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逃了晚自習,坐在操場角落的樓梯上。
太陽還在樹隙搖搖欲墜,卻又不打擾它自己編織晚霞。
苒諾從校服口袋裡摸出兩個草莓味的棒棒糖,將其中一個遞給顧安。
“要吃糖嗎?”
其實顧安本身不是很喜歡吃糖,想了想,還是接過糖,拆開糖衣吃了。
“我和苒汐其實並不是親姐妹。”苒諾講起正事。
“嗯。”顧安應著,等待下文。
“說我是領養的其實也算不上,我是被撿到的,我被帶回去的前兩天,苒汐走丟了才被找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養父養母或許出於同情才將帶我回去,我也那個時候應該也不是懂事,就是害怕再被丟掉,意外的很聽話。”
“他們把我當親女兒,一直是將我和苒汐一碗水端平,也不會偏袒誰。”
“後來或許是因為苒汐青春期又加上叛逆期,她就喜歡悄悄和我比一些什麼,有些時候卻又因為感到挫敗而有些……生氣。”
“但是這些她從來不會說,都是我自己無意之間發現的。”“後來有一次,也是比較明目張膽的一次了,她問了養父母一些問題,得到答案之後可能不如她意吧,臉上就有些勉強,自己回了房間。”
“我進去看到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
那是苒諾根本不敢再一次去回憶的畫麵。
因為出現那壓抑場景的根源,
——是她。
“房間裡沒有開燈,很黑,她就抱著自己,肩膀在顫,她看著窗外,我能感覺到,她在哭,我甚至可以想象她的眼睛,應該很空洞吧。”苒諾的語氣很平靜,就像,隻是在講一個平淡無味的故事。
“我不知道,她問了什麼,可能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不然……”
“又為什麼會,那麼,那麼傷心。”
顧安還是沉默,她一開始最難解的疑惑有了答案。
沒有誰會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那些令其痛苦的事情其實都能夠感受到,不告訴,不是不在意,而是沒有誰可以說。
一直到現在,苒諾有了一個真正朋友,有她,一切才重見天日。
沒有誰能夠感同身受的感覺……
是太過孤獨了。
“在那之後,我就不是很想再回去了,就申請了住校。”
“那是我那個時候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是不是我少在養父母身邊一些時間,那碗端平的水就可以向苒汐那邊倒一些,我是真的把苒汐當親妹妹去關愛。”
“我不想,讓她因為我哭。”苒諾自責。
“後來沒多久,我的生母就找到了我,她直接問我要不要離開,我答應了。”
因為真的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存在,傷害任何一個本該快樂的人。
離開,是唯一且最好的辦法了。
“然後,就來了這裡,成這樣了。”她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是很無助吧。”顧安關心道。
“什麼?”苒諾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種想要做點什麼改變,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候,沒有人去幫你,去察覺、理會,很無助吧。”顧安的語氣有些沉重。
“是啊。”苒諾也不否認。“哎呀,現在不是過去了嗎?好啦好啦,經曆的又不是你,你怎麼還焉了?”苒諾開始犯賤,她並不想讓顧安因為自己的經曆感到……傷心。
“想到一些事。”顧安敷衍過去。
“哦~我還以為你心疼我了呢。”
“做夢。”
其實怎麼會呢。
“走了。”
“等等。”
“又怎麼了?”苒諾不明所以。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顧安追問。
“什麼怎麼……”苒諾蒙了,一瞬間又反應過來“還不知道。”
“打算讓她一直誤會你?你們一直這麼僵著?”顧安把最不好的結局擺在麵前。
“不確定。”這倒是讓苒諾不知所措了點。
“你認真的?”顧安有些生氣。
“我怎麼告訴她?”苒諾反問。
“得,白問。”顧安徹底無語,站起身。
其實她心底還是想幫幫苒諾。至少不要像她自己一樣,和親人形同陌路。
“走了。”
“誒,等等我啊!”苒諾看著顧安故意加快腳步,邊帶著笑輕聲喊了句,邊起身跑著去追。
天已經黑了,晚自習教室的燈還亮著,校園中蟬鳴回響,她們在操場上,明月和路燈打光。
沒有人會知道在操場樓梯邊,曾坐著兩個人,一個人說,一個人聽。
那是年少時,少有的懈怠與平靜。
是獨屬於她們之間的秘密,她們的青春。
明明無聲,卻在青春的紙上分外耀眼、奪目。
——我知道黑暗中的孤獨,所以在你說你也在黑暗中的時候,我想要竭儘所能的,去幫助你,讓你離開。
那其實不是我的大義。
是我自私的詮釋。
所以……
請走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