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願:“……”
她發覺自己近日無語的頻率再創新高,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在賀鬆元的辦公室直接向係統問道:“我再確認一下,你們真的是正經係統嗎?”
“天可憐見,”係統更委屈:“我們這麼現代化的名字,竟然不能讓宿主感受到家一般的溫暖也就算了,還要被質疑是不是不正經,我們係統的日子也很難過好吧。”
沈願有點心虛,忙岔開話題:“說正經的,這個隱藏成就是怎麼回事?”
她邊說邊點進係統空間,腦中係統的聲音與此刻眼前看到的文字重疊:“刑部已經下令,要儘早將張朔捉拿歸案。沒有宿主,就沒有這麼快的速度,自然是要給宿主積分獎勵了。”
沈願遲疑:“可是這個……跟土建沒有什麼關係吧?”
“怎麼能說是沒有關係?”係統詫異:“這是宿主您綁定我們土建係統,走上土建事業的開始,自然是極為重要的。”
沈願勉強接受了這個聽上去實在是漏洞百出的解釋。
她同賀鬆元道彆,在賀鬆元恨鐵不成鋼的視線裡,向外走去。
滅火老師雖然在剛剛的答辯中極為擅長滅火,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視線有如火炬,緊貼在沈願背後,怨念之重,讓沈願渾身難受。
沈願第二次走到工部門口,一隻腳已經邁出了大門,又被方才的小廝喚住。
沈願無奈轉身:“這次又是怎麼了?”
小廝誠惶誠恐:“沈工,我們大人說您有東西落在這兒了。”
她有些好奇,一般小說裡出現這樣的情節,接下來往往要發生前輩向身為主角的後輩傳授什麼武學秘籍,不知道賀鬆元會給她什……
“他說……您帶來的木頭還沒帶走。”
沈願:“……”
也對,綁定逆天改命係統又不是主角的特權,她到底為什麼會覺得,一個在原書裡就是炮灰的角色,綁了係統就能成為主角啊!
回去的馬車上,沈願懷裡緊緊抱著她百般嫌棄的半截木頭,手指在上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打,思緒飄遠。
老實講,賀鬆元的那番話,明明隻是尋常而又有分寸的勸導,但是裡麵的敲打與警示,仍然讓沈願有些羞慚的抬不起頭來。
她必須承認,從一開始,她就明白謝知慎在打什麼算盤。
沈願猜測,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子駁回方案一事。甚至她敢確認,這事從頭到尾,太子根本就不知情,一切一切,都出自謝知慎的手筆。
給她一個平台介紹講解設計圖紙不過是拿來障眼的把戲,借著沈願的嘴把張朔打掉,才是他的目的。
打掉張朔,就等於拔掉謝知越眼下,安插在京郊項目裡最深的一顆骨釘。
雖然這下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舉,未來也難以避免謝知越手底下再有什麼孫朔李朔這朔那朔,但是隻求速度的話已是足夠。
況且今日,在朝中說得上話的官員基本均數到場,今日發生的一切,自有人傳話至皇帝耳中,出了這種事,皇帝自當掂量掂量,自己對這位太子,是否放權太多、縱容太過。
沈願自然也清楚,這時再回過頭去拔掉張朔,對她日後在工程上的助益並不大,就算沒有今日這一遭,謝知慎也可以輕鬆讓張朔安安靜靜的銷聲匿跡。況且她也並不喜歡給人做工具的感覺,但是親自參與到其中的吸引力巨大,她實在難以抗拒。
無論是最開始的逼迫,還是在刑部時的對峙,又或是真正見到工地現場情況的那刻,種種經曆,她作為遭受過張朔生命和精神雙重圖害的人,沈願確實很難拒絕這樣一個把張朔拉到穀底的機會。
事情都是他做的,沈願自認,自己不過是把他的所做展示出來,算不得加害,她問心無愧。
可是……被賀鬆元直接點出時,像是冰天雪地中又被人潑了一桶冰水,她隻有站在風裡等著被凍成冰雕的份兒。
果然是滅火老師……實在是太搭了。沈願心中苦笑。
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她在為自己解決私人恩怨而已,這種程度,算不得參與皇室爭鬥的。
沈願一路想東想西,倒也不會覺得時間過得慢。隔著育才書院老遠,沈願就看到書院門口有幾位大哥守在門口了。
待到門口,沈願跳下馬車,正打算把新設計初稿通過了的好消息告訴大家,卻見幾人都陰著臉,年紀稍小點的,更是帶著幾分惶然。
沈願不覺也收了嬉鬨的心思,沉聲道:“這是怎麼了?”
幾人原本還在悶頭踱步,見馬車停下,紛紛停下動作,盯著馬車簾子,麵帶緊張。
看到從裡麵下來的是沈願,幾人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圍了上來。
為首的工人愁眉苦臉,先是歎了口氣,才開口道:“剛才看到一個官爺打扮的人騎著馬過來,說是帶了條什麼口信,從明天開始,京裡會來新的督工,常駐項目,跟我們同吃同住。”
“張朔……人呢?”
沈願聽了這話,也陷入沉默。
她在幾人有些緊張的注視下,緩緩道出了張朔正在刑部抓捕的途中。
“那新來的會是……”
問句雖然沒有說完,但是沈願自然聽得懂這話的未竟之意。她嘴唇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實在是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這可實在稱不上是個好消息。
當初張朔督工時,也沒有所謂的同吃同住,他隻有在材料入庫,或者是某一部分初初動工時,會到現場看一眼。而且據工人們講,他來了也隻是微一露臉,轉頭人就不知道去哪了,再聽到消息,就是“張大人剛剛回城了”。
張朔雖然不乾人事,但是他偏偏給了這個項目超出了自由度本身的自由度。
而沈願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擔心的孫朔李朔這朔那朔,會在張朔正式定罪之前,就被指派過來。
也不知道新來的督工會是什麼樣的……沈願愁得頭疼,想蹲地上歎氣歎個夠的情緒達到了頂峰。
但是她抬起頭,目光正撞上麵前幾人的視線。
沈願看的分明,儘管已經在竭力遮掩,但是幾人眼神中的愁意和驚慌做不了假。
她把湧到唇邊的歎氣咽了回去,對著大家露出一個滿是鼓勵的笑容,鎮定點頭道:“好,我知道了。有說什麼時候到嗎?明天我好迎接一下。”
幾人遲疑著搖頭:“小沈工……我們不會又要停工了吧?”
“不會。”沈願乾脆道。她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堅定。
幾人鬆了一口氣。
年關已近,停工後又停工,怕是要無顏回家了。
沈願分明沒有承諾什麼,但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肯定,就已經能讓他們心裡有底。
那可是他們的小沈工啊,又怎麼會隨便搪塞他們呢?
沈願的心底的慌亂也僅僅隻有片刻,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想到了今日發生的種種。
她敢肯定,今日張朔被捕一事,謝知越定是沒有提前得到風聲,能這麼快做出反應的,八成是謝知慎。
若明日來的是謝知慎的人,那似乎還是有的談。畢竟當下兩人算是一根繩子上的螞……好吧沈願是螞蚱,謝知慎隻是個一時興起捏著繩子的人。
沈願抓了抓頭發,覺得現在再怎麼空想都沒有用,不如待明日人到後,再見招拆招了。
*
“小沈工!小沈工起了嗎!新的督工到到到了!”
沈願煩躁地扯起被子蒙住頭,企圖擋住門外傳來的聲音。
此時天剛蒙蒙亮,她勉強才睡了一個時辰。
從昨天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在忙活雙層床的樣品模板,一直折騰到天色將曉,才帶著一頭一臉的木屑,滿身疲憊的回房睡去。
紙麵容易實踐難,就算是借了係統的助力,也僅僅隻是完成了基礎部分中的基礎部分。
然而敲門聲和呼喚聲愈演愈烈,大有現下不把沈願叫起來親自應對這位新督工,就不罷休的架勢。
她掀開被子,房間內很暗,陰沉沉的樣子同她回來睡下時的相比,沒有什麼差彆。她又扭頭看向一側,透過紙糊的窗戶,大概隻能勉強看出,天色還隻是蒙蒙亮。
沈願匪夷所思,來京郊這項目當督工,是什麼很吃香的差事嗎?這麼早就到了,怕不是天還沒亮,人就已經從上京城裡出發了吧!
她懷揣著工作不如意又續上了沒睡好的怒氣衝衝,和對新督工敬業程度的滿腹驚歎,猛地拉開門。
趴在門上敲了許久的門的人見門終於開了,差點熱淚盈眶,看向沈願的眼神像極了見到了救命恩人,開口就是一句帶著隱隱哭腔的“小沈工”。
“肩能抗一大捆木材手上還能提四五把鐵鍬的壯漢趴在自己房間門上哭”帶給沈願的震撼,輕鬆戰勝了縈繞在她身上的起床氣,她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後一仰:“啊?”
然而壯漢仍然口不能言,每次說到“新督工”三個字都要卡住,在沈願愈發迷惑的注視下,著急地手舞足蹈,不住比劃手勢。
沈願一頭霧水之下,正要打斷,就聽前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和熟悉的玩味:“第一次到項目上,竟不知小沈工還喜歡在清晨看人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