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來的急,但卻沒有停下的意思,一連好幾日,秋平都是雨天。大街上的行人較以往來說少了不少。
辛存義被仇世厭放了長假。這幾年他跟在仇世厭身邊辦事,幾乎是一件事情做完了另一件事又吩咐下來。這樣的長假倒讓他極為不適應。
他站在戚府給江湖人士安排的酒店裡,靠著窗,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回想起從離開影月堂到抵達秋平已經十二日了。
他離開影月堂後便徑直下了山。祭月山腳下有一條小溪,小溪旁邊便是人來人往的洛鎮。洛鎮很大,且盛產各類中草藥,當然也有各類毒草藥,許多江湖人士常來這邊進購藥材。洛鎮是朱門府邸所在地,因而前來這邊尋師問藥的人也不少。
街上人流密集,一些藥鋪前圍滿了人,即使街道再寬敞,也讓人寸步難行。但辛存義卻卻絲毫沒被吸引,他在人流中艱難前行,左手緊緊抓著係在腰上的黑色皮革製成的袋子,裡麵似是有他的寶貝。他一路上隻得用右手為自己擠出一條路。
他此行的目的似乎是正街儘頭的一家小鋪,鋪子沒有掛招牌,且大門緊閉。他走上前去,按照一段奇怪的節奏敲擊了十四下,沒過多久就有人來應門。
應門的人看見他,笑容堆了滿臉,走上前熱情地詢問他:“誒,這不是仇大哥嘛,快半個月沒見著你了,今天又要買啥勒?”
辛存義見他如此,也露出憨厚一笑,隨即便拿出放在腰間的紙條,遞給應門之人,道:“是這些,不過同往常不一樣,再加一味蠍覃草。”
隻見那人接過紙條,仔細看了一遍後對辛存義會心一笑,隨即答道:“好嘞,您且在此等候片刻。”然後就轉身進房,關上了門。
辛存義就在門口靜靜地站著,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那人才開了門,遞給辛存義一大包草藥,並囑咐道:“仇大哥,最好是回去便開始熬製,蠍覃草的毒性會隨著時間減退。”
辛存義接過草藥,對那人行了個抱拳禮,謝道:“多謝朱公子,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飛遠的思緒被窗外的吵鬨聲打斷,辛存義朝窗外望去,隻見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圍著一個小男孩。那男孩穿著亞麻色的麻衣,左邊的袖子隻剩下一半,褲子也是打了很多補丁。
男孩跪在那三個壯漢前麵,臉上不知是被雨水還是淚水糊花了,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他苦苦哀求那三個男人:“求求你們放過我,這是給我娘買藥的錢,求求你們,求求......”
男孩話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臉上多了一個紅紅的掌印。
臉上有刀疤的男子對著男孩破口大罵,唾沫四濺:“狗崽子,你的賭鬼爹欠我們多少錢,你這點,連零頭都不夠!你現在乖乖跟著我們走,把你賣了給你爹還債,要不然,彆管哥幾個下手狠。”說完又呼了男孩一巴掌。
周圍的人都躲在遠處竊竊私語,每一個人上前幫那個男孩。
“放了他。”這時一個冰冷的男聲傳到了辛存義的耳朵裡,他尋聲望去,一個淡綠色衣衫的男子用刀指著那三個壯漢。從側麵可以看到他的嘴唇緊抿,眼裡寒光四射,周身散發出凜冽的罡氣。
臉上有刀疤的那個壯漢一臉挑釁,他身材高大壯碩,此時揚起下巴對著綠衣男子,不耐煩道:“戚大善怕不是住在海邊吧,管的這麼寬?我教訓這小子有問題麼,他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要是還不了,那就賣,身,還,債!”
綠衣男子見對麵不為所動,提高的音量:“放了他。”聲音冰寒蝕骨,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刀疤男仍舊保持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睥睨著戚不悔。
“放了他。”
約莫過了半分鐘,四人仍僵持不下。倏然,長刀在雨幕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直直衝向那刀疤男子。刀疤男子來不及躲避,隻得閃身奪下這一刀。但戚不悔出刀速度之快,下手之狠,那刀疤男即使側身,也未能完全躲過這一擊。霎時間,刀劍染上了鮮紅。
隻聽見慘叫劃破沉寂的街道,那刀疤男子趕忙用手捂住傷口,嘴裡罵道:“媽的,你敢傷老子。老二老三,抄家夥!”
另外兩個壯漢瞬間拔出腰間彆著的大砍刀,一左一右地朝戚不悔衝去。
戚不悔身形矯捷,輕輕一躍便躲開了他們的攻擊。那二人轉頭,舉著刀朝戚不悔襲來。戚不悔與二人纏鬥起來。
戚不悔的身影宛如一道閃電,他的動作既迅速又準確。麵對兩個壯漢的猛烈攻勢,他並不慌亂,反而透出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勢。每一次躲避和反擊,都顯得異常精準。
那兩個壯漢雖然人數占優,但明顯不是戚不悔的對手。戚不悔手中的長刀,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的駕馭下舞動著優雅而致命的弧線。每一次揮刀,都帶著風聲,每一次刀光過處,都令人心驚膽戰。
其中一個壯漢試圖從戚不悔的側翼發起攻擊,揮刀砍向戚不悔的肩膀。戚不悔身體微側,輕鬆躲過這致命一擊,隨即反手一刀,刀尖擦過該壯漢的麵頰,留下一道血痕。壯漢驚恐中後退,痛呼一聲。
另一個壯漢見狀,怒吼一聲,力求以雷霆萬鈞之勢壓倒戚不悔。然而,戚不悔仿佛早有預料,身形再次閃動,就像是漂浮的落葉,輕盈而不可捉摸。在壯漢的落刀之際,戚不悔一腳踏出,借力旋轉身體,長刀如同斷江之水,直接斬向對方的手腕。
“啊!”那壯漢手腕一麻,手中的大砍刀脫手而出,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戚不悔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一步跨前,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嚨,“還想繼續麼?”戚不悔的聲音冰冷,逼得對方不敢動彈。
就在此時,那位沉寂已久的刀疤男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戚不悔身後,舉刀朝他砍去。
就在刀刃無限逼近戚不悔的時候,空中劃過三片樹葉,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朝刀疤男飛去,隨後刀疤男應聲倒地。
戚不悔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爾後轉瞬即逝。站在不遠處的暗紅色衣裳的男子正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那憨厚的表情仿佛在告訴戚不悔他隻是路過,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戚不悔轉身去查探那個刀疤男的情況,那男子居然已經斷氣了!
周圍一片嘩然,那兩個受傷的壯漢見自家大哥倒地不起,趕忙跑過來查看。當他們走近,看到大哥的臉、脖子和四肢都呈現出一片片的暗紫,頓時嚇得癱倒在地。
戚不悔用腳將那個刀疤男翻了一個麵,他被嚇得抽了抽嘴角。那個刀疤男的臉變成了暗紫色,眼睛已經腐蝕脫落,麵部也開始慢慢腐爛。
戚不悔連忙退了兩步,這死相太詭異了。
他忽然想起剛才站在自己不遠處一臉茫然的男子,心道不妙,抬頭望去,那個地方早已空空如也。一股莫名的憤怒湧上戚不悔的心頭。
戚不悔朝身後的幾個門生吩咐道:“抬回府。”然後就朝那個跪在原地的男孩走去。
戚不悔輕輕彎腰,將那個男孩扶了起來。他極力表現得溫柔一點,但在男孩眼裡,他還是冷冰冰的模樣。
男孩望著戚不悔,臉上藏不住地懼怕。戚不悔也沒生氣,對男孩說:“以後不會有人來找你要債了,這點錢你拿去給你母親治病。待一切事情辦妥以後,我會差人給你安排差事。”
戚不悔將錢遞給了男孩。男孩拿了錢,眼淚止不住地流,嘴裡一直念叨著:“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不謝。”
看著剩下地兩個人,戚不悔把另一個錢袋扔了過去,冷冷道:“拿了錢就走。”
說完也沒給那兩人反應的機會,戚不悔徑直離開了巷子。那倆人在身後罵罵咧咧,哭天喊地,說自己大哥死的冤,可惜到最後他們也隻能望著戚不悔離去的背影。
戚不悔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那個暗紅色衣服的男子。
他檢查了那個刀疤男身上的傷口,左手肘,右手臂以及後頸處有細小的割痕,口子小,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種割痕他此前從未見過,看不出究竟是由什麼暗器造成。
這種傷口位於身體兩側,隻有從那刀疤男的正麵出擊,才可能造成這種傷害。而那個暗紅色衣服的男子恰好出現在那裡。
可戚不悔內心一直否定這個結果,那個男人長得一臉正義,眼神清澈,乾淨,怎麼會使用這種邪門的未知暗器。他覺得自己汙蔑了一個無辜的人,因而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憤怒。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那就另有其人。能用這種陰邪暗器的人,定是來無影,去無蹤。那個男子傻愣愣地站在那裡,任誰都很難把他和這陰邪兩個字聯係起來。
戚不悔思考之間,不知不覺就回到了戚府。戚無違站在戚府門口一臉凝重地看著戚不悔,待到戚不悔走近,他嚴肅道:“要變天了,不悔。”
話畢,他緩緩轉身,歎了口氣:“哎,隨我來看看罷。”
戚不悔凝重地望著自己的父親背影,他預感到這武林大會恐怕不會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