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實對於陸瑞來說，再一次重生不過是日常的一部分，十幾次的重生讓他逐漸麻木且習以為常。所有的事物都按照第一世的線路走，沒有任何一個例外。

除了方雪年。

2.

方雪年每一世的行為都不一樣。比如，有一世是兩個人在成年後才見了麵，又或者兩個人從未見到過對方，或者二人一人離開後才聽到對方的存在……而陸瑞聽到關於對方最多的事是，方雪年幾乎都在反抗她的家庭。

這個導致他對方雪年的印象都是：暴躁易怒且時時刻刻都想逃脫她認為的家。

直到前幾世，方雪年找到了他。

當時兩個人都成年了，學業方麵壓力不大，而方雪年一副被壓榨了的模樣找到了陸瑞，隨便找了一家在萬達開的奶茶店喝奶茶。

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的少女在夏天捧著冰果茶，第一句話就是：

“陸瑞，你重生多少次了？”

3.

這個問話很方雪年，她總是率直地拋出問題，然後在一旁看著你回答這個問題。

陸瑞差點被她這麼一個問題嗆到，看著女生帶了些玩味而睜大的眼睛，反問回去：“你是怎麼這樣活到這一世的？”總感覺你這樣每一世都隨時就沒。

“就這麼活唄……”方雪年攪了攪奶茶，看向窗外，“要不然怎麼活？來來回回在我老家的房間裡出生了十幾次，每一次一睜眼就是給我接生的婆婆，然後看著我姐和我姐為了哄我這跑那跑……說實話，我看著他們跑來跑去我都嫌累。”

“那你們山裡的農村醫療設施挺落後的。”陸瑞簡單點評一下。方雪年看了他一眼，點點頭。10年以前的確是山裡的農村，現在倒不至於叫成“山裡的農村”。畢竟5G網都進去了，不會沒信號聯係不上朋友。但是脫離WiFi覆蓋範圍還沒卡那就是真進了深山老林了，哪怕這人還身處熱鬨的村莊之中。

兩個人在奶茶店坐了一下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臨近學校放學時才打算分彆。

“陸瑞，這麼多年來你無不無聊？”方雪年先拎著背包走出店門，夏季的傍晚的熱浪直接蓋在臉上。陸瑞沒說話，隻是跟在她身後把空了的奶茶扔進垃圾桶。

“陸瑞？”方雪年有些不耐煩了，喝完最後一口果茶，把垃圾扔進其他垃圾的垃圾桶裡。陸瑞微微低頭，看著方雪年開始不耐煩的模樣，“挺無聊的。就和你說的一樣，來來回回都是一樣的事，插不插足都無所謂，一邊旁觀就好了。”說著，陸瑞也笑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副一點就炸的樣子。”女生背起背包，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機向人要了聯係方式，轉身就走，“要回家做飯了，再不回去我家母上大人要扒我皮了。”

4.

雙方生活當中的變數還是對方，但多了彆的東西——兩個人拿到屬於自己可以留在外麵的聯係方式時，第一時間找了對方□□號。沒彆的原因，主要是偶爾的新發現沒人分享，畢竟十幾世一成不變的生活能看見一點新的發現真的很難的，以前沒人分享獨自消化現在有人分享彆說多快樂了。

嗯，成年人的快樂就是如此簡單，更何況是倆活了幾百歲的靈魂。

生活一切照舊，時間還在輪回。

隻是讓陸瑞沒想到的是，初中以前絕對不會回M市讀書的方雪年在這一世提前跑回來念書了。

5.

2015年9月，剛開學第一天就在下雨。

岩山小學門口基本都是摩托車擠著，也不怕再擠擠就撞上彆家的小孩。

方雪年從自家姑姑的摩托車上下來，眨著眼睛看著給她撐開雨傘方母，有些怯生生地拉住了母親黑色短袖的衣角，軟聲喊了一一句：“媽……”

女人歎了口氣，看著女兒，輕聲地哄自己的女兒：“一年級那會兒你還天不怕地不怕自己往學校跑，現在你怕什麼？”

不表現一下你就該擔心了……方雪年心裡歎了口氣，麵上還是一副舍不得媽媽同時對新環境的害怕。

剛從公交車下來的陸瑞看見這一幕選擇沉默。

並且覺得自己是靈魂真的老了，連帶才十一二歲的身體開始出現幻覺了。

自己那個愛浪且天天撒腿沒的好友竟然乖乖回來讀書了？

陸瑞更相信是他出了幻覺，畢竟相交的那一世，方雪年說，她還想出去玩玩。

和小女孩對上視線時，對方對他做了一個wilk。

陸瑞喊身邊的朋友，沒再看那個依依不舍的方雪年。

視覺衝擊太大，他需要緩緩。

見陸瑞進了校門，方雪年才“不舍”地放開方母的衣角，說：“那，媽媽，我去上學了。”說著，還有些可憐巴巴的揮了揮手，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學校。等看不見方母的身影時，方雪年撒歡了往三樓跑。徑直越過前幾世自己因為無聊交的朋友。

結交新朋友對於一個e人來說，很簡單。尤其是已經交過的朋友。當然，方雪年選擇性忽略幾個嘴賤的人。

教室的人到了有一半的人，方雪年沒有坐到靠窗的位置。

女生隨便看了一圈，便將位置鎖定在第三組中間的位置。沒人坐，而且記憶裡這個位置離陸瑞的位置挺近的，後邊還是一個人美心善溫和爾雅的女同學。方雪年敢保證，活了十幾輩子，她隻見過三個沒什麼心機溫柔好說話的人，而在岩山小學遇見的也就隻有這麼一個——文舒顏。

那位溫柔的後桌還沒來，位置還空著。方雪年背著書包走過去，拿紙巾擦了桌椅才放下書包。

周圍嘻嘻鬨鬨的聲音沒有因為新麵孔的到來而停止，反倒是話題的中心開始向新麵孔靠攏。

6.

秋季的雨時大時小，就如同今天這般，淅淅瀝瀝的，下的不大，也不密，卻也持久。

陸瑞記得早上一起來就下了雨，讓他難得感受到了秋季的涼意，畢竟廣東天氣多變，想感受秋季的氛圍基本隻有秋季早上。隻是臨出門前，陸瑞差點多拿了一件薄外套。原因很簡單，是因為方雪年。

雖然早秋下過雨後還是熱的，但方雪年就是會冷，抵不住秋季的涼意，隨便吹吹風就感冒。前幾世的初中，基本都是陸瑞多備了一件外套給方雪年，尤其是讀大學和在外邊工作以後，不然這人可以隨時飄進醫院。

不過現在，方女士身體挺好的，坐在四個風扇輪流吹的位置上，也沒穿外套，愣是一個噴嚏也沒打。

就很懷疑這家夥是為了折騰他才說的身體不好。

“陸瑞，你看那個新來的女生好幾次，喜歡人家？”何質鬆不止一次看見陸瑞看那個新同學，他自己看著女生也挺可愛的，臉上有點嬰兒肥，有點矮，也白白的，果斷認為好兄弟喜歡對方。

陸瑞白了他一眼，隻是回答了一句：“她有點像年糕。”

何質鬆猛地看向方雪年，看了半天，把方雪年看不自在了，也看過來。

何質鬆立刻收回視線，問：“她哪裡像年糕？我看了好久都沒看出來，你咋看出來的？”

陸瑞有點想和不戴眼鏡一樣眼瞎的人絕交，“人家的書包掛件上，寫的年糕。那個掛件是年糕自己做的。你也看過年糕自己做的掛件。”

何質鬆看向方雪年的桌肚。方雪年的書包是黑的，和白色的毛絨兔子掛件一起掛著的透明卡套有些突兀。卡套裡有張紙，上麵有手寫體的“年糕”兩個字。

很像年糕寫的字。

7.

年糕是何質鬆從陸瑞的遊戲好友裡認識的網友，遊戲操作還可以，又是一個同齡的女生，一來二去就熟了，□□也加上了好友。今年元宵的時候，年糕自己做了一個掛件，還專門拍了照給他倆看。

年糕練過字，沒把字練全，隻學了大概。這就導致年糕的字遠點看還行拿近了看就是密密麻麻七扭八歪……就比如，年字第一劃是撇，年糕愣是硬生生寫成了橫撇。

再看看新同學書包掛件上的卡套，年字的撇看起來像極了橫撇。

確定了，就是年糕。隻有年糕的字長的離譜又合理。

方雪年受不了何質鬆快凝成實質的目光，皺著眉看過去，譴責和不爽的情緒都在臉上寫著。

何質鬆火速轉頭，看向陸瑞，豎了大拇指：“牛逼啊陸牲，還真是她。”

陸瑞撇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看過不少方雪年十一二歲的照片，要是沒認出來方雪年指定會削他。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方雪年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然後問為什麼沒認出她，沒回答就會被過肩摔……上一世他親眼看著何質鬆在聚會時被質問然後過肩摔。

看著都疼。

何質鬆被他一個憐憫同情的眼神給嚇的一激靈，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靠，你什麼眼神？”

陸瑞故作老成地歎口氣，“沒事，隻是覺得你缺少父親的疼愛。”

何質鬆忍住了把人摁地上的衝動，“改改你那老想當彆人爸爸的臭毛病。”

陸瑞點點頭，又是憐憫的目光望向他：“原來你想當我兒子啊。”何質鬆覺得這天沒法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