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當天，學校裡全是穿著紅T恤和旗袍的老師們。

男老師一律紅色T恤，女老師要麼紅裙子、要麼旗袍，一掃往日的黑白灰、深藍色。

老吳說，他每一年送學生上考場的第一天都會和每個學生擊掌，傳遞力量，這一次也不例外。

所以顧小影就排著隊，等著和老吳擊掌、然後去考場。

老吳一掌過來，“啪”的一聲，顧小影右手差點沒廢。

“老師，下手有點狠……”

顧小影搓著泛紅的手掌，明目張膽吐槽。

“你這細皮嫩肉的。”老吳搖頭嘖道，又想起了陳昭言，“你進考場之前見不見陳昭言？”

顧小影搖頭：“這幾天都沒見麵，怎麼了嗎？”

老吳聞言大驚失色：“你們不會鬨彆扭了吧？”

“……”顧小影真的很佩服老吳自己腦補的能力，解釋道，“沒有，隻是高考這幾天大家的精力有限，所以暫時不見麵。感情很好、沒有吵架、沒有不和。”

聽到正主辟謠，老吳終於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好沒事。我還打算讓你去跟陳昭言也擊個掌，傳遞一下好運呢。”

顧小影搖頭，無奈道：“老師，你好像很關注陳昭言？”

老吳也不遮掩：“好學生誰不喜歡？陳昭言這小子成績、性格都好，也不知道怎麼就被你拐跑了……再說了，陳昭言怎麼說也算是我學生的家屬，關注一下也沒什麼問題吧？”

顧小影點頭，認真地敷衍道：“嗯，老師說得對。我先去考場了。”

顧小影走出教室，身後老吳還在跟其餘學生擊掌。

顧小影本以為高考結束之後才能再見到陳昭言了，但是沒想到高考第一天下午就又見到了。

今年的數學題似乎角度有些刁鑽，所以很多人考完心態有些崩，臨時教室內外都在討論今天下午的數學，顧小影就跟蘇羽寒跑到操場吃晚飯。

就在這時候，陳昭言過來了。

陳昭言是和楊子揚、肖佳銘一起過來的。

顧小影還納悶呢，隻見肖佳銘過來神秘兮兮地把蘇羽寒拉走了，然後楊子揚也跟著走了。

偌大的操場瞬間就隻剩顧小影和陳昭言兩個人。

“陳昭言，你怎麼過來了？”

陳昭言坐在顧小影旁邊：“我怕我再不過來，未來女朋友就要跟彆人跑了……”

“嗯？”顧小影怎麼想也想不出來陳昭言話裡的意思，索性直問了，“什麼意思？”

“小顧，你認識陳明愷嗎？”

顧小影眨眨眼，把臉埋在碗裡，輕輕點頭。

其實這事也不複雜，就是陳明愷和顧小影是初中同學。初二的時候，陳明愷跟顧小影告白，然後顧小影拒絕了。

中考之後，顧小影來了一中，陳明愷去了榆遠，二人再也沒有聯係。

但是問題就在這次榆遠的考點也在一中。

更重要的是，陳明愷和顧小影在同一個考場。

更、更重要的是，陳明愷好像一直沒放下這件事，纏著顧小影要聯係方式。

然後這事兒被同一考場的楊子揚看到了。

“聽說初中的時候他跟你表白過。”

“嗯……”

“聽說你拒絕了。”

“嗯……”顧小影小心翼翼瞄著陳昭言，“楊子揚和肖佳銘告訴你的？”

陳昭言看著顧小影的眼睛：“小顧，我想要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你會拒絕我嗎？”

陳昭言的眼神裡有些小心翼翼和不確定。

顧小影把飯盒放在旁邊，捏了捏陳昭言的臉：“當然……不會了。”

“真的？”

陳昭言一直在教顧小影自信，但是他自己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自信。

“真的。”顧小影也學著陳昭言摸自己頭那樣摸著陳昭言毛茸茸的後腦勺，“我拒絕他是因為我不喜歡他，但是你不一樣。”

“我喜歡你。”

明明是陳昭言一直想知道這個答案，但現在知道了，陳昭言反而臉紅了。

顧小影看著陳昭言瞬間變得通紅的臉，憋著笑：“怎麼了，熱嗎？”

陳昭言吃了癟，但是又不能說出來，隻能把顧小影的飯盒塞到顧小影手中：“快吃飯，吃完回去複習。”

顧小影抱著飯盒，癟嘴道：“明明是你找過來的……你吃完飯了嗎？”

陳昭言點頭：“剛吃完打算複習，楊子揚和肖佳銘就過來了。”

顧小影不禁在心裡罵楊子揚和肖佳銘：再怎麼樣也要高考結束之後再說啊，怎麼能現在告訴陳昭言……

高考結束、離開學校那天，想象中的難舍難分好像並沒有到來。大家都感慨著高考終於結束了，再也不用過五點起、十二點睡的日子了。

晚上，顧小影被爸媽帶著去逛街了。

顧小影好像很久沒有跟爸媽一起這麼和諧地一起出門了。

“小影，有沒有想吃的？今天想吃什麼吃什麼，我們不攔著，媽媽請客。”

顧女士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錯。

“媽媽，肖佳銘回家了嗎？”

顧女士搖頭：“好像明天回吧。你表舅說今天帶肖佳銘去好好放鬆一下，這幾天那孩子繃太緊了，狀態一直不好。”

肖佳銘狀態不好？他明明昨天還為了她的感情忙碌呢……

“哦。”顧小影現在也做不了什麼，隻能順著爸媽的意思，“我想吃那家火鍋。”

顧小影指著步行街儘頭的一家火鍋店，看著爸媽。

顧小影和陳昭言在這裡吃過一次，味道還不錯。

高考結束之後顧小影再見到陳昭言已經是查成績的那天。

爸媽非說看樣子顧小影考得還不錯，帶著她到處玩，回家之後又逼著顧小影學做飯，顧小影想跑都跑不掉。

陳昭言也沒好到哪兒去。高考一結束就被爸媽逼著去考駕照，五點起的命運好像並沒有結束。

每次顧小影問起肖佳銘，肖佳銘也都是糊弄過去。

顧小影隻能等到出成績之後回學校填報誌願那天再去找肖佳銘。

出成績那天，顧小影和陳昭言上午就到了公寓，二人一邊在外麵散步一邊等待成績。

下午，兩人走不動了，坐在奶茶店的角落裡聊天。

“小顧，你彆緊張。”陳昭言看顧小影杯子裡的吸管都被咬扁了，安慰道，“最後一次模擬考試你考得很好，這幾天心態也還不錯，發揮肯定沒問題。”

顧小影看著杯子裡的可樂：“可是還是很緊張……”

陳昭言索性坐到顧小影旁邊，把顧小影的頭放到自己肩上：“放心，我一直在呢。”

顧小影緊張的倒不是自己的成績。

她更擔心的是陳昭言和肖佳銘。

不知道陳昭言會不會因為幫自己補課成績受到影響，不知道陳明愷那件事會不會影響到陳昭言的狀態。肖佳銘的心態一直都很好，但是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了才會心態不好……

顧小影看著班群，一直在等待老吳發一條“可以查成績了”的消息。

終於，快到九點的時候，老吳發消息了：同學們，現在應該可以查成績了，大家可以試試。

顧小影的頭幾乎是從陳昭言肩上彈起來的。

“陳昭言，可以查成績了！”

陳昭言摸摸顧小影的頭：“那你查。”

手機頁麵停留在輸入準考證、身份證之後的確認頁麵，顧小影卻怎麼也沒有勇氣按下去。

“怎麼了？”

顧小影心一橫，把手機遞給陳昭言：“你幫我查吧，我不敢……”

陳昭言接過手機，笑道：“不管你考成什麼樣子，我又不會丟下你不管。”

就在陳昭言要點“確認”的時候，顧小影突然就後悔了，又小心翼翼把手機拿了回來：“還是我自己來吧……”

不管成績考成什麼樣子，顧小影第一個知道起碼有點心理準備。

看著陳昭言憋笑的樣子，顧小影催促道：“你彆光看著我，你自己也查一下成績。”

陳昭言也不著急，看著顧小影，認真問道：“小顧，如果我成績沒有這麼好、沒有這麼優秀，你還會喜歡我嗎？”

顧小影被這個問題問得腦子一懵，反問道：“你知道蘇明韜的成績吧？”

陳昭言點頭。

蘇明韜的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十。

而且高考前一個星期，蘇明韜回了陽城考試。

蘇羽寒則在很早的時候就跟父母據理力爭，然後保留了墨城縣的戶籍。

“蘇明韜在這裡高考幾乎是穩上國清，現在他回陽城高考，難度會更小，考上國清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所以你說，我為什麼不喜歡蘇明韜呢？”

顧小影的這番話讓陳昭言啞口。

“陳昭言，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就是你、因為你這個人，而不是因為你的成績很好。”

陳昭言終於釋懷了：“那，小顧，你這算接受我的表白了？”

顧小影扁扁嘴：“我本來也沒拒絕……”

陳昭言攬著顧小影的肩：“反正你剛才接受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顧小影紅著臉撥開陳昭言的手：“你說是就是……快查成績，彆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陳昭言也不逗顧小影了，拿出手機開始查成績。

顧小影點“確認”界麵之後直接愣住，有些不確定。

顧小影截了個圖，然後刷新、重新查了一遍。

陳昭言握住顧小影微微顫抖的雙手，“怎麼了？”

顧小影眼裡泛著淚光，看著陳昭言：“我、我看到成績了……”

“還不錯吧？”

陳昭言知道現在顧小影很激動、而不是難過，所以鬆了一口氣。

可能現在查成績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網頁直接崩了。不光顧小影刷不出來，陳昭言的成績也沒查到。

“我剛剛截了圖……”

顧小影急急忙忙翻相冊照片。

“語文114，數學117，英語137，文綜240，總分608，省排名2000！”陳昭言激動地抱住顧小影，“小顧，你做得很棒！”

顧小影把臉埋在陳昭言肩窩裡，悶聲道：“陳昭言，謝謝你一直相信我、一直幫我……”

陳昭言輕輕拍著嗚咽著的顧小影，輕聲道：“是你自己很努力。相信自己，你一直很優秀。”

顧小影抬起頭，忍著眼淚，道：“你怎麼這麼好……”

“哪兒有？我隻對我女朋友好。”

顧小影看著臭屁的陳昭言，笑道：“你又在自誇。”

認識很久之後，顧小影才發現陳昭言有“臭屁”這個屬性。

陳昭言的手機頁麵刷新了好幾遍，成績終於加載出來了。

語文107，數學146，英語129，理綜244，總分626，省排名3000。

陳昭言也算很平和地接受了這個成績。

但是顧小影卻接受不了。顧小影覺得陳昭言不應該是這個分數、也不應該是這個排名。

陳昭言注意到顧小影臉色不好，笑著說：“怎麼了？我考得挺不錯的，不為我高興高興？”

明明就考得一般……

顧小影扁著嘴，忍著眼淚。

陳昭言無奈，隻能坦白：“其實我高三遇到了瓶頸，一直到高考前也沒打破。我的語文作文總是會莫名離題，閱讀理解總是會跑偏。生物也遇到了點問題……”

“那你怎麼不跟我說呢，我說不定也能幫幫你……”

雖然顧小影的語文成績也沒比陳昭言高幾分。

“你自己都焦頭爛額了，怎麼騰出精力幫我？”

“你不也一直在幫我補課嗎？”顧小影情緒終於緩和了一點，“那國清……算上十分的加分也不行嗎？”

其實結果大家都知道。

“加上十分也就是636，去年國清的分數線可是693呢，省排名起碼前70才有把握。”陳昭言安慰著顧小影，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本來我離國清就有很大差距，這三年來我考得最好的一次也隻是年級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學校每年能有十個人考上國清就算不錯的了。”

“——所以，我儘力了。國內又不是隻有國清這一所好學校，我的分也很不錯了，選擇還很多。”

“嗯。”顧小影靠著陳昭言的肩，“不管你去哪個城市，我都要跟你一起去。”