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和陶風回到病房，沉默著躺下閉眼養神。

陶風心裡有點不好受。自己從21世紀穿越過來，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認識的人，還是自己的發小，沒相處多久就要分彆，還等於提前給他判了死刑。

楚何看出了陶風的出神，試圖轉移他的思緒。“你覺得江閒能行嗎？”

“嵐間比我們更操心，相信她們就是了。”陶風一手搭在額頭上，閉目養神。

楚何有些擔心陶風的狀態。他起身坐在陶風的床沿，輕輕抓住他的手腕。

陶風睜開眼，疑惑地看著楚何。

“彆擔心了。很少有時間放鬆，給我講講你那個時代的事吧。”

楚何笑得很溫和，牽著他的手，溫柔地放在自己手心裡，用另一隻手在陶風的手掌上畫著圈。

“以前的事？”陶風愣了愣，慢慢地搖了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

楚何不以為然：“一千年前的你是什麼樣的，我很想知道，對我很重要。”

陶風盯著麵前這張熟悉的麵容，回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幻境，覺出幾分不真實。

他輕輕一笑：“好啊，那就說說吧。”

楚何從沒聽過陶風說這麼多話，哪怕是曾經他們最熟稔時也沒有。楚何很好奇21世紀的事，也很好奇陶風在曾經的世界裡的故事。麵前的人，與以前所識之人的麵容分毫不差，性格也分毫不差，也讓他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

陶風的聲音像清風，飄過1064年的時光。

那場車禍失去母親後，老陶帶著他摸爬滾打，一點點把他拉扯大。

秦術是他的發小，兩人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玩耍。陶風去秦術家蹭過飯，秦術來陶風家幫過忙。

陶風知道秦術可憐自己沒有母親。不像彆的孩子對他嘲笑遠離，秦術主動靠近他，接納他，開導他。

“你雖然看著冷冰冰的，其實不是這樣的吧。”他笑著對陶風說。

直到陶風十六歲離開家。

他因為過人的才華被著名科技大學選中，隻身一人前往大城市開始了他的科研生活。

那天，老陶和秦術送他到火車站，他回頭望著兩人揮手的身影，心底有一些不舍。這一彆，不知多久以後才能再見。

不過，讓陶風意外的是，沒過幾年，秦術很快就去了他的城市。

陶風去火車站接他的時候，驚喜與疑惑參半。秦術還帶來了老陶。

“陶叔年紀大了，讓他跟你近一點你也可以多照顧照顧。”秦術拍著他的肩說。

上學、上班，兩人都忙，但偶爾約著一起喝咖啡，或者去陶風家裡嘗嘗老陶的手藝，也算不錯。

當陶風能夠自食其力，有了彆人都羨慕的工作後，反倒是他幫秦術更多了。也就算回報了。

陶風問過秦術為什麼考來他這個城市，他還記得秦術一臉正經又搞笑的表情。“大城市啊，隻允許你來，我不能來？”

但陶風也知道，老陶和秦術，都擔心自己年紀輕輕在大城市獨自生活。老秦還能隔三差五來看他，但是秦術學業繁忙，根本抽不開身。

“你這麼古怪的性格，換誰都放心不下你吧。”秦術在他的“威逼利誘”下嘟嘟囔囔說了實話。

自己的性格啊，確實有些古怪呢。

那天風很大，吹在臉上很舒服。

秦術是陶風一輩子不會忘記的好兄弟。

楚何聽的發愣，伸手摸上陶風的臉：“秦術那麼重要？”

陶風察覺到楚何語氣的不對勁，認真地看著楚何的眼睛：“朋友的那種重要。”

楚何輕輕“噢”了一聲，緩緩湊近陶風：“我呢？”

陶風認真地看著楚何的眼睛，眨了眨：“你不一樣。”

楚何看著他，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他伸手為陶風倒了杯水，遞給陶風。

陶風卻在此時頓住了。是啊，楚何不一樣，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信任的人，他對他的親近和依賴，對其他任何人都未曾有過，似乎隻有在他身邊，他才會感到安心。自己那麼理智的一個人，居然有一天也會聽從感覺，因而認定這個人。

可是，也隻是這個世界。如果有一天，萬分之一的可能，自己還能回去呢？

“怎麼個不一樣法？你說啊，怎麼呆住了？”楚何伸出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陶風輕輕笑了笑，回避了這個問題：“之後我們怎麼辦，你想好了嗎？”

“總會有辦法的，見招拆招——”楚何話音未落，門被推開了。

冷婷推門進來，臉上掛著淚痕，雙目無神，話音卻是穩穩的：“三個星際時之後，你們就可以走了。”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陶風還是沒有適應奇怪的身體機能，以及這裡五花八門的時間計算。他總想著換算成自己熟悉的時間單位，卻總是找不到根據。

“三個星際時我們就能走了？”他還是有些驚訝，自己不懂醫，卻也懂自己沒這麼好的自愈能力。

楚何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

秦術在他昏迷的時候給他做了身體機能的改造，現在的陶風的身體和這個世界的人已經彆無二致了。至於計時方法，三個星際時可沒陶風想的那麼短。

楚何看著陶風，彎了彎眼睛：“好好休息。”

上層區大廈最高層，總控製師助手辦公室。

江閒鎮靜地站在空曠的辦公室正中間，極力克製著自己緊張到想要捏衣擺的動作，努力穩定心神。

怎麼過去這麼久了，看到這女人還是沒來由的慌。呼——不能慌，不能緊張，不能出汗，不能表現出來……

江閒淺棕色的眼睛直視前方，沒有看撫初洛，眼神木訥。身上衣服整潔，沒有不該有的褶皺。很好，看著像是芯片還在，看來她很好控製，也不枉之前在她身上做了那麼多實驗。

撫初洛平靜地聽著江閒略微生硬的發言，她勾起一縷長發，在手尖上打著轉。

當初，把閒102安插進陶風的小組就是為了看著點陶風的動作，總控製師早就預料到陶風不安好心。撫初洛不明白，明明承諾了他在其他星球衣食無憂、長命百歲，怎麼這人就是不知好歹。

撫初洛微微抬手，指腹點上下唇，嘴角甚至扯出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弧度，她眯著眼睛緩緩靠近江閒，直到兩人將將鼻尖相抵。

“閒102，你再說一遍，你知道什麼？”

江閒一步也沒有退縮：“陶風—和楚何—勾結，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