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可以,包括劉嘉敏。
但席以箖不可以。
席以菲把席以箖叫到露台,質問他是不是對葉溪有想法。
“你在說什麼?是不是論文壓力太大。”
席以箖盯著金桂,成串成團的米黃色桂花茂盛開放,散發著濃鬱的香氣,夜風輕柔,花香沁透露台的每一個角落。
席以菲不喜歡糾纏,既然席以箖不想談,她換了話題。
“你是不是對劉嘉敏說了什麼?”
席以箖看過來,“怎麼了?”
“我不想複合。”
“那就直接告訴他。”
桂花香氣有點上頭,席以箖挪開幾步。
“你真的沒有說過什麼?”
席以菲抱著手,本科畢業後出國的席以箖,在外待了七年,碩士念完,念博士,本以為他會繼續讀博後,結果突然就回來了。
還和Y大簽了協議。
這個決定席懷周都很意外。
分開七年,席以菲對這個同胞兄長,再不敢說了解。
“他說他還愛你,我告訴他,彆讓自己遺憾。”
席以箖在折疊椅上坐下,仰頭注視妹妹,“隻有這個。”
“席以箖你變了,你以前從來不管這些閒事。”
“隻是隨口一句,你不喜歡就直接告訴他,沒什麼大不了。”
席以箖手枕著頭,長腿舒展,“你的大論文準備的怎麼樣?”
哪壺不開提哪壺。
席以菲瞬間卸力,失去談話的興趣。
對劉嘉敏的抵觸多少有論文不順的影響,哪怕是在席以箖麵前,她也不願承認,承認能力不夠,承認讀到今天,已經精疲力儘。
“彆為難自己,遇到困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席以箖起身,“走吧,回去休息。”
走到露台門口,想起還有件事。
“國慶我會搬回來,上班的話,還是這裡更近。”
席以菲抬眼看過去,席以箖已經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她隻覺額頭突突地跳,心中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怪異感覺。
**
每年十月,金桂花期來臨,葉溪每天都要到露台上撿掉落在地的花瓣。
存在一個玻璃瓶裡,放在床頭。
有點像成果展示。
這是自己照顧長大的一棵樹,它開花了,花又落了,落在地上沒有化作春泥,變成玻璃瓶裡的一份紀念。
席以箖搬回來那天。
葉溪的玻璃瓶幾乎裝滿,鼻子湊在瓶口,深吸一口氣,仿佛整個秋天都被收在瓶子裡。
三樓臥室門大開。
葉溪站在露台上,看席以箖收收撿撿,扔掉一些,又填充一些。
“葉溪,給我到杯冰水。”
席以箖站在臥室裡,視線投到露台的葉溪身上。
“好的,馬上。”
今日依舊是寬大肥胖地家居褲,粉色格子,上麵都是卡通圖案,頭上的發箍是兔子耳朵,葉溪下樓時,兔子耳朵一跳一跳。
席以箖注意到桌上,填滿桂花的玻璃瓶。
等葉溪把冰水端上來。
他指了指,“這個還有嗎?”
“有的,每年花期可以裝很多瓶。”
“這瓶給我吧。”
葉溪把玻璃瓶送上,心情莫名的舒暢。
**
三人的晚餐變成了四人,席以菲回家的頻率也比原來高。
於是一周至少有三次,餐桌是坐滿的。
阿姨比原來忙了一些,心情卻很好,她對葉溪說,總算是好做飯了,人多的飯比人少的飯好做。
葉溪沒什麼感覺,人多人少她都是吃那麼多。
食不語寢不言鐵律徹底打破,餐桌上終於不再隻有碗勺相碰的聲音。
席以箖和席以菲還是不理魯美娟,也不理她。
不對,席以箖喝冰水會想起她。
除此之外,與以前沒什麼不同。
項目組的工作更加繁亂,葉溪適應了這種壓力,不會再因工作影響變得沮喪。
生活總有起伏。
工作找到節奏,卻又新添其他麻煩。
項目組一個應屆畢業入職才四個月的男孩向葉溪表白。
說借調第一天進組,就注意到她。
男孩眼神、表情都還殘餘著學生的稚氣。
葉溪沒有想法,果斷拒絕了,可男孩不死心,隔三岔五給她發消息,問她有沒有空。
偏又在一個組上班。
十月底,項目小組取得階段性成果,組長一高興,請全組人在KTV吃火鍋,年輕組員私下吐槽,組長果真是80後,就喜歡唱K。
隻是這KTV裡麵吃火鍋是什麼鬼。
葉溪無所謂唱歌,也無所謂在哪裡吃火鍋,橫豎她都不喜歡,重在參與。
估計是白天工作都繃著,又都是借調,這酒精一刺激,個個就像卸下偽裝一樣,喝的喝,唱的唱。
小男孩絲毫不掩飾對葉溪的鐘情,大家起哄讓他敬酒,葉溪解釋自己酒精過敏,不能喝,隻能抿一口。
組長畢竟是老前輩,喝再多也知道分寸,對葉溪這樣的美女,多少有點憐香惜玉。
壓著大夥,不準鬨得太過分。
葉溪是真的酒精過敏。
被蠱惑著喝了小半杯白酒,臉上,脖子上全是紅疹,組長嚇到了,讓一個年長的女同事送葉溪回家。
**
白酒度數高,比紅酒勁兒大。
葉溪第一次看到紅成這樣的自己。
在廚房兌了一杯蜂蜜水,正喝著,有人進來。
“怎麼了?”
喝著水回頭,是席以箖。
用拇指抹了一下唇上水漬,忙著回答,“單位聚餐,喝了白酒。”
眼看他走近,葉溪仰頭,看到他的下頜,然後是喉結,葉溪背過身,讓開。
席以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以後彆喝了。”
握著杯子靠在中島台的葉溪重重點頭,“嗯,下次不會了。”
“席以箖。”
端著水杯已經走到廚房門口的人回頭。
“我那裡還有很多瓶桂花,要不要?”
葉溪猜,是酒精給了她勇氣,不多,足夠她主動對他示好。
同在屋簷下,她受夠被漠視和忽略。
席以箖的視線落在她滿是紅疹的雙頰,一下,再一下。
“拿來吧。”
說完,出了廚房。
葉溪回到房間,洗了澡,又刷牙漱口,待臉上的紅疹退了大半,確定身上沒有酒味後,抱著一個玻璃密封罐上了三樓。
三樓臥室門敞開。
席以箖躺在天台的露營椅上。
邁上天台,一陣濃鬱的桂花香氣撲鼻而來,在夜晚的涼風裡,一波又一波的不斷湧出。
“給。”
葉溪把玻璃罐往他麵前一推,那是她攢了幾年的庫存。
起初隻是想留香,後來想做蜜糖,等收集到一半時,發現每年撿桂花變成一種儀式,好似這樣做了,總會有好事發生。
席以箖接過,放在身上,人還是躺著。
“她說退休以後要種一院子的花,一年四季家裡都是香氣,這棵桂花是開始。
拿回來的時候,就是顆樹苗,根本看不出什麼,以菲說她被騙了,一根樹枝怎麼會變成樹。
她回答,所有大樹都是小苗長大的,她一定會讓我們看到滿院子的花……”
葉溪蹲在席以箖身邊,雙臂環抱膝蓋,下巴擱在手背上,安靜地聽他說話,她明白話裡的這個“她”是誰。
她沒想到,他能說那麼多。
深秋,這個微風習習的夜晚,那個她以為永遠都不會解凍的人,平靜地說出這番話。
葉溪心跳得快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