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頓王國以國王為首領,家族是國王雙手的延伸。
但伊麗莎白女皇從不認為家族是她的助力,她頂著家族壓力上位,軟硬兼施地削減家族勢力,發展新興貴族,鼓勵平民階層的創新。
日新月異的今天,腐朽的貴族已然是布林頓王國的阻礙。他們妨礙改革的推進,占據社會資源不願讓步,並以維護他們自身利益為唯一目的。為此,貴族家族不惜與非人家族合作,豢養一批能控製思想乃至生命的心魔,操縱家族成員與子弟的動向與思想,隨意決定他們的生死,僅僅為了不讓伊麗莎白有任何可乘之機。
拉赫曼曾是其中一員。他來自溫莎家族,即使他在伊麗莎白幫助下擺脫了溫莎家族的控製,卻仍未清洗乾淨溫莎家族的烙印。為報答伊麗莎白,他自願成為女皇的工具,女皇的利箭,並為女皇創造撕裂家族的機會。
此次的計劃由他牽頭,看似嚴絲合縫,不僅能窺探對他國權柄,成果還能削弱伊麗莎白力量,最終利好家族,事實上他隻是帶著看不清遠期利益的老頑固們留下把柄,自斷後路。
包括他的。
反正他遲早會被溫莎家族發現,死在他們自私與頑固的思想上,死神從來咬在他身後。
“我想也是時候亮明您的身份,埃莉諾,或說奧梅爾克聯邦調查局的高級特工。從一開始我們就注定相互廝殺,結果我們竟然拉扯到了現在。”拉赫曼不愧是布林頓紳士,到現在還在優雅地向埃莉諾自爆。
“如果你沒捅出這些破事,按照教皇那種爛口味,我估計我們能在教廷拉扯一百年。”埃莉諾模仿拉赫曼的動作給他整理容貌。拂去臉上的泥土塵埃,術法修理眉毛,整理頭發。
“這相當於讓野獸放棄到嘴的肥肉。溫莎家族早想動作,先前伊麗莎白重傷也有他們一份,他們遲早會第二次動手。”
“真遺憾,他們不僅事情敗露,事跡還要傳到奧梅爾克聯邦調查局,變成那幫老頭的笑料之一。”
“多笑點,最好讓他們死在你們的笑聲裡。這幫貴族最難忍受的下場就是在奧梅爾克佬手中又栽一次跟頭。”拉赫曼合眼,埃莉諾的拇指輕柔地擦過眼瞼,給他抹去因疼痛溢出的生理性淚水。
他們開始抱怨各自國家的糗事兒,什麼大都會人為了炫耀財富把孩子們製作成流水線出品,倫杜溫莎家族司邁特家族一二秘辛,等等,時不時穿插笑聲。當埃莉諾聽到拉赫曼竟然會因為答錯關於大腦的知識點被家教老師打屁股時,她更是樂得不可開支——“你該直接往他嘴裡塞把槍,讓他看看自己的腦花。”
直到太陽又升起,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羅索斯的長夜被喚醒。埃莉諾給自己的左輪上膛,問他道:“好吧,紳士拉赫曼,現在輪到我問你的遺願了。”
拉赫曼學著埃莉諾的樣子皺起眉頭,隨後認真道:“我希望你能去聽一場交響樂,認真的。下午三點摩斯克黃金音樂廳有一場不錯的音樂會,我大度地允許你可以隻聽三點三十開場,至少趕上拉赫瑪尼諾夫的e小調第二交響曲。”
“好吧,雖然我仍然對你的樂品持懷疑態度。就這個嗎?”
“就這個。”
“那麼,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埃莉諾俯身,金色卷發垂落,碧藍色眼眸映入拉赫曼眼簾:“你們紳士吻的核心,是不對視嗎?”
拉赫曼那副放鬆自然的神態頓住,隨後他輕笑,用自己勉強恢複的手卷起她一綹金發,如同托起她的手,飽含眷戀地在唇邊輕輕貼住,答非所問:“記得去聽交響曲,你會喜歡的。”
處理完後事,埃莉諾急匆匆趕到黃金音樂廳時已經四點鐘。她錯過了兩個樂章,隻好從第三樂章開始聽起,好在她買的位置還不錯,周圍沒什麼人,也沒有人像拉赫曼那樣對她的遲到表示抗議。
那麼讓我勉為其難地鑒賞鑒賞拉赫曼的品味,如果他給我推薦了狗屎,我就往他的棺材上噴塗鴉,她想。
小提琴奏響,款款唱出悠揚溫柔的旋律,帶起樂章。樂章抒情,緩慢,如同馥鬱美酒,埃莉諾聽得有些微醺。
她大概是有點累了。她想跟拉赫曼說這次推薦的音樂的確還不賴,慢了半拍才回過神來自己身邊空空蕩蕩,隻有單簧管與雙簧管纏綿環繞,無形地、溫柔地擁吻她。斯拉夫民族的音樂如無奈的歎息,替她撫摸記憶深處尚未愈合的裂痕。
啊,太久沒經曆過換搭檔的日子,忘記聖徒是個會死人的活了。她想。
遙遠的教廷裡,冰冷的屍體沉眠棺槨,伊麗莎白的特使收殮他們的忠臣,帶回倫杜,悄然下葬。第四聖徒,高雅者、鑒賞者、艦與艇的掌舵者,拉赫曼·溫莎,宣告死亡。十三位聖徒裡再次失去一名,拉赫曼的名字劃去,會有新的人走上舞台,成為聖徒們的搭檔。
這不過是聖徒的工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