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寶今年18,高三了,在玉城一中上學。一中是個好學校,老師好,設施好,硬件軟件都好。這裡大體分為兩種學生,一種是從小學習成績拔尖的,父母大多是中產階級。一種是學習成績隨心的,父母大多財務自由,孩子一般是出國,也可能不出國。總之學習壓力不大。
王寶寶,屬於第一種,她媽媽沒上班,專職在家照顧她和她弟弟。爸爸是大廠中層,很忙,忙的王寶寶有時記不起來自己有個爸。
想起來爸的時候一般是沒錢了。
王寶寶在她媽的教育下很懂得學習的重要性,高三,書山題海洶湧而來,她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主打一個努力。按說現在的她主要精力是學習,沒彆的時間。
可十八歲的少女,很難控製自己的荷爾蒙,她有個暗戀對象。暗戀對象屬於第二種,父母財務自由那一票的。
這男孩叫翟瀟,長了個丹鳳眼,眼尾上挑,鼻梁細挺,嘴巴是薄薄的兩片,平時不說話,也不覺得多帥,屬於在班級裡不紮眼,有事也不會忽略他那種存在。
王寶寶高中三年,乖的不行,從來也沒對誰有過情思。
那對翟瀟,是怎麼開始的呢。翟瀟愛打籃球,幾個男孩湊在一塊,打來撞去,或笑或鬨,王寶寶就在翟瀟投三分籃成功,成竹一笑,奔跑向前時,路過操場看到了他。就芳心暗許了。不是要什麼結果,就是掛念著,偷看著,在他偶爾的接觸中,心跳如雷著。
翟瀟愛在藍色的校服外套裡套T恤,白色的,黑色的。日常敞著懷,T恤上的logo露出來,有時很貴,有時就是個潮牌。
王寶寶會選一些不那麼貴的,買同款。在選第二天穿什麼的時候,悄悄期待明天跟他穿的一樣。但多數翟瀟很少穿重複的衣服,所以王寶寶經常期待落空。
一中是個好學校,老師對孩子們要求有針對性。需要高考更上一層的,老師嚴加看管,小心嗬護。不需要高考來buff加成的,老師也不讓閒著,一般針對孩子是否出國,還有其他課外補習,來對孩子課程偏重在教育。這也造成了班級裡壁壘分明的精神狀態,也有繃著高考弦的家長抗議過,想要分班,但一部分財務自由的家長認為,他們的孩子可以不要高考buff,但得有高考精神。
雖然老師跟學生本人都覺得這實在是浪費時間精力,但顯然這部分家長有些就是靠順利的高考獲得了人生接下來巔峰的,因此認為,孩子需要知道高考意味著什麼。他們也太懂如何讓老師聽他們的了。
翟瀟的媽媽就是這樣的。一路名校畢業,企業高管,辭職創業,財務自由。人到中年,仍然精力充沛,並對工作對象和家庭成員的,都不自覺的采取高壓掌控措施。掌控著掌控著,有人就受不了了。翟瀟的爸媽,在他初中的時候離婚了。
曾經大學的神仙眷侶,畢業後的守望相助,工作後互相扶持,財務自由後的相視一笑,在離婚的時候,都變成了這個歸我,那個也歸我的爭鬥。
隻有翟瀟,兩個人都沒爭。他們在翟瀟的成長過程中,都沒有精神上的交集,這時要分開了,該爭的搶的都弄完了,對著這個孩子,反而詞窮了。
不是不要他,隻是翟瀟的爸媽,不知道說什麼。於是,溝通方式也是工作的。他們在跟他聊天的時候,沒說什麼媽媽更愛你,或者爸爸更愛你,而是分析利弊,由他自己。
沒人拿他當孩子看,可他是個孩子。
雖然現在他已經在父母親友之間,學會了左右逢源,油嘴滑舌,但那時,他隻是無措。他曾輾轉反側,在無數個深夜,他想起自己嘗試對父母求愛的童年,由哭鬨,變成不哭不鬨。由滿懷期待,到習慣不去期待。
他跟了他媽,蘭芝樹女士。
蘭女士一生好強,認為自己的兒子應該也是一樣,不說人中龍鳳,但一定是同齡人的佼佼者。
翟瀟小時候她曾輔導過家庭作業,翟瀟那時有種求父母關注的心理,於是總是出錯。而蘭女士並沒有如翟瀟所願更加關注,她找了各種名師家教,認為專業的事情應該讓專業的人來負責,而失去母親關注的翟瀟,恐慌之下加倍努力。
蘭女士工作時雷厲風行,對屬下的工作先看結果,在看過程。
翟瀟結果喜人,蘭女士認為找對了方法,更是用各種補習班淹沒了翟瀟。
被各種補習班圍繞著的小小翟瀟,團團轉了起來,他遊走在各種機構中,在蘭女士鼓勵的,欣慰的眼神中,加倍努力起來,他在父母離婚前,幾乎是沒有社交的保持著優秀。
直到他們離婚,翟瀟在他們一次次的爭吵中,恍然感覺到自己的多餘。
父母,不愛他。他如是想著。
他的成績一落千丈。
蘭女士擁有了撫養權,但離婚的焦頭爛額和工作的勾心鬥角,讓她理所當然的忽視了翟瀟的成長。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翟瀟不在期待她的關注,翟瀟變得跟其他高中生一樣,沒有出格的叛逆,也沒有優秀的讓人側目。他成績偏的厲害,理科在年級前五十晃蕩,文科年級倒數,這麼綜合下來,蘭女士果斷決定,送他出國。
翟瀟聽蘭女士通知他的時候,沒說什麼,就接受了。
仍然保持著這個成績,在一中混日子。
他在班級裡是有幾個朋友的,且在朋友中風評很好。他不吝嗇花錢,運動神經也好,一起玩兒的時候很能儘興,在不需要高考的同學圈子裡,沒人說他壞話。
但翟瀟知道,他不在乎這些朋友,他不知道為什麼,誰也不在乎。
或者說,他什麼也不在乎。
父母,同學,朋友,高考,這些彆人在意的,他現在都無所謂。他隻是裝著在意。
他覺得一切百無聊賴,有時候也覺得,就這麼消失在這個世界,也可以吧。
然後高三下半學期,語文課,伴隨著語文老師的長篇大論,他昏昏欲睡,在半夢半醒之間,他決定順從本能,躲在書後,趴下睡覺,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王寶寶匆忙收回的視線,和欲蓋彌彰的僵硬背影。
這個人在偷看他。或者這個女生,喜歡他。
不是沒人對他表白,在一片起哄中,他甚至沒拒絕。他一直無可無不可,他不在乎。後來那女孩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他也無所謂,再後來這姑娘發現在翟瀟這,她無法成為特殊的一位,翟瀟對她沒變過,她還嘗試吵一架來確定翟瀟的心意,可那時翟瀟看她,也沒變過神情,於是她終於失望的承認,這個她單方麵開啟的戀愛,結束了。
王寶寶有點緊張,她經常偷看翟瀟,或者說,假裝發呆,但其實在偷看他。
她握緊手裡的筆,強迫自己不在乎背後翟瀟可能的凝視,抬頭看講台上的老師,老師剛好告一段落,正舉起杯子喝水。
語文老師,是個年近70的老大爺,特級教師,教出很多名校畢業生,要退休的時候,那屆家委會費儘心思,三顧茅廬,讓學校把他返聘回來。
老先生也不愛閒著,雖然兒女認為他身體要緊,不願他在工作,但他自己覺得還能在乾幾年,也舍不得青春年少的學生們,就這麼,又工作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