數不多的羽毛又飄落了幾根,可它也不在意,另一隻翅膀拍了拍肚皮,還帶著幾分驕傲道:“做得不錯,本大爺準你以後為我多做一份!”
原來昨晚寒慕乙那碗麵,竟是被這禿毛雞吃了!
本有些刺眼的朝陽,在餘落星眼中黯了下去。
他不吃,他竟然不吃,他不吃就算了還給隻雞吃了!
不過,轉念一想,為了能夠在這世界好好活下去,為了自己早日躺平擺爛的目標,那就要一步一步刷寒慕乙的好感度,慢慢來!
想通這點,餘落星立時明白,寒慕乙作為魔尊繼任者,能吃了他的東西的,一定來頭不小。於是長睫半掩,沒去那絲落寞,複又抬眼,抱膝蹲下身,撐起笑意問道:“那請問,雞大爺您想吃點什麼呀?”
一隻雞居然腆著個肚子,對她說:“什麼雞大爺,本座名為晧乩,小姑娘可以叫本大爺為乩長老。”
“晧乩?”餘落星疑惑道。
“不懂了吧!”乩長老搖頭晃腦,頭上唯有的一根呆毛隨之飄來晃去,在散進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皓月當空的晧,扶乩的乩。本大爺可是魔界第一乩師,吃你的東西真是抬舉你了!”
餘落星忍不住掩嘴噗嗤兒一樂,晧乩,好雞?
見她笑出聲,這位乩長老撲騰著翅膀,猛地竄上還帶著灰塵,一看就隻昨晚剛用過的灶台,碰翻了幾個調料瓶,跺了跺腳,急道:“能為本大爺做吃食可是你的榮幸,小姑娘莫要不識好歹!”
見它起急,餘落星本著能拉攏一個是一個的精神,用力斂了笑容。
這可真不容易!畢竟餘落星腦海中有一個邪惡的想法,不知這隻雞燉了還是烤了好吃!
“好好好!”餘落星晃了晃手中的大勺,誘哄著:“乩長老想吃什麼?”
見她識趣,乩長老翅膀一背,挺胸傲道:“嗯,小姑娘很不錯嘛,你看著來吧,但若不好吃,可勿怪本大爺責罰。”
那麼?餘落星眼珠轉過一轉,拍拍乩長老蔫頭耷腦的雞冠:“那乩長老請好吧。”說著就轉頭忙活了起來。
那乩長老見她乖乖乾活,也不惱她拍自己額頭,反是興奮地跳上跳下。
餘落星見它如此,心道原書誠不欺吾,魔族好吃的少得很,簡單一碗麵就讓這能被養在魔宮的雞如此惦記。
她也不客氣,嘴上乩長老、乩長老地叫的甜,實際卻是喚他幫自己各種拿材料。不多時,四色早點已然做好。
見這隻雞伸頭一啄一啄地吃的歡實,餘落星裝好一份後,將剩餘的都擺在乩長老身邊,又摸了摸它的頭,燦然一笑,“我先走啦,乩長老,您慢慢吃!”
乩長老滿口塞著食物,含混不清地嗚咽著點著頭。
餘落星見狀,知它無心多理會自己,提起食盒準備去看長公主赤滼滼。
在乩長老不耐煩地揮著翅膀指明長公主的住處後,餘落星邊行還邊攀下幾隻不知名的鮮花,想著看病人嘛,食物和鮮花都是要的!
踏入長公主所居彆院,就不禁感慨,不愧是公主殿下,此處與外界風格又是不同,各種武器擺了一院子,刀槍劍戟倒還認得,可那帶刺的鞭子,用長蟲係上的流星錘又是什麼?
天呐,那長蟲還在吐信子!
還得是長公主殿下,玩兒的真花。
餘落星砸著嘴,推開殿門,顧不得打量陳設,就發現赤滼滼依舊蓬頭垢麵,歪歪斜斜地攤在正對門口的大床上。
切,寒慕乙這木頭旮遝,就這麼把一個大美人兒隨意亂丟!
對傷病餘落星當然是毫無辦法,要幫她躺得舒服些,還是能做到的。
可就在她努力擺正長公主的身體,為她除去外衫,蓋上被時,門 “哐”一聲被撞開了。
餘落星轉頭,見一個小臉圓圓地白糯糯的的粉襖美貌少女,瞪著同樣圓圓的一對杏眼怒視著她,那副皺包子的小模樣,哪怕是處於盛怒之下,依然絲毫不減她的嬌俏可愛。
“拿開你的臟手,放開我姐姐!”那少女嬌叱著,釵環脆響,側頭帶起發髻上的小辮子直晃。
她叫赤滼滼姐姐,那她應該就是老魔尊三個子女中最小的幺女,小公主赤毬毬。
小姑娘年紀輕修為淺,還不能完全化型。
此時頭上淺粉色的一對貓耳上的白尖尖絨毛,正隨著她的氣息而搖擺。
她知道老魔尊一脈是赤焰虎一族。
但這,不就是大貓嗎。
好想擼一把啊!
理智壓住了感性,餘落星知道,此時絕不能起正麵衝突,於是站起身來退到一邊,免得赤毬毬更生厭惡。
“姐姐,姐姐!”赤毬毬十分著急地搖了搖自家姐姐,晃得赤滼滼本就鬆散的發髻,又開了幾分。
見姐姐昏迷不醒,指著餘落星怒叱道:“是不是你這妖女,傷了我姐姐!”
這小公主還真是……
餘落星手掌一攤,示意毫無敵意,聲調揉了幾分委屈,無奈道:“公主殿下,若是我傷了長公主,肯定會被寒慕乙關起來啊。”
“哦”赤毬毬氣勢一下癟了幾分,雖轉回了頭,兀自喃喃道:“但你是個人類修士,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啦,對於魔族而言,人類修士是他們的天敵。
想到這點,餘落星也不惱,溫言道:“長公主殿下被捉去許久,也不知傷了哪裡,是否有醫師可以幫她治治傷呢?”
“要你管!”赤毬毬嘴上雖這麼說,手上已上下掠動,為自家姐姐探起傷來。
念著自己的計劃,餘落星狀若不經意地碰開了石桌上自己剛剛匆匆放下的食盒的蓋子。果見赤毬毬鼻子猛地抽了幾抽,可愛的杏眼中光芒一閃,烏黑地眼球不自覺地向她瞟了幾瞟,心知有戲。
知道自己修士的身份,不宜多說,於是隻低眸順眼地恭聲福了福道:“那就拜托公主殿下了。”說著便向房門走去,走之前還不忘“隨意”地將盒蓋開口帶得更大些。
出房掩上房門,餘落星迎著初升的暖陽開心地攥拳為自己加了個油,然後一轉身,登時頓住了興奮邁出的腳丫。
寒慕乙正站在園口冷冷地瞧著她,身旁還站著一個白袍年輕男子,與他一黑一白,到襯得分明。
一見那男子,病嬌這個詞就在餘落星腦中揮之不去,身形纖瘦,揮灑墨竹的精致白袍裹身,腰間用碧色繩係著塊殘掉一塊的翠玉牌,臉色蒼白,帶著隻金絲半框單眼鏡,雖然笑得甚是溫柔,可狹長的鳳眸凝視間全是暗藏的精光。戴著眼鏡的左眼下方正中長著一顆痣,雖不是淚痣,滿滿的嬌感隨之四溢而出。
這是魔相白少卿!
餘落星當然不能直接打招呼,那她不是原身的事情不就掩不住了嗎。
很是乖巧地施上一禮,低眉順眼地對寒慕乙恭聲道:“殿下早。”
見到她這故作溫馴的姿態,寒慕乙心下鄙夷。
哼,蒙誰呢,囂張跋扈他可沒少見。
暼見身旁白少卿對餘落星投去好奇的目光,冷聲道:“軍師,不必理她。”
皺著眉鼓起嘴,餘落星秀眉一挑,在內心咒了寒慕乙幾句後,低垂的鳳眸一翻,揚起臉來,壓下內心的不忿,維持麵上的冷靜,“軍師您好,我是殿下的合作夥伴,我們一起幫殿下坐穩魔尊之位吧。”
餘落星知道,白少卿是少有的,在魔族願意真心幫寒慕乙的人,所以她也把企圖說的光明正大。
白少卿眉角微抽,這一看就是寒慕乙帶回來的人族修士,他曾聽聞殿下在修界有個未婚妻,難道是這個漂亮女修?
可她美則美矣,但是否不過腦子,在生人麵前把意圖吐露的這樣明顯,而且這用詞是什麼,“合作夥伴”?
他雖轉過一轉就明白其中含義,且遵從老魔尊遺願,他是願幫助寒慕乙的。
不過他怎麼可能就這麼隨意應了。
“哦?”
略帶鬆散與好奇的聲音,加之被鏡片反出的星芒,讓餘落星知道,白少卿此刻並不信她,正想說她一個修士都踏足魔宮了,還不能說明寒慕乙的實際態度嗎?
寒慕乙就嗤笑一聲,幾步邁過,推開她身側的房門。
這一下愣住的可不止門外三人。
門內赤毬毬正趴在餐盒邊,兩腮鼓鼓的宛若小倉鼠,唇邊落著幾粒碎渣,耳尖的白毛隨著折動顫了顫,眼神剛從嫩白小手舉著一塊桂花糕上移開,看向他們時,驚慌還沒將興奮褪去。
一時間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好可愛啊!”餘落星在內心忍不住歪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